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开花
因此,秦博涵什么都没说,只答应了下来,收拾了行李,就急忙出发了。
从京城出发,皇帝除了那道口谕,就再未曾提起此话,只是在他出京城之日,送来身边一个小内侍,看着有几分眼生。
说是奉皇命照顾秦博涵的日常起居,可秦博涵却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小内侍只怕是皇帝排在他身边监视自己的。
秦博涵自认为他忠心耿耿,皇帝一贯是知道的,而且这谈判商道一事,事关重大,攸关国本,既然任命他为主使,就是信重他。
身边放这么一个内侍,监督他?这不是不伦不类么?
皇帝如今还年轻力壮呢,也不像是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的人啊?
所以这一路,秦博涵心中存疑,尽在琢磨这事情了。
平日里,宋重锦那边送来的公文,只要他打开,那个小内侍就借着给他磨墨,斟茶倒水的名头,几乎是正大光明的偷看。
彼此心中都有数,他也默认了,只是越看这个小内侍越是奇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他是千年的老狐狸,就算心中疑惑,面上也是看不出分毫的。
如今路程过半,越往边关北疆这边行走,越是困难。
谈判的消息也不如最初那么便利,两三日就能送到。
若是碰上风雪天,耽误个五六日那是正常的。
秦博涵心中只盼着,若是宋重锦他们能在自己没赶到之前,就将一切都谈妥,那就最好不过了。
再不济,也能压住了草原那边,让他们不敢提过分的要求。
因此他倒是半分不着急。
倒是那个小内侍,开始还勉强忍得住,等到过了五六日,前头还没消息送来,脸上就显露了出来。
每日里,还没等秦博涵吩咐,他就早早的去问,可有前面的信件和公文传来。
听说没有,整日里就坐立不安,甚至还十分失礼的在秦博涵面前嘀咕,说前头谈判是不是出事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这让他们怎么跟京城里陛下汇报?
秦博涵越发稳得住了,只说,这大风大雪的,山高路滑,消息有延误是正常的,无需着急。
倒是勾得那小内侍着急了,透露出意思来,恨不得让秦博涵干脆将皇帝的口谕写下来,让人送到宋重锦手上去,免得他们把握不好分寸。
秦博涵心中有数,只呵斥道:“胡闹!圣上口谕,唯有你我二人知道,此乃密旨,岂能宣之与众的道理?古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位公公你还年轻,不知道这里面的道理,莽撞行事,若是坏了陛下的大事可如何是好?”
“今日念在公公初犯,本官就此揭过,若是下次公公再失言,就莫怪本官不客气了!”说着拂袖而去。
没多大一会,还叫来一个侍从,拿着一本《易荆。》,翻到“不出户庭,无咎。”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让侍从监督着那小内侍,将这一段抄写百遍。
小内侍欲哭无泪,他虽然粗通文墨,可写字不是他的强项啊?
握笔跟握刀似的,偌大一张纸上,以他的实力,只能容纳下四五个斗大的字来,就这么四五字,都写了一身的汗。
这么抄写百遍,只怕这条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成了世上第一个抄书抄死的小太监了。
倒是想拒绝,可秦博涵派来的人,是何等人物?
三言两语,说些好话,说这是秦大人看中他,爱之深责之切,所以才会如此严厉。
要知道,平日里,也就秦大人的学生,才能有这个待遇了。
好生羡慕公公云云,就哄得那小内侍,乖乖的坐着抄写去了。
这边,秦博涵终于知道了那点不对劲在哪里了。
这个小内侍,开始还稳得住,直到前些日子看到了宋重锦那边送来的公文,都是大楚国取得阶段性胜利的消息,他的性子才浮躁起来。
那焦虑的样子,不像是为了大楚,而是为了草原那边着急。
若是这么,那皇帝的含糊其辞,就说的通了。
皇帝那边,出了什么岔子,不知道是接受了草原那边的什么条件,还是别的原因,所以改了口风。
下口谕那天,御书房里,只有皇帝和他,还有一个小内侍在场,平日里皇帝最心中的苏大总管却不在身边伺候。
当初他没在意那个小内侍,他又低着头,看不清面貌,只一眼看到那小内侍似乎十分紧张,两只手将袖口快拧成了麻花。
今日,那小内侍卫心浮气躁,手也是下意识的拧着衣袖,那动作眼熟,倒是让秦博涵想了起来。
当日他被宣进书房,里面就皇帝和小内侍两人,然后皇帝就变了口风,接着又将这个小内侍送到自己的身边……
秦博涵闭上双眼,手无意识的敲着桌面,脑袋里却飞快的思索着这里面的含义。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暗道一声不好。
当即匆匆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好,然后唤来心腹,让他悄悄的寻个法子,将这封信给送回京城顾家和卫国公宋家去。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 贺喜
京城。
恰好休沐,这几日朝中无大事,皇帝这几日也很少召见人,顾长卿倒是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能在家看看书,喝喝茶。
往日这个时候,事情倒是很多,皇帝的御书房每日里都会不断人,要召见诸位大臣。
这些天,皇帝说龙体欠安,倒也不是什么病了,就是有些不爱召见人,每日里只在后宫里歇着。
前头大臣们,暗中腹诽,都不是年轻小伙子了,也不知道节制保养,年底下大家忙得脚不沾地呢,你老人家咋还留连后宫不出来了?
又不是没儿子,要加紧造一个出来。
您老人家儿子生下来的都有九个了,听说后宫里又有两位娘娘怀上了,在历代帝王中,这子孙也算茂盛了。
咋还不知足呢?
当然也有那闺女在宫中当娘娘的,倒是在家里念佛,要知道这几年皇帝已经不大往后宫去了,又盛宠皇后娘娘,其他娘娘几个月沾不到雨露。
这后宫里,哪个女人不想有个孩子?可皇帝不宠幸,孩子难不成能从天上掉下来?
如今听说皇帝倒是肯在后宫呆些时日,这些家族男人们,心里高兴的很,若是自家闺女争气,揣个皇子,这一家子就都有靠了。
因此,虽然前面朝堂有些争议,倒是因为各自立场不同,也没能闹起来。
倒是顾长卿,心中有些担心,私底下问过如今的太医院院正,听杜仲景说并无大碍,才略微放下心来。
皇帝在后宫耕耘,大臣们也就难得轻松一点。
顾长卿自从上次接到了张婆子口述,王永珠手写的信后,倒是颇受了一番打击。
他本是一番好心,也是相信易明仕的为人,毕竟当年易明仕的品行,还是信得过的。
可到底岁月不仅催人老,还催变了人心。
也幸好永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家妹子也是个心明眼亮的,并不是那种,事事听从别人的性子。
不然,若真是因为她们信任自己这个做大哥做舅舅的,没多加考察,就同意了。
那岂不是害了自家妹子后半辈子不说,还害了顾家一家还有永珠和重锦。
这些后果,让顾长卿都忍不住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更不用说顾家老太太了,收到信后,先是骂顾长卿这个做大哥的,居然没有好好打探出易明仕的品行,差点就把自己妹子和顾家一起推入火坑了。
然后老太太就自责,又开始捶胸顿足的怪自己,那叫一个老泪纵横。
唬得顾长卿和顾家大夫人又是安慰,又是赔罪,争着将罪过往自己身上揽,都说是自己的错。
第二日,顾家老太太就病了,卧床不起。
请了杜太医来看,说是心中郁结不消,开了药,私下叮嘱,若是想让老太太好起来,还得让她解了心结才好。
愁得顾长卿,打算立刻写信让张婆子耐心开导开导自家亲娘。
偏顾家老太太不然,只说本就对不住妞妞,是自己一时想不开,若是写信告诉妞妞,岂不是告诉她,自己因为她病呢。
妞妞看到后岂不是自责?本就不是她的错,是他们做娘和做兄长的错,到最后莫非还要妞妞来哄他们不成?
她虽然是做娘的!可她这个做娘的,对妞妞只有愧疚的,哪里还有脸面要求妞妞来哄她?自己想起来就亏心!
还扬言,若是顾长卿敢给妞妞写信,她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顾长卿在晚辈面前如何威严,在顾家老夫人面前,也只得乖乖听话。
心中着急,却也没法子。
顾家上下都着急,偏偏束手无策。
一家子女眷,都排好了班次来侍疾。
轮到卓蝶的时候,她伺候老太太喝鱼汤,才刚端起碗来,自己就忍不住,忙忙的撩开手,跑到一边去干呕去了。
吐得脸色发白,回身还要跟老太太告罪。
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有经验啊,见卓蝶这样,眼睛一亮,忙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句什么。
顾家老太太一听,难得来了精神,恰逢杜太医来给老太太诊脉,顺便就请他给卓蝶把了脉。
脉如滑珠,十分明显的喜脉。
杜仲景给顾家道了喜,领了红封告辞而去。
这边,顾家老太太心中一直在担忧的顾长却的子嗣问题,虽然王永珠说他如今好了,时候到了,自然会有子嗣。
卓蝶嫁过来也有半年了,还一直没有动静,顾家老太太也不敢催,只心里惦记。
如今一块石头落了地,顿时兴兴头起来,一面让去告诉顾长却。
一面说这是大喜事,吩咐这个月家里上下发双月钱,又叮嘱卓蝶,就不用过来伺候她了,在家安心养胎就是了。
若是有什么想吃的,要吃的,那边府里没有的,就到这边来取。
顾家大夫人和楼氏、安氏她们也都得了消息,急忙过来道贺。
卓蝶一张脸通红,又是惊讶,更多的是高兴。
她也听顾长却坦白过,说他的身体早年中毒,受损多年,虽然有王永珠和杜老太医调理好了,可对子嗣方面还是有影响。
若是他们这辈子真没有子女缘分,也别怕,到时候他就算先去了,不说顾家了,就是王永珠肯定也会照顾她的。
就算卓蝶想要改嫁,也放心,到时候顾家会给她陪送一份丰厚的嫁妆。
卓蝶自从嫁入顾家,那日子比在娘家还痛快自在。
顾长却年纪大些,可却十分疼人,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还是棒棒哒。虽然是老夫少妻,却也十分和谐。
加上顾长却身边干净,府里也没有做妖的。夫妻两人单独住着,内院的事情都是她说了算,就是卓蝶的娘家母亲,都感叹过,自家闺女命好,嫁得好。
更不用说,如今两人婚后半年了,感情和睦,自然听不得顾长却说这样的话,只让顾长却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