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生淮南兮
“啊,”季氏又突然拍了拍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那时候艾嬷嬷说你总喜欢去城南找一个乞丐哥哥玩, 有几日她不带你去,你还哭闹了许久。”
傅恩锦:……乞丐?那个乞丐不会是将军吧……
将军怎么会是个乞丐啊?!
接着傅恩锦又听她娘说了一些秦北的事,但还是没想起什么,大抵是那时候确实还小,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
季氏又跟她叙了一会话, 临走前笑着跟她道:“你这个远方表舅经历有些不一般, 在秦北的身份也高, 这次他们一家来还会给你添礼物放在嫁妆里。”
“还添啊娘?”
傅恩锦其实觉得自己的嫁妆已经挺豪华的了, 没想到表舅一家来还要给自己添妆。
季氏轻拍了她一下:“你这孩子,嫁妆多添些是你的体面, 别说你表舅了, 就是你外祖和秦北的外婆家都说了要给你添妆的。”
“哇……”傅恩锦咂舌, 只觉得自己这次的嫁妆怕不是又要在京都里出一阵风头了。
她本身也不想的,总觉得自己风头太大容易被谁盯上。
比如说宁怀珠。
宁安侯府现如今正密切关注着傅恩锦的嫁妆准备,宁怀珠几乎每隔几日便要问她娘一句傅府那边的情况。
只是嫁妆这种东西,到底也是一府里的私事, 即便是多方打探也是听不全面的,马氏也只是隐约知晓傅家给傅恩锦准备的嫁妆很多就是了。
宁怀珠这日听了她娘的话便又急了:“娘,若是傅恩锦的嫁妆比我多,满京都的目光都会被她吸引去了,谁还会看我啊!”
马氏却看起来不怎么着急:“珠珠不要担心,嫁妆多不重要,重要的是都有些什么,娘已经联系了一个故人,有个物件儿,只要你放在嫁妆里,定会惊艳整个京都!”
宁怀珠睁大了眼睛:“娘,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稀罕物件儿么?”
“对。”马氏点点头,“所以珠珠放心,这次娘定会让你高那傅恩锦一个头还不止。”
在马氏给宁怀珠说了这个消息不久后,京都里便传出了一个消息。
宁安侯府家的嫡长女宁怀珠,嫁妆里有一件衣裳。
这可不是普通的衣裳,而是秦北叶家祖传秘技所缝绣,用的绸布也是叶家独有的香雪锻。
这个秦北叶家,在当朝可以说是如雷贯耳的名号了。
叶家是秦北百代的大族,世代经商,以绸缎闻名。叶家的绸缎与现如今其他铺子里卖的都不同,是叶家独有的技法生产出来的,数量少且精,一般只供给皇室所用。
而香雪锻更是叶家的招牌,精品中的精品,听闻当朝已逝的皇后当初所有衣裳便都是香雪锻所制,如今宫里能有资格用上的也只有宜贵妃而已。
更不用说叶家不外传的缝绣技巧,这一点,叶家只传本家嫡系的女孩儿,是以在叶家,女孩儿比男孩儿更金贵。
据说叶家本家嫡系,若女儿出嫁,生下的第一个女孩儿都是要姓叶的。
如今除了宫中,还没有听说过哪个高门大族能得到叶家亲制的衣裳。
虽说大家都不知道宁安侯府如何有了这种殊荣,但也不妨碍京都的百姓将这个消息迅速发酵,没两日就已经是满城皆知了。
街头巷尾,茶馆戏楼,但凡百姓们凑到了一起就总要说道说道这个秦北叶家和永安侯府那件嫁妆衣裳的事。
这日茶馆里又有人议论起来:“诶,我听说叶家当年还给皇后做过嫁衣呢!”
“可不是么,这件事我也听说过,要不怎么说宁安侯府这次大出风头了呢,叶家即使是铺子里的衣裳除了料子是他们家独有的,缝绣针法也都是普通的,这可是有钱都买不来的东西!”
当然也有人有些质疑:“这么金贵的衣裳,宁安侯府真能得到?没听说他们与秦北叶家有什么交情啊。”
听他这么说,大家心里自然也是有这个疑问的,不知谁又说了一句:“宁安侯府没听说过有什么交情,但是我听说傅府的二夫人,与秦北倒是有些渊源。”
现如今这两家大婚在即,难免就会被人拿来比较,大伙一听有人这么说,都忍不住纷纷八卦起来:“什么渊源?你展开说说?”
那人却也有些为难:“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你们就听个响儿就算了啊。”
众人催促:“你快说吧!”
“傅府的二夫人娘家不是承恩公府的么,承恩公府的老夫人就是出身自秦北的大族,也是百代不衰的家族,据说这家族跟叶家还有些亲戚关系,两家在秦北都是数一数二的名门。”
这下便有人要说了:“你这消息我觉着不靠谱,若是当真如此,那叶家怎么没看见给傅家的小姐添个稀罕物件儿,反而还添到宁安侯府头上了呢。”
那人耸肩:“那谁知道啊,秦北地远,这些消息我们还不就是听别人说口口相传的,具体是个什么样儿你我哪能说的清。”
茶馆里的闲话说到这,众人又唏嘘了几句便散了,而傅府里,对这个闹得满城风雨的消息自然也是听到了风声。
彼时裴家的两姐妹和杨苓蓁就正在玉笙院里跟傅恩锦说这事儿呢。
只见裴思甜一脸的不高兴:“我都想不明白宁安侯府怎么就能跟叶家有了联系,绾绾你是不知道,宁怀珠这几日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比起五皇子下聘那时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思绣也点头:“可不是么,就因着秦北叶家这名头,现如今大家都在说这次宁怀珠的嫁妆铁定要比你出风头了。”
傅恩锦摊摊手,无所谓道:“她从前便什么都要跟我比,前些日子下聘的事又被我抢了风头,这嫁妆还不得铆足了劲儿准备么。”
杨苓蓁听了却跟裴家姐妹一样想不通:“我也从未听说过宁安侯府跟叶家有什么交情,按照宁安侯府的性子,若是跟这么个名头响亮的家族有点私交,应该早就拿出来炫耀了,怎么可能先前半点风声都没有呢……”
说着说着她又想起来什么,看向傅恩锦:“对了绾绾,你外祖母不也是秦北的么,可听说过什么?”
傅恩锦摇头:“听娘说,我外祖母嫁的早,很年轻就随外祖父来了京都,如今也没有回过秦北了,想来这些事应该是不太知晓。”
几个小姐妹就这事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傅恩锦都要被他们逗笑了,娇声道:“好啦好啦,明明是我出嫁,怎么感觉你们几个比我还在意这事儿呢。今日好不容易来我府上聚,趁着天儿没那么冷了,我们去院里荡秋千!”
几人被她拉去了院子里,玩着玩着这件事儿便也就抛到脑后去了。
但也架不住京都的老百姓们还记着呢。
宁怀珠这次算是狠狠的出了一次风头,在一众姐妹里也是扬眉吐气了一帆,整个人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开始拉着她娘想要看看那件金贵的衣服。
马氏却拍了拍她的手:“这件衣裳叶家的人还没送到,得等两日,消息是娘提前放出去的,给珠珠解解气。”
又过了两日,还未等宁怀珠再去找她娘,马氏便兴高采烈的来了她的院里。
“珠珠,叶家这件稀罕物今日到了,快随娘去看看。”
宁怀珠早就等不及了,就想着看了以后好有新内容继续去跟小姐妹们炫耀呢。
母女两人一起去了侯夫人的院子,屋子里正放着一个红木箱子,宁怀珠迫不及待的走过去打开箱子,见着了这叶家传说从不给外人制的衣裳。
这件衣裳白色的香雪段打底,上面用金银两线绣着百花纹样,颇有些熠熠生辉。
宁怀珠忍不住将衣裳拿出来抖开,不住地感叹:“娘,这件衣裳不愧是叶家亲制,这针法好像确实与京都那些绣娘不同呢,这也太美了……即便是霓裳阁也做不出这样的衣裳来!”
她感觉这次她可以将以前被傅恩锦抢走的风头统统抢回来了!
边看着衣裳宁怀珠边问:“娘,你什么时候跟叶家也有交情了啊,我听说这个叶家是秦北大族,被外头传的神乎其神,轻易不与外人结交的。”
马氏面上也有些得意:“早几年的时候娘偶然在京都帮过一个叶家人的忙,他正好是叶家本家人,这次便是拖了他才得到这件衣裳。”
宁怀珠点点头,其实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太在意答案,她的目光全然被这件衣裳吸引去了,一心只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在姐妹中炫耀炫耀。
傅恩锦虽然跟宁怀珠没有私交,但京都的上层圈子拢共也就这么些人,宁怀珠炫耀的多了,她自然就听到了些风声。
正巧碰上这日她去给祖母请安,季氏也在和寿园里。
两人见了她便笑着招了招手:“绾绾来了,快进屋来。”
季氏将女儿拉到身边坐下,温声道:“娘刚刚还在跟你祖母说,你表舅来信了,他们已经到了礼安的地界,不日便可入京了。”
傅恩锦一听眼睛便亮了起来:“真的?”
她心里想的是,若是表舅一家来了,或许她也还能问些自己小时候去秦北的事呢?娘亲不是说她那时候最粘表舅了么。
傅老夫人看着她点点头:“自然是真的,祖母准备把你表舅一家安排在蘅芜院里,离着你的院子也近,你和妍妍也可多去与两个表妹走动。”
傅恩锦满口应下,心里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又在和寿园陪着傅老夫人说了会话,到了老夫人要午睡的时辰了,傅恩锦边和娘亲一起离开了。
在回院子的路上,傅恩锦挽着季氏的手,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宁安侯府那件嫁妆的事。
“娘亲,近日里京都都在议论宁安侯府得了秦北叶家亲制的那件衣裳做嫁妆,您听说了么?叶家真的那么厉害啊?”
她本来是对叶家有些好奇,想问问娘亲知不知道这个家族,没想到季氏闻言却冷哼了一声,面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这件事外头议论的厉害,但宁安侯府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是两说。”
傅恩锦鲜少见她娘亲这个神色,不禁有些奇怪:“娘亲为何这么说?”
季氏也没有跟她多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待你表舅来了,你便知道了。”
傅恩锦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回了院子后却使劲在回忆她这个表舅。
模糊的记忆里她只记得表舅似乎生的特别好看,特别特别好看,但具体长的什么模样姓甚名谁却一点儿也没印象了。
晚间的时候,傅恩锦沐浴过后便在床边晾着头发,脑子里还在想秦北的事。
她着实没想明白,自己小时候怎么会喜欢跟乞丐玩呢……
那个乞丐也不太可能是将军吧,听闻将军还未成年便随父母去了北境,他父亲,已过世的前宣威大将军也是个用兵如神的将才,因着对裴献卿寄予厚望,是以从小就带他去了北境历练。
将军到底为什么会去秦北的呢……
傅恩锦望着窗外不自觉便发起了呆,连裴献卿来了都没注意。
如今裴献卿翻傅府的墙已经十分娴熟,信手拈来,这会子见小姑娘趴在窗边望着外头出神,便走过去撩起一缕她的湿法,逗了逗她。
傅恩锦这才回过神来,抬起眼笑道:“将军你来啦。”
“绾绾如今见着我已经是一点都不意外了。”裴献卿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细嫩的脸颊。
傅恩锦直起身子,小手捂上自己的脸,嘟囔着:“将军不要老是捏我。”
她心里想,还当真是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有时候还时常下意识的想等他来。
“好,不捏了。”裴献卿从善如流的哄她,感受到手里的发还有些湿,便微微蹙起了眉,“怎么在窗边晾发?如今虽然已是开春,但夜间还是凉,以后不可了,知道么?”
“唔,”傅恩锦摸了摸自己的长发,笑眯眯应了,“知道啦!”
她从窗边起身,裴献卿便翻了进来。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傅恩锦沐浴后清浅的馨香,裴献卿当下便觉得不好,考验定力的时候又来了。
他早几次夜里来傅府看小姑娘,她都已经沐浴完有一些时候了,是以屋内一切都挺正常。
没想到今日来早了一些,便碰上了傅恩锦刚刚沐浴出来,屋子里害氤着一些潮湿的水汽,平白让他觉得有点燥热起来。
傅恩锦毫无所觉,散着长发坐到了桌前,然后撑着脸看他:“将军今日来的巧,我有事要跟将军说呢。”
“嗯?”傅恩锦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挑了挑眉,“绾绾要说什么?”
话说完,他便拿起刚刚从架子上顺过来的巾子,捞起小姑娘的长发,垂眸一点一点的擦了起来。
傅恩锦被他这么一弄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拉了拉被裴献卿包在巾子里的一缕发道:“将军,我可以自己来。”
裴献卿抬眼看了她一下,没答应,还是兀自给她氤着发上的水气,只扬了扬下巴:“我帮你擦,绾绾继续说。”
沟通失败,傅恩锦只能收回了手,轻声道:“前阵子我问过娘亲秦北的事了,娘亲说我那时还小,她带我去秦北住过小半月,将军是那时候认识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