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生淮南兮
宜贵妃刚刚便说了,大家当做寻常的生辰宴便可,她这次下帖相邀也是恰逢整岁,是想着在宫里热闹热闹而已。
是以这次也没有男女分桌,来的各家夫人都跟在夫君身边,看起来倒还真是其乐融融的。
昌平帝给宜贵妃面子,自然也来了。
他也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所以听宜贵妃想给自己办个生辰宴,没多说什么便准了。
大家行过礼后,昌平帝坐下,摆了摆手,便让御膳房上菜。
这时候,各家备好的礼物也挨个呈了上来,宜贵妃都笑着收了。
裴献卿的官职高,坐在昌平帝下首的第一桌,待酒上来了,众人起身敬昌平帝和宜贵妃一杯,昌平帝笑着将那杯酒喝了,示意大家不必拘礼。
在敬酒的间隙,裴献卿借着酒杯的遮挡与昌平帝对上了视线,两人相视一眼,很快便又错开了。
而后菜便陆陆续续上齐了,觥筹交错间时间过得好像很快。
傅恩锦在裴献卿身边乖巧的坐着,时不时给他布菜,夫人在外头给自家夫君布菜通常都是以示贤惠,不能叫夫君的面子落了下来去。
只是她夹了几筷子便被裴献卿制止了,他担心小姑娘顾着他,自己反倒没能吃上几口。
“绾绾不用顾着我,自己多吃些。”
说完,还给小姑娘夹了一筷子水晶虾仁。
之后,裴献卿又给傅恩锦剥了个螃蟹,还给她夹了一筷子鱼,将鱼刺剃好才放入她的小碟子,接着又盛了一碗汤给她。
做顺手了,最后变成了裴献卿时不时要给小姑娘夹些菜,间隙之中还应付了几个同桌对他敬酒的同僚。
这一举一动看得同桌的几个夫人眼睛都羡慕红了。
这样的夫君,现如今可真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整个晚宴上,五皇子都非常安分,裴献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垂眸喝了两口酒。
傅恩锦在旁边轻轻按了按他的手:“夫君,少喝些。”
“好,听夫人的。”裴献卿顺着她,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继续专心制止给她挑些她喜欢的菜。
这晚膳吃着吃着也便要到了尾声,突然上首的昌平帝急喘了几声,而后晕倒在了桌上。
碗碟被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几声脆响,紧接着便是宜贵妃的惊呼。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来人啊!传御医,快传御医!”
众人满目哗然,来生辰宴的都是些高门大户或肱骨重臣,皇上在宴会上突然晕倒了这可是天大的事!
大家都心急如焚的等着御医来,每个人心里都飞速的思量着今日这件事对往后朝中会有何影响,对自己又会有何影响?
毕竟皇上在这里出了岔子,追究下来他们统统脱不了干系!
五皇子此刻正跪在昌平帝身边,满脸焦急,就差落下泪来,却还是强撑着站起来主持大局。
“诸位都是我朝的栋梁,今夜父皇突发这番意外,还望诸位静待御医诊断后再离开。”
宜贵妃显然是慌了神,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生辰宴上竟然会出这种岔子。
电光火石间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朝站在前方的五皇子看去,眼里惊惧难掩。
她抱着昌平帝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连忙把头低了下去,怕被人看见她面上的神色。
而层层锦衣华服包裹着的背后,冷汗已经渗了出来。
第85章 他想逼宫
众人焦急的等着御医, 五皇子和宜贵妃守在昌平帝的身边,一言不发。
裴献卿没有上前,只是在原地站着, 感觉到小姑娘不自觉的贴紧了他, 他便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安抚。
好在很快御医就来了,跟在太监总管身后的是钱御医。
钱御医虽然年纪不大, 但因为医术可圈可点,在御医院已然有了些地位,今日正巧是他在御医院值夜。
见昌平帝被宜贵妃抱在怀里,整个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钱御医惊的额角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连忙上前, 将手搭上昌平帝的手腕细细把脉。
五皇子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身上,钱御医把脉的手差点都要抖两抖。
他不敢看五皇子,只是用另一只手在桌边状似不经意的点了两点,五皇子落在他身上那渗人的目光才终于收了回去。
裴献卿在与上位隔着一个圆桌的位置,目光沉沉的看着那边的动作, 面上没什么表情。
半晌后, 钱御医终于收回了手。
一众肱骨重臣刚想问怎么样了, 被五皇子抢了先。
“钱御医, 我父皇如何了?为何会无故晕倒?”
钱御医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五皇子一眼, 而后低头恭敬道:“五皇子殿下无需担忧, 皇上此番是积劳成疾, 今夜又饮了酒吃了海食,身子一下受不住,这才晕倒。”
五皇子点点头,又问道:“那要如何调养?”
钱御医:“皇上是初次出现这等病症, 需要好生静养,否则很容易落下病根,于龙体不利。微臣还需要回御医院与众御医合议后才能开方子,但皇上近些时日最好卧床休息……”
此话一出,底下的众人一阵哗然!
让皇上卧床休息,那岂不是就说明皇上暂时无法处理朝政之事了!
在这个太子和五皇子的博弈天平刚刚初见倾斜的时候,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大家的目光自然都落在了五皇子的身上。
只见五皇子面上的神色似是十分担忧,他没有就钱御医的话说下去,而是吩咐道:“将父皇先送回承光殿,德寿公公,今夜你亲自照看父皇,钱御医在承光殿外殿候着,以防万一。”
宜贵妃迟迟没有说话,只是在小太监们来扶昌平帝时,她也跟着站了起来,面上的神情晦涩,只道:“本宫跟着去承光殿,今夜与德寿一同照看皇上。”
五皇子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也好,那便有劳母妃了。”
待吩咐完这些,五皇子才对着一众等着的朝中重臣及家眷道:“今夜之事,我相信诸位大人心里都有分寸,便不在此多赘言了。御医已经诊断过,诸位大人也可放心回府了。”
大家纷纷对视一眼,心知今夜不宜久留。
不管此番意外有没有蹊跷,他们都需要回去从长计议。
这时有一位老臣却站了出来,他对着五皇子行了一礼,朗声道:“五皇子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臣以为还是应当第一时间告知太子。”
太子近期越发被昌平帝委以重任,这时候正在京都周围几处地界巡检,按照计划明日回京。
五皇子笑了一下:“郑大人说的极是,此事我定是要第一时间告知大皇兄的。”
听了五皇子这句话,那位老臣没再说什么,躬身告辞了。
大家纷纷离场,裴献卿从昌平帝出事后便没有说话,此时也只是带着傅恩锦随着一众人准备出宫。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与五皇子短暂相交。
五皇子的眼神深沉,裴献卿凉凉的笑了一下,没有理会。
出了宫,傅恩锦与他一起坐上马车,两人在马车里都没说话。
此时已过亥时,夜已深,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马车一路跑得飞快,没过多久便到了大将军府门口。
回了朝闻院,待梳洗过后,终于能在床上躺下好好休息了,傅恩锦却没有什么睡意。
她还在想今晚的事,裴献卿这招真的太险了。
傅恩锦忍不住问他:“夫君,今晚这出,皇上怎么会愿意陪你演,若是一步未料到,那后果……”
裴献卿搂着小姑娘,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声音也很轻:“皇上远比你想的要更有魄力一些。当年先皇还未立下储君之时,朝中的风云诡谲比之如今更甚,皇上能从那时脱颖而出自有自己的一番丘壑。”
“那钱御医也是夫君的人么?五皇子今夜给皇上下毒,为了掩人耳目应该会用御医院里自己的人才是啊?”
“钱御医的确是五皇子的人。”傅恩锦眯了眯眼睛,“只不过五皇子给的好处再怎么多,也抵不过皇上一句诛九族的话。”
裴献卿的人一早便查到钱御医就是五皇子在御医院的眼线,但这事皇上一旦知道了就是杀头的死罪,钱御医这已经算是戴罪之身了,自然是裴献卿说什么便是什么,哪还敢有其他动作。
五皇子在今夜用了从南境得来的一种秘毒,中毒者心肺衰竭,精神不济,时间长了便会气竭而亡。
尽管他非常小心谨慎,但裴献卿的人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察觉出端倪后再联系今晚突然而来的生辰宴,不难联想到五皇子要做的事。
是以裴献卿与昌平帝商议,演了这么一出戏。
那毒早被他的人暗中替换过了,五皇子以为钱御医是自己的人,找他来只是为了帮他遮掩昌平帝中毒一事,过了今晚,昌平帝身体里的毒性便漫入血液,很难再查的出。
所以,今晚裴献卿也不过就是让钱御医按照五皇子吩咐的演下去罢了。
傅恩锦听着裴献卿的解释,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她还是有些忧心:“夫君,五皇子如今这么做,是想趁着皇上中毒期间篡夺朝堂中的权利么?”
“不是,他想逼宫。”
“什么?!”
傅恩锦惊叫出声,而后又猛地捂住嘴,面上的神依旧惊疑不定:“他,他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而同样的话,此刻在承光殿外无人的宫道上,宜贵妃也在问五皇子。
宫墙巍峨,宫道两边的地灯昏黄,照在青白的大理石台阶上,反而透出一股冷意。
宜贵妃满面惊慌,却只能压低自己的声音,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那是你父皇,当朝的天子!你这么做就是死罪!你怎么敢!”
五皇子面上的表情被灯影照的有些狰狞扭曲,他讥笑一声:“母妃,为了那个位置我们筹谋了多少年?如今形势已然如此,自然只能放手一搏了。”
“可,可你也不能……”宜贵妃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五皇子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不,我能。为了那个位置,这些都不算什么,母妃,接下来由你贴身照顾父皇,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此刻宜贵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一般,她毫不怀疑若是她没有按照五皇子说的去做,五皇子也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毕竟今夜,他便利用了她。
五皇子没有在意宜贵妃脸上惊惧的神情,而是朝承光殿里看了一眼,低声道:“之后发生的事,我希望母妃都不要插手,只按我说的去做就好。”
说完他便拍了拍宜贵妃的肩,而后出宫回了五皇子府。
翌日,昌平帝龙体有恙,休朝一日。
太子赶回京都,马不停蹄的进了宫,面见昌平帝。
巳时三刻,宫中宣旨,昌平帝因龙体抱恙,需卧床静养,期间由太子监国,傅阁老辅政,一切事宜均交由二人裁决定夺。
事出突然,朝中一众大臣还没缓过神来,太子便要监国了。
有人质疑昌平帝突然龙体抱恙,太子监国一事事有蹊跷,竟然是在隐隐质疑太子从中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