作者:饭团开花
金斗和金壶也是半大后生小子了,两人也隐约感觉到了点什么,只是看看爷奶的脸色,不敢说话了。
三两口扒拉完饭菜,两兄弟使了个眼色,放下碗筷,顺着墙根溜到院子里,撒腿就往外面跑。
张婆子还在抱怨:“做什么都跟慌脚鸡似的,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咋就娶了这么个眼皮子浅的儿媳妇进门哟~~嫁到我们王家来,谁亏待了她不成,日子比在她娘家好上百倍,还不知足,天天把男人当牛马使唤——”
“行了,吃饭吧~!”王老柱怕张婆子说漏嘴,忙开口阻止,这本来老大家的去偷挖山药就不对,不说出来,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也就过去了。
这要说穿了,就算江氏是个老实的,也未免在心中种下一根刺来,天长日久的,岂不是坏兄弟情分?
张婆子这才不说话了,气哼哼的将桌子上好吃的一股脑的夹给了王永珠。
金罐几个小豆丁扁扁嘴巴,看看张婆子的黑脸,都十分乖巧的只敢啃馍馍夹自己面前的菜,大气都不敢出。
王永珠无语……
心好累!
嘴里嫌弃着,说要减肥。
手下也不含糊,好不容易将碗里堆成小山一样的菜,先孝敬了爹娘,又摆出一副便宜你们了的表情,给几个小豆丁一人分了一点,剩下的看了看,又给江氏夹了一筷子,这才开始吃饭。
王永平吃了早饭就出去了,只交代说中午没赶回来吃饭也别等他,果然到中午了也没见到人影。
见王永珠将好吃的都分了出去,张婆子忍不住嘀咕:“这些好东西便宜他们吃干啥,不是浪费么——”
倒是王老柱脸上带着笑,老闺女懂事了!
江氏,还有几个小豆丁在张婆子的低气压和王老柱的欣慰双重气压下,十分艰难的吃完饭,都悄没声的躲了出去,不敢触霉头。
张婆子也懒得管,吃完饭就拖着王永珠进了里屋,小声的安慰:“你大哥他们十有八九是去挖山药去了,闺女,你放心,那山药你是发现的,那就是你的。等他们挖回来了,娘出面说,可不能便宜了他们!一个个做哥哥嫂子的,不说多贴补贴补小姑子,居然还想占我老闺女的便宜,没门!”
这是怕自己这老闺女生气来安慰的。
王永珠正在慢慢潜移默化的更改人设,此刻听张婆子的打算,真的很想问她:除了自己这个闺女,这些儿子只怕都是捡回来的吧?
不过这些天,王永珠已经彻底的明白了,张婆子是个多么执拗的人,不管自己如何的暗示,张婆子都丝毫不改初衷。
王永珠一方面不敢崩人设太快太狠,怕招人怀疑最后送了小命,一方面也着实有些沉溺于这种无条件无理由无下限的被宠爱,要不是意志坚定,只怕都要步入原来的王永珠后尘了。
因此不仅不能劝着张婆子多体谅大哥大嫂,多劝一句,反倒要被张婆子洗脑,王永珠觉得再被张婆子洗脑几次,自己说不定立场就坚持不住了。
不过好歹她如今也找到诀窍了,只要自己站在张婆子这边的立场,说几句自己不喜欢,嫌弃之类的话,反倒容易达成想要达到的目的。
因此,王永珠脸上熟练的露出不屑的表情来,一边做着手部灵活操,一边故做漫不经心劝慰道:“随他们去吧,昨日我们已经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估计也不过一背篓,还要费力气。家里本来就有,我要这个干啥?就算卖钱能卖多少?我还不若指望着能种出黄松菇来,那才赚大钱呢!也就只有大嫂这样的才看得上了这点点蝇头小利了。”
张婆子见闺女倒是没放在心上,也就放了一半的心。
“还是我老闺女大气,这点好,随我!不过也不能便宜了他们,我跟你爹这还没死,没分家呢,他们就想翻天攒私房不成?想得倒美!你大哥就是太老实,耳根子软,被老大家的捏得死死的,什么都听她的!哼,想挖着我闺女发现的山药,使唤着老娘的儿子,给她攒私房,好都搬回林家去?做梦!”张婆子夸一句王永珠后,又忍不住念叨。
王永珠装没听到,只拿些这几天做针线的成品出来给张婆子看,又请教些张婆子做鞋子,纳鞋底的诀窍,倒很快将张婆子的注意力转移了。
王永珠这几日发现,江氏虽然针线和绣花上的确是高出周围的人一大截,可做鞋子方面,却有些不足。
主要是她没力,纳的鞋底就薄,而且松,不过因为三房不是女人就是孩子,没成年男人那般废鞋,倒也不耽误事,只不过鞋底不比别的妇人纳出来的经穿。
张婆子也看不惯江氏纳的鞋底,一般她和当家的,老闺女还有老四的鞋底都是她自己纳好了,鞋面交给江氏缝制。
听老闺女向自己请教,张婆子乐开了花,一点也不藏私,细心的一五一十的教导闺女,说得兴起,干脆回屋拿出自己正在纳的鞋底,现场教学。
两母女一个学,一个教,院子里静悄悄的。
王永珠一点就透,除了手上的力道差点,倒也像模像样。
第九十二章 我爹快不行了
张婆子看自己闺女的眼神,都快滴出水来,怎么看自家老闺女顺眼,还别说,老闺女自从要减肥以来,这瘦了后,确实好看了。
鼻子眼睛嘴巴的形状也慢慢都出来了,就说自己长得不差,当家的年轻的时候也算精神,自己生的四个儿子,老二最俊俏,随自己那婆婆,其他的几个儿子也都不差。
自己这个老闺女,因为怀着她的时候,能吃能喝一点都不闹腾,所以养得最好,生下来就头发浓密,满月的时候头发又黑,眼睛又大,皮子又白,跟个福娃娃一般,一看就让人疼到心里去。
不然她能这么宠着?全家人还都答应?不都是因为老闺女长得好看,家里人谁不喜欢?
现在瘦下来的姑娘,倒有了几分她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了。
张婆子看得喜滋滋的,满七里墩,再也找不出比自己闺女更好看的了。
王永珠不知道张婆子心里的想法,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着话。
就听到远远的,从外面传来一阵哭嚎声,还有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是朝着自家来的?
张婆子也听到了,母女俩对视一眼,放下手里的活计往外走。
刚走到院子里,门就被“砰——”的一声大力推开,金斗一脸慌乱,抽噎着冲进门来:“爷——奶——不好了,我爹快不行了——”
“啥?你爹咋啦?”张婆子本待发火的,一听说老大不行了,腿一软,一把抓住王永珠,追问道。
里屋王老柱听到动静也忙忙的出来,江氏和其余几个孩子也都从屋里钻出来,看着金斗。
金斗眼圈一红,眼泪忍不住往下掉,一下子跪倒在王老柱面前,哀哀恸哭:“爷,我爹在山上,被石头砸中了腰,快不行了——”
“什么?!”所有的人惊呼。
王老柱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勉强站住了,“到底是咋回事?你爹人呢?现在在哪里?”
其余的人也都紧张的看向金斗。
金斗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跟金壶吃了饭就跟着我娘后面上山,还没到挖山药的地方,就听到我娘在哭,赶过去才发现,我爹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了腰,吐了好多血,动都不能动,已经人事不知了。我跟金壶想搬开石头,却搬不动,还好遇到了四叔和宋家的重锦叔,还是他们一起,才把石头移开,把爹给抬下了山。四叔和我娘他们现在把我爹送到隔壁村的刘老大夫那里去了——”
“快,快带我去看看——”王老柱又急又慌,听完就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就小跑起来。
金斗忙爬起来,用袖子一擦眼泪,跟在后面跑。
张婆子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天啦!老天啊!我的老大啊!老天啊,你咋不开眼啊!我的老大啊~~”跌跌撞撞的也跟在后面追上去。
王永珠也担心大哥的伤势,听金斗的描述就知道很严重,尤其是石头砸在腰上,这个地方,如果伤到神经,只怕……
王永珠不敢想下去,定定神,对一脸惶恐的江氏还有几个小豆丁道:“三嫂,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一时顾不上家和这几个孩子,你就在家带着孩子,别让他们乱跑,出去裹乱,我去看看情况,说不得大哥的伤还得送到镇上去。你给做点干粮什么的,准备点水,怕到时候路上要吃。”
说着从怀里摸着一把钥匙递给江氏,这是张婆子心疼老闺女,偷偷给她的,让她饿了就自己去屋里找东西吃的。
江氏本来一听说王永富吐了血,人事不知,就心里发慌,手脚出汗,一时都不知道做什么好,还好王永珠这么一嘱咐,她倒是有了主心骨,也没多想,接过钥匙忙忙的点头答应了。
又把几个孩子死死的拉住,可她人瘦体弱,自家的孩子还好,都吓傻了,唯有金罐,受伤的是他亲爹,先前是被吓到了,没回过神来。
此刻回过神,拔腿就往外面跑,江氏哪里拉得住,差点没自己摔个跟头。
王永珠没奈何,又叮嘱了一句,才追了出来。
她如今虽然瘦了些,可也远没有金罐这些天天山里跑的孩子灵活,没一会就被金罐远远的甩开,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隔壁村叫杨家铺,离着七里坡大约有两三里路。
这个村人口比七里坡还多好几十户,现在算是农闲的时节,大家难得清闲几天,这种突发重伤事件,在附近十里八乡也是好多年不遇见一回。
因此虽然王永珠不知道那刘老大夫家住哪里,一路进了杨家铺,就听到村民在招呼:“快去刘老大夫家,听说隔壁村的有人被石头砸到腰,眼看就要不行了!”
“真的?他婶子,等等我,我也去看看——”
闲着没事的女人们,你传我我传你,相约着往刘老大夫家赶。
王永珠知道这是农村的常态,村里一年四季都要在地里苦作,难得有点新鲜事,可不招人去看么。
只闷头跟在那些女人后面,终于到了刘老大夫的院子外。
院子外面围得满满当当的,连大树杈子上都沾满了人,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还隐隐的有哭声从院子里传出来,还有张婆子的叫骂声。
“你个丧门星,杀千刀的贱人!都是你害了老大啊!老天不开眼啊,咋就伤了我滴儿啊,你个贱人,都是你!我可告诉你,要是老大有个三长两短的,看老娘不剥了你的皮——”
然后又是一顿哭嚎声。
外面围着的村民也都摇头叹气。
“唉,可惜了!估计是救不活了!”
“可不是,送来的时候,吐了老多血,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听说是被石头砸中了,哪里还有命哦!”
“可惜了,听那意思,是被自己婆娘害得?造孽哦~~”
王永珠听的心里发慌,也顾不得许多,推开围观的村民,就看到,大夫家的院子门是开着的,外面也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地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得大块大块的发黑,静静的躺在哪里,只有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不是王永富是谁?
第九十三章 哭什么哭?
王老柱跌坐在地,老泪顺着眼眶流淌。
张婆子一边哭,一边攥着林氏的头发抽她的耳光。
林氏宛若失魂了一般,跪坐在王永富的身边,任由张婆子如何抽打,一点反应都没有。
金斗、金壶还有金罐三兄弟抱在一块哭。
王永平只埋头锤着地,倒是他身边的宋重锦还在跟大夫说些什么。
王永珠忙走进去,走进看,王永富的状况确实不太好,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而一贯能稳得住的王老柱,此刻一慌,家里居然没有一个能顶事的人。
王永珠又急又气,顾不得许多了,此刻人命关天,先问刘老大夫:“大夫,我大哥的伤势怎么样?”
老刘大夫摸摸胡子,摇摇头:“伤势太重,又伤了腰,还一直吐血,我是不能治了!”
老刘大夫的话一出,金斗三兄弟哭得更惨了,张婆子也身子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王永珠还稳得住,思索了一下,又开口问:“既然您不能治,那谁能治?”
王永珠的话问出口,不仅是老刘大夫,就连见到她后就退开两步的宋重锦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老刘大夫赞许的看了看王家这个闺女,以前觉得她蠢笨,为了个男人寻死寻活,如今看来,只怕是自己看走眼了,这闺女只怕是大难不死,倒开了窍了。
先前王家人也是这么问,他也是这么回答的,王家人一听没得治,就只顾着哭去了。
老刘大夫,虽然在附近几个村是小有名气,不过是个赤脚大夫,以前在药铺当过一段时间的学徒,算是有点天份,懂点草药,又会孝敬掌柜的,跟着也学了几分本事。
后来掌柜的突发急病去了,他也就回乡,用学的那点子医术,看个头疼脑热,抓点草药什么的,因为他要价公道,一般也都只开便宜的草药,倒是在这附近几个村子里名声不错。
一般人家有个小病啥的,都到他家里抓几幅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