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开花
只夹了点鸡蛋吃,盆里就剩下那一块肉特别的明显。
金罐盯住的就是这块肉,他左右看看,见四叔虽然也夹了肉,可是只放在碗里也没有吃,不像两个哥哥,两块肉早就下肚了。
嘴巴一瘪,他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有了主意,家里人吃肉少,四叔也不常吃。
可二叔一看就是不缺肉吃,没看到那么肥的肉,他连筷子都不去吗?真是傻,连肉都不吃,不如便宜了自己呢。
因此金罐犹豫了一下,就凑到王永安身边:“二叔,二叔——”小声的叫着,举起碗,看向盆里的那块肥肉。
王永安逢年过节回来,见过不少次金罐这小子就这么蹭到老大身边要肉的把戏。
心里一万个看不上,真是乡下的野小子,一块肉就迷了眼,就知道吃吃吃!
虽然看不上,表面还笑微微的夹起那块肉,放到金罐的碗里:“吃吧!”
“谢二叔!”金罐迫不及待地连筷子都不拿,伸手将肉抓起放入嘴里,一汪肉油顺着嘴角就往下流。
看得王永安心里一个劲的恶心,别过头去。
桌子上的都是男人,两杯酒下肚,都有些上头,一个个声高气壮得吹着牛,也没人注意到王永安和金罐之间的互动。
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当一回事,当侄子的找叔叔要块肉吃,有什么呢?
王永安只得压下心底对这个家,对七里墩的那种急于逃离和厌恶的情绪,做出听旁边的族长高谈阔论的架势来。
天知道,族长这老头,车轱辘话说来说去,不过就是要他不要忘本,要多提携族人,甚至还话里话外的暗示他,既然考不上举人就不要再挣扎了,回乡里培养几个族人,让他们将来出去考,也是好的。
呸!他王永安天生的神童天才,读书这件事,整个镇上,甚至整个县城都没人比得上他。
为啥考不上?不就是因为家里穷,没钱,没背景吗?
说是一族的亲戚,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想让自己提携?做梦去吧!
一个个都窝在山沟沟里,又没见识又没眼光,只看得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能有什么出息?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跟一群一辈子只知道在土里刨食的乡下人说得清自己的志向吗?
只不过,如今他谋定的那事,还只有五六分准,这七里墩还有着家族,总归是自己的一条后路,还得再哄哄。
很快就调节好自己的心理的王永安,又换上了温和的笑容,顺着族长的话说了几句,说得是好听,可是实质的一个都没答应。
那边金罐尝到了甜头,肉太好吃了!又软又滑,唇齿留香。
一块下肚,反而更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看看满桌子就剩下四叔碗里的肉还没动,干脆的就厚着脸皮蹭过去:“四叔,四叔,我想吃肉——”
孩子们跟王永平都是熟络惯了的,也比在王永安面前放得开,直接开口就要。
王永平不假思索的将肉夹起,刚要放到金罐碗里,突然一顿:“小兔崽子,少耍滑头,劳资可看到你跟你二叔要肉吃了!没个足性的东西!这肉给你老姑留着的,你老姑这几天辛苦了,连口肉都还没捞上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教训
金罐吐吐舌头,要是说肉是给别人的,他保管能磨到自己嘴里。
可是这肉说是个老姑的,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回想一下奶的战斗力,还是放弃吧!
可惜的看了一下那块肉,感觉比二叔的那块还肥!怏怏然的端着碗就要走。
王永平喊住他:“给你老姑端过去!”说着从桌上捞了两筷子鸡蛋,合着肥肉放到金罐碗里,让他给王永珠送去。
金罐吸溜一下口水,端着碗就往灶屋跑。
旁边的宋重锦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视线不由自主的就随着金罐的身体投向了灶屋。
他坐得地方靠近灶屋,竖起耳朵,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老姑,这是四叔让我给你端过来的!”金罐将碗往王永珠面前一放。
王永珠抬头一看,一块肥肉,加上两筷子鸡蛋,一看就是王永平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给自己留的。
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张婆子哼了一声,算老四还有良心,知道有好吃的想着妹妹!看老大家的那两个,嘴里说要把闺女当亲爹娘孝顺,吃肉的时候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接过金罐的碗就要往王永珠碗里倒。
王永珠看着那还沾着酒水,也不知道多少人筷子碰过的肉和鸡蛋,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小有洁癖的她哪里还吃得下去。
忙用筷子拦住了:“我不吃那个,有娘给我留的菜就够了!”
金罐一听,眼睛一亮,老姑不吃,太好了,那就自己吃了!
伸手就去抓,被王永珠一筷子拍在手上,疼得立刻缩了回去。
“老姑,你不是不吃吗?”
“我是不吃!可那也不是给你吃的!你在外面都吃过肉了,这一块给金盘他们分!”说着王永珠不由分说的将肉和鸡蛋拨到金盘碗里。
“老姑,我不吃肉,可是还有鸡蛋啊,咋鸡蛋也没我的份啊?”金罐快要哭了。
王永珠一边示意金盘他们将肉分了吃,一边将碗还给金罐:“你一个人吃一块肉,他们三个分一块肉,补点鸡蛋怎么了?你还是当哥哥的呢,自己吃肉都不想着弟弟妹妹,还想跟他们抢?好意思吗?再说了,这肉是你四叔给我的,我想分给谁就给谁吃!”
金罐这孩子,脑子灵活,嘴巴皮子也利落,可就一点不好,贪吃!性子独!仗着大房的势力,没少干过从三房的孩子嘴里坑点吃的事情。
林氏反正是只要自己的孩子不吃亏,从来不会管这些,王永富天天地里忙活,男人又粗心,也没注意到。
三房本就隐形人一般,吃点亏也不敢说,又记挂着王永富的恩,几个小的,反倒都让着金罐,加上上面两个哥哥也不跟他计较,倒让这孩子越发的眼里只有自己了。
金罐心里不服气,嘴里嘟哝了两句,还不敢还嘴,怕张婆子一巴掌扇过来,脸上带着几分不高兴,气哼哼的坐下就要拿馍馍吃。
被张婆子一巴掌将馍馍拍了回去:“个小兔崽子,长本事了啊?对着你老姑也敢使脸子?咋地?你老姑教训你两句还不服气啊?有人养没人教的混帐东西,也敢来要你老姑的强?跟着你那不要脸的娘学些上不得台面的下流手段!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老娘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咋就那么欠啊?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平日里仗着几分小聪明讨吃的,看在你爹的份上,老娘懒得跟你计较!可你也不看看,今儿这是什么场合?你老姑训你,还敢嘟囔嘴?你个小瘪崽子,呸!”
张婆子动作又快,骂得又利,一时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金罐都被那一下子打懵了,两眼含着泪,条件反射的就想找娘,扭头一看,没看到林氏的身影。
这才想起,娘还在镇上守着爹呢。
旁边的金盘几个吓得肉都掉碗里,不敢动,也不敢吃,只缩成一团。
还是王永珠上前劝道:“好了,娘,外面有客呢,别让客人听见!”
张婆子这才坐下,低声道:“给老娘滚一边站着去!想吃肉也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天天馍馍饼子的,倒把你们惯的像祖宗了!爱吃不吃,不吃以后都别吃了!”
金罐老老实实的到一边站着去了。
金盘几个战战兢兢的捧着碗里的肉和鸡蛋,跟捧着烫手的山芋一样,不敢吃又不敢动。
“让你们吃就吃!咋滴?你们也要造反啊?老姑的话都不听了?”张婆子眼睛一瞪。
金盘三兄妹吓得点头如小鸡啄米,你咬一口,我咬一口,三个孩子将一块肥肉给分着吃了。
因为要脸面,张婆子的声音并不大,加上外面男人喝酒闹得,除了宋重锦,还真没人听到灶屋里闹的这一出。
二斤酒很快就喝干了,又上了高粱米饭和馍馍,就着酸菜汤和豆腐汤,一桌子十来好个人汉子,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收拾得干干净净,盆都被蹭干净了。
酒足饭饱,大家也不好意思多呆,都告辞而去。
王永安也觉得这家里再多呆一会,都是煎熬,送走了族长,他就提出要回县城。
王老柱的脸上掠过一抹不舍和黯然,这个二儿子,是他一辈子的骄傲,只可惜,儿子大了,说住在县城能挣钱养活自己,还能读书,一年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这才回来就要走,这家里就这么留不住他?
张婆子从灶屋出来,冷哼一声:“要走也行!只是你这回来一趟,你大哥都成废人了,以后艰难的日子还在后头。你当弟弟的,在县城里大老爷当着,肥鸡大鸭子的吃着,婆娘闺女穿金戴银,日子过得比神仙还好。家里出这么大事,你看着你这几个侄儿的面,也不该就这么空手回来就走吧?”
王永安脸上闪过一抹窘迫和羞愤,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半天才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县城学堂教书,一个月束脩就那么点,勉强就够我自己用。家里一应当开支,都是金钗她娘用嫁妆填的。再说了,我这次急急忙忙回来,身上也没带什么银子,要不,要不我回县城了,先把下个月的束脩给预支了,让人给捎回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玉佩
这话也就哄哄那两三岁的孩子,能哄得了成精的张婆子?
这老二是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那点子心思,虽然不能全部明了,可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啥玩意。
要真是信了他的话,等他那什么下个月的束脩,只怕等到过年都没个消息。
当下眼珠子一翻,毫不客气的道:“你少在老娘面前弄鬼!你当初去县城的时候,可是带了不少好东西走的,这些东西还不够你平日的嚼用?还是你被钱氏拿住了钱袋子?要真这样,老娘倒要去县城找钱家问问,这是哪门子的媳妇,抠着当家男人的花销,自己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这攒下家私是给哪个小白脸用的?还是贴娘家用了?”
“我咋生出你这么没用的儿子,还是秀才老爷,被个女人拿得死死的,她钱氏敢要你的强,难道你不会拿大耳刮子刮她?再说了,家里这么大的事情,你大哥下半辈子估计就是个废人了,家里没了劳力,还要养着他,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么填!家里的底子你是知道的,付了老大的药费,只怕家里连锅都要揭不开了。”
“你难不成要看你的老子娘都饿死?等你那束脩送来,只怕老娘坟头的草都一人高了!还说没钱,你身上穿的,手上戴的,还有腰上挂着的那是啥?当老娘眼瞎不成?今儿个你要走也行,我看你腰上挂着的那个玩意还不错,估计能抵上几两银子,你拿不出钱来,就把这个留家里,关键时刻也能到当铺抵押点银子救救急——”
说着,张婆子就要伸手去扯王永安腰上挂着的一个如意玉佩。
这玉佩玉质莹润,颇有几分水头,以王永珠的眼光来看,玉质中等,在她以前所处的年代,只怕要小几十万。
按照这个算下来,这玉佩只怕最少值个几十来两银子。
能佩戴得起这个价位的玉佩,想来王永安在县城的日子相当的不错,压根不是他说的那般窘迫可怜。
王永安下意识的就捂住了腰间的玉佩,后背只冒冷汗。
这玉佩可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要是以前,他是肯定不会佩戴这个回老家的,可这不是昨儿刚换上这身行头去应酬,还么到家就被那送信人找到。
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为了显示兄弟情深,连家都没回,衣服自然也没换,匆忙雇车就赶回老家。
结果,就被自己的老娘给看到了。
对张婆子,王永安自然也是了解的,爱钱如命,又偏心的很,这种好东西落到她手里,只怕就会暗地里塞给小妹当嫁妆,别想再要回来了。
他本来是想糊弄过去爹娘,等他回了县城,自然有无数的借口不送银子回来。
可张婆子这么一出手,他不出点血,只怕今儿个是回不了县城了。
咬咬牙,他既然说了身上没带银子,此刻就不能再反口打脸。
可这玉佩也不能让老娘给摸走,上下打量了一下,忍痛将手上的玉扳指给取了下来,这扳指才到手没几天,个头虽然小,水头足,也花了小十两银子才到手,都没捂热乎。
可除了这个,就是身上的衣裳和玉佩了。
两害相较取其轻。
王永安将扳指递出来:“娘,这玉佩是我昨儿个跟人应酬,找人借来撑场面的,回去后还得还给人家,实在是不能给您。倒是这扳指是前些日子,在县令大人举办的诗会上,因为一首诗做得不错,得了县令大人的赏,倒还值几两银子。娘先拿去救救急,等我下个月束脩下来了,我再让人给爹娘送回来。娘,您看这样可行?”
张婆子打小家穷,还是嫁到王家来后,尤其是这个老二中秀才后,才见了些世面,知道世界上不是金银最贵重。
这个玉扳指,虽然她看不太懂,不过如果是县令大人赏的,那肯定不便宜。
接过手再仔细一看,碧汪汪的一圈,入手凉而不冰,摸上去,就跟摸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滑腻,再不懂,也能看出来这是个好东西。
再看王永安的脸色,知道这只怕就是老二的极限了,再要也要不出啥东西来了,才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娘就收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老二啊,如今你大哥成了这个样子,你爹和我这心里没底啊,你是老二,你大哥不中用了,以后你老子娘,还有你妹子,这一大家子,可就指着你了!你回去后好好寻访一下,有没有好大夫,不能真看着你哥成废人吧?”
本来只是想敷衍一下家里人,压根没想着找大夫的王永安身子一僵,听懂了张婆子话外的意思,如果不给老大寻摸个好大夫,把他给看好,把老家给撑起来,这爹娘带着小妹,只怕就要找上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