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生淮南兮
两个丫鬟边做事边小声说着话。
金梨:“香姐姐,你说小姐真的不在意么?”
元香笑:“你怎么还在问,要我说啊,裴将军喜不喜欢小姐,对小姐如何,小姐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就是因为如此,小姐才会对这些流言毫不在意,横竖也不是真的。”
金梨点点头:“对,咱们小姐底气可足着呢!”
元香说的没错,傅恩锦确实是不在意的,她与裴献卿的事情,她自己心里知道,旁人的说三道四根本影响不到她什么,本来她答应这门亲事也不是为了好面子。
不过金梨有一点应当没说错,这流言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八成就是嘉禾县主让人传出来的。
朝堂中的事情傅恩锦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在印象里,嘉禾倒是消停了好一阵,就连她与裴献卿赐婚,她都没出来闹。
现如今这是又要卷土重来了?
傅恩锦垂眸轻笑了一下,要来便来吧,假的流言怎么也真不了。
而她猜的没错,这流言确实是嘉禾县主让人故意传出去的。
这段时日她父亲在朝中频频遭到弹劾,家里一阵焦头烂额,宜贵妃为了帮周家收拾摊子也是忙活了一通。
宜贵妃警告她近些时日安分些,不要再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以免被外人抓到把柄。
嘉禾怎么甘心,可却又不得不消停下来,她一切嚣张骄纵的资本不过是仗着宜贵妃对她的宠爱,若是在宜贵妃面前失了心,她就成了一个普通官员家的女儿,一定会被上层圈子的女孩儿笑话。
可听到傅恩锦跟裴献卿被皇上赐了混,她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即使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放些似假非假的消息出去也是可以的,横竖都是口口相传的事,谁也抓不到她的头上来。即便被人猜到又怎么样,空口无凭的事罢了。
恰好裴献卿也离了京,这些流言放出去即使搅不黄两人的婚约,也足够傅恩锦膈应了。
可是她等了好几日,傅恩锦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嘉禾就像一拳打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被卸了力气,陷入棉花里。
她心里憋着气无处发,觉得是现在的流言还不够烈,又往下吩咐了几句。
第二日,京都里的流言就有了新的版本。
说是这傅府听到了消息,故意与大将军府又走的更近了些,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傅家的三小姐竟然一句话也未说,肯定是心虚了。
裴家两姐妹出府听戏回来时,在路边便听见了小摊小贩们在说闲话议论纷纷。
裴思甜气的想过去找那人理论,裴思绣拉住了她,摇了摇头:“你忘记大哥怎么叮嘱我们的了,他不在京都的这段日子里,我们不可以惹事。”
“那我们就任由着流言愈演愈烈么?我都替绾绾委屈!”
裴思绣叫车夫走快些,这样路边的话便听不清了。
她垂眸想了想,而后道:“给大哥去一封信吧,让世子帮我们带过去,大哥肯定会有办法止了这流言的。”
而在仪亲王府的楚桓,显然是跟两姐妹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正在给裴献卿写信,信里写的就近日京都关于他跟傅恩锦这门亲事的流言蜚语。
楚桓是裴献卿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虽然不知道裴献卿和傅恩锦到底有什么渊源,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兄弟有多在意傅家这位小姐。
但傅恩锦在信里却是什么都没说的,因为她觉得这实在是再鸡毛蒜皮不过的事了,没必要让日理万机的裴献卿知道。
于是,在南境的裴献卿,某一日一下收到了三封信,其中两封内容还大致相同。
他在军帐中,就着烛火读信。
最先打开的当然还是他的小姑娘写给他的信,与之前的没有什么不同,是她在国安寺小住祈福时遇到的一些小事,或是在与玄量大师交谈时听到的一些关于他的故事,信的末尾,依然是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尽量不要受伤了。
裴献卿带着笑意读完了这封信,虽然都是些平淡的事情,但是却总能抚平他一天下来的疲惫。
重新将信叠好放回信封里,将这封单独收到一个小的锦盒中。
这个锦盒很薄,裴献卿时时会带在身上。
接着他才拆开了另外两封信,看着看着,眉头却皱了起来。
两封信都在跟他说近日来京都的一些流言蜚语,可小姑娘的信里却只字未提。
裴献卿知道,傅恩锦是不想让他担心。
沉着脸想了一阵,裴献卿提笔写了些什么。
烛火明明灭灭,账外能听见夜晚呼啸而过的风声,南境的冬日比京都更加寒凉。
写完了,裴献卿将纸叠好放入信封,封好口,但他没有在信封上写字,而是直接唤来了副官。
“这封信,明日里随我的军报一起快马送入京都,同样亲自交给皇上。”
副官点点头,接了信后便退了出去。
这时,裴献卿才开始写给傅恩锦的回信。
军报是他每五日便会送往京都直接呈给皇上的,而刚刚那封信,也是给昌平帝看得。
给傅恩锦的私信,裴献卿有自己的路子,其实抵京的速度反而会快一些。
七日后,军报到了京都皇宫里,呈在了昌平的桌上。
下了早朝后,昌平帝回了勤政殿,与往常一样拿起军报拆开看了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意,裴献卿的能力毋庸置疑,他从未怀疑过。
这时他却注意到军报里还夹了一封信,裴献卿从不是粗心之人,能放在军报里一起送回京的,自然是给他看的了。
这倒有些稀奇了。
昌平帝好奇的抽出里面的信看了看,这一看,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对着大太监德寿说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朕的这位爱卿竟然主动有求于朕了!看来他当真是把傅家这位三小姐捧在心尖里放着,半点都不想让人受了委屈啊。”
京都的这些流言蜚语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市井之事,昌平帝这种日理万机的帝王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如今看了信中裴献卿所求,他也能猜到两三分,连他都不得不感慨,他这位爱卿怕是要被傅三小姐吃的死死的了。
不过裴献卿信里写的也是合情合理的事,虽然古来这般做的人很少,但他这么做,倒真是不失为一段佳话。
昌平帝当下便朗声笑了,挥了挥手:“德寿,伺候朕笔墨,朕要拟旨。”
德寿连忙上前帮他磨墨,也忍不住有些好奇道:“裴将军信里可是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让皇上您这般惊讶?”
昌平帝边拟旨边说:“一会这旨意你亲自去傅府宣,宣了你便知道了。”
没多久,昌平帝圣旨拟好了,给了德寿,德寿双手接过,捧着便出了宫去傅府了。
彼时傅府里正忙着,毕竟年末了,府上各房的各个铺子掌柜的都要来报账,库房也需要清点,各个院子屋子也都需要打扫,是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
傅阁老正在屋里看书,管家却匆匆来报:“老爷,刚刚门房得了消息,说宫里马上有贵人要来宣旨了!”
傅阁老放下书,有些奇怪:“来我们府上宣旨?”
管家点点头:“送消息的人是这么说的,还说是要三小姐接旨,让咱们快些去国安寺将三小姐先接回来。”
傅阁老点了点头,沉声吩咐:“那便派人去国安寺将三小姐先接回来吧,你再去各个院里知会一声,在前院等着接旨。”
管家应了,马上吩咐人去办。
只是傅阁老心里也有些奇怪,他们家刚刚被赐了婚,裴献卿又正在南境打仗,这个时候,宫中有什么旨要在他们府上宣的?
*
国安寺在京郊,离着傅府有些距离,自然是比不得从宫里出来到傅府快的。
傅家的小厮快马加鞭赶到了国安寺,匆匆说明来意,门口的小沙弥便去将傅恩锦找来了。
傅恩锦一脸莫名的被小沙弥带到国安寺的门口,看到是自己府上的小厮,奇怪的问道:“祖父让你来接我回府?”
那小厮点点头,大冬天的脸上都跑出了汗。
“小姐,是府上接到消息说一会要接宫中的圣旨,圣旨是下给小姐您的,所以才让小的接您回府一趟。”
傅恩锦想着既然是临时回府,那她也不需要带什么了。时间紧,马车太慢,她索性向寺里借了一匹马,骑着马便跟小厮一起回府了。
金梨和元香没跟着她一起回去,在了然斋里等她。
这一来一回的,等傅恩锦到了府门口,一府的人已经在府门外等着她了。
她一眼便瞧见了一个公公,她还记得这个公公,当初来宣读赐婚圣旨的便是他,她记得祖母跟她说过,这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若是由他来宣旨,那于一府来说便是很有面子的事了。
傅恩锦匆匆下了马小跑过去,冬日天冷,她呼吸间都冒着白气儿,小小的耳朵也被冻得红红的。
母亲季氏最先看到她回来了,连忙上去拉住她的手。
季氏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着自己的小女儿了,此刻恨不得好生看看,可因着国安寺路远,傅恩锦回来已经耽搁了些,叫公公等了些时候了。
她压下心里的念想,带着傅恩锦到了德寿公公面前。
傅阁老见傅恩锦来了,歉意的朝德寿笑了笑:“我们家三丫头来了,让公公久侯了。”
德寿知道裴献卿非常得皇上信任,裴献卿心尖上的人皇上自然也会宽待一些,不然也不会叫他亲自来宣旨了。
他连忙摆了摆手:“傅阁老哪里话,国安寺路远,咱家哪会计较这些。”
见人齐了,德寿便将圣旨从袖里拿了出来:“那傅三小姐便听旨吧?”
这圣旨是宣给傅恩锦的,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在府门口听旨,不过她还是走到最前头跪下,而后傅家众人也跪了下来。
早些时候,傅阁老也不知道为什么德寿会建议他在府门口接旨,待圣旨宣读完,傅阁老心里也明白了。
在府门口接旨,让来来去去的人都看见听见,皇上这是在给他们破流言,撑面子。
或者说,这不是皇上的意思,是裴献卿请求皇上这么做的。
这圣旨的内容说来也简单,大概就是说裴献卿在南境捷报连传,军功卓绝,不负皇上的期待,皇上龙颜大悦,特意先行厚赏。而应了裴献卿本人的要求,这赏赐全都归在他未婚妻傅恩锦的名下便可。
圣旨上说的厚赏绝不含糊,黄金白银,绫罗绸缎,珍惜万物应有尽有。
德寿念了一长串,来来往往围着听的路人听得都惊掉了下巴。
看来裴献卿在南境当真是所向披靡,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了吧。
但是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裴献卿亲自授意,将这些赏赐都落在了傅恩锦一个人头上,不是傅府,而是傅恩锦个人。
现如今两人还只是赐婚而已,亲都没成,傅恩锦也还算不得裴家人,裴献卿却已经将自己身上的赏赐都尽数给了她。
古往今来,敢这么做,能这么做,愿意这么做的男人,三个手指头都数得出了。
而近些日子京都里还有流言蜚语说傅恩锦是倒贴裴献卿,哭着闹着要嫁给他的,这不是笑话么?
现如今分明是人裴将军惦记着自己未婚妻才是吧!
周围的人都在小声议论,傅恩锦却还有点懵。
得亏她还没忘了接旨,只是迷迷糊糊起身的表情太过明显,惹得德寿都笑了:“傅三小姐好福气啊。”
傅恩锦谢了恩,接过旨后还有些没明白过来,她小声的问德寿:“公公,皇上这圣旨的意思,是让我先替将军接着这些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