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生淮南兮
看见杨苓蓁落了泪,听到她声音里的哭腔,傅恩锦心里很是心疼。
蓁蓁是个很有韧性也很有傲骨的姑娘,虽然她看起来总是温柔娴静的,但其实内心很坚强也很有主见,傅恩锦很少见她哭过。
她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杨苓蓁的背,轻声道:“蓁蓁很好,比许多许多人都要好。”
说完她又拿起自己的帕子给杨苓蓁擦眼泪,将那日裴献卿说给她听的话絮絮的也给杨苓蓁说了。
“蓁蓁,元修将这件事告诉将军了,当时我也在场。后来他走了以后,将军跟我说,元修应该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他还没开窍,他在内心里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可是,可是我根本就不介意他的身份啊,我若是介意,我就不会跟他说那些了。”
杨苓蓁哭红了一双眼睛看她,又吸了吸鼻子。
“元修会介意,大概恰恰是因为很珍惜你。蓁蓁不要急,这件事得让元修自己想明白才行。”傅恩锦握着她的手,轻轻安抚她,“将军说我们可以找玉先生想想法子,来让元修开开窍。”
“什,什么法子?”杨苓蓁问道,心里好像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原本她已经打算听从家里的安排,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余生说长也不长,几十年也不过倥偬而过。
不是她心上的那个人,嫁给谁都无所谓。
可今日听了傅恩锦的话,她心里又感觉有了点希望。
傅恩锦看着自己的小姐妹,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面上的神色却好了些,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她觉得像蓁蓁这么好的人,真的值得被好好地捧在手心里珍惜。
所以她一定要帮一帮蓁蓁!
这边傅恩锦满怀雄心壮志的捉摸着什么时候要去找玉檀秋问问,看他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另一头,京都里近日突然传出了一则消息。
在此前,京都已经平静了好些日子,这次传出的消息,来的属实有些突然。
据说,嘉禾县主要被送去和亲了。
更让人意外的是,她和亲的国家仅仅只是一个北境边上早就归属多年的小国。
那个小国不算富庶,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有点穷,每年来使进贡的东西已是举国上下最好的,但放在京都来看,依然是平平无奇的物件儿。
这次来使进贡后居然提出他们小皇子自某次来京游玩后便对嘉禾县主甚是仰慕,这次特意表达了想求娶的意思。
这于昌平帝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他随口跟宜贵妃知会了一声,顺手就一道圣旨把嘉禾指了过去,说在使臣回国时便与他一道过去。
在昌平帝心里,嘉禾就是比较得宜贵妃宠爱的一个外甥女,和亲这事落在她头上,算得上是个殊荣了。
只是圣旨宣到周府时,嘉禾县主因为身体抱恙卧病在床,无法出来接旨,还是由家人代接的。
这圣旨一宣,没多久整个京都就传开了。
自年后嘉禾县主便称病在府再没出来过,大家早先还会议论一两句,后来便也就渐渐忘了这么个人,如今见她突然就要去和亲,想起之前这人的性子,百姓们茶余饭后又开始八卦起来。
还是茶馆的老地方,几个熟识的人正坐在一起吃茶嗑瓜子,边磕边说着最近京里这和亲的八卦。
有人道:“前阵子这县主消停了好些时候,我还以为她憋着有什么大招,没想到竟然猝不及防就要出去和亲了,当真是世事难料。”
“要我猜测,嘉禾县主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送出去和亲了?她以前可不是这种逆来顺受的性子,而这次宜贵妃也没有保她你发现了么?”另一个人喝了口茶,压低声音道。
他旁边的人点头,同样将声音压的很低:“我听说那小国穷的叮当响,皇室的情况都不知道比不比得上京里那些百代大族,嘉禾县主这时候被派去和亲,肯定不简单。我还听说,前几日使臣面圣进贡了物品后不久,裴大将军就进宫了一趟。”
几人听后对视一眼,各自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是了,嘉禾县主以前可是处处针对将军夫人,若说裴大将军在这和亲中起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也是合情合理。
但嘉禾早些时候脾气实在是恶劣,即便是京中百姓也没什么人站在她那边为她说话的,这事无非就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时不时拿出来唏嘘两句而已。
甚至有母亲以她为反面例子教导自家的女儿,日后可不能像这县主一样嚣张跋扈,你看,如今自作孽不可活,做了恶事总是会有因果报应的。
而成为京都焦点的嘉禾,此刻仍然被裴献卿关在那处院子的地下暗牢里。
暗牢昏暗潮湿,此时正值夏季,偷透着一种闷热腐臭的味道。
她早已不复之前的光鲜体面,浑身邋遢,头发乱糟糟的,每天只会机械的重复着“放我出去”这几个字。
在这里,每日除了有人给她按时送至一日三餐,再没有一个人。
她失去了时间概念,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不知道现在是清晨还是傍晚。
这样的环境早就已经摧毁了她的心理,她开始害怕,害怕她要在这个暗牢里度过残生,嘉禾几度崩溃。
这时候,地下室的暗门被缓缓打开了。
嘉禾痴痴的抬头望过去,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记得不就前才刚刚吃过饭。
她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今日终于有人来了,是不是她爹终于要来救她了?是的,一定是的!
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光,在看见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的人时,又一点一点的熄灭了下去。
来的人是裴献卿。
他的身边还跟着傅恩锦。
男人将小姑娘细心的护在怀里,低声轻轻提醒着她注意脚下,他的神色极尽温柔宠爱,像在保护一件一尘不染又脆弱美丽的珍宝,非常小心翼翼,怕一不下心就磕到碰到了她。
这一幕刺痛了嘉禾的眼睛,直到此刻她才清晰的认识到,有裴献卿保护着,自己永远都动不了傅恩锦,永远。
裴献卿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再抬眼时,目光已经变得凌厉的看了过去。
嘉禾如今在这暗牢里已经见识过裴献卿的手段,被他这一眼看的背脊发凉,赶紧低下了头。
这个暗牢没有窗户,只在墙壁上有几盏昏暗的油灯,是以光线非常不好。
傅恩锦的夜视能力不太好,远不如裴献卿,她一直贴着裴献卿小心的迈步子,直到走到一处关着的牢房门前,才看清了被关在里面的嘉禾的样子。
傅恩锦看着坐在里面垂着头的嘉禾,有短暂的错愕,一时间心里情绪还有些复杂。
嘉禾浑身脏兮兮的,头发好像都打了结,脸上也脏,若是不跟她说,她都看不出这是以前那个跋扈的县主。
傅恩锦垂眸,想起了今日裴献卿跟她说的话。
京都里都在传的嘉禾要去和亲的消息傅恩锦自然也听说了,她心里有隐隐的预感,这可能是裴献卿做的。
他总是会默默的帮她解决掉一切可能伤害她的问题。
于是今日裴献卿回来刚进屋,她便小跑着扑进了他怀里,对他说了一句:“谢谢夫君。”
裴献卿一下便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他顺势搂住小姑娘,附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绾绾都知道了?你会觉得我太过冷血么?”
傅恩锦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软声道:“将军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这么觉得,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嘉禾既然做错了事,就该得到惩罚。”
在傅恩锦的心里,人是一定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这件事情,若是裴献卿没有插手,她也会用自己的方法让嘉禾付出代价。
但是她知道裴献卿心疼她,想让她一直做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所以这些事情,裴献卿都帮她做了。
傅恩锦被他很好地保护了起来,因为这样,她的笑容里才永远有少女的轻盈和娇美。
裴献卿抱着小姑娘,垂眸看她:“绾绾想去见她么?明日我会放她回府,使臣后日便要启程了。”
傅恩锦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裴献卿便带她到了这处暗牢。
昏黄的油灯明明灭灭,空气中的阴冷让这里的温度与外面的和煦温暖截然不同,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凉意。
傅恩锦看着坐在里面萎靡不振的嘉禾,面上的表情很淡,就连声音也是很平静的:“县主,许久不见了。”
嘉禾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
傅恩锦也不在意,只是微微垂眸,缓缓道:“我与你早前的时候明明未有交集,你却对我三番五次的挑衅,你自是有你的理由,你厌恶我,我也不喜欢你。如今你作茧自缚,要远赴北境和亲,我与你过去的恩怨便到此为止了,以后大家天南地北不必相逢,县主好自为之。”
她身边的裴献卿没想到小姑娘来这里是说这么一番话,他以为她心里会对嘉禾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慨,他就是怕小姑娘心里不痛快,才问她想不想来。
若是她来了想做任何事,裴献卿都不会阻拦。
毕竟那日若不是她自己机灵,若不是他与她这点微妙的感应,他很可能真的无法那么快找到她,她所要面临的事情将会比嘉禾去北境和亲残忍一百倍一千倍。
可小姑娘只是来说,两人之间的恩怨到此为止了。
的确,傅恩锦觉得嘉禾已经付出了代价,她珍惜裴献卿对她的保护,不想自己也因为内心的黑暗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样子。
她想永远做他的那个小姑娘,天真,善良,且坚韧。
说完这些话,傅恩锦没有再看嘉禾有没有什么反应,而是转头轻声对裴献卿道:“夫君,我要说的说完啦。”
然后她又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是不是说的太少了啊?你特意带我过来的,我就说了两句话就没了。”
感觉怪麻烦自家夫君的!
裴献卿轻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说什么傻话,绾绾想说几句就说几句,不想说了我们便回家。”
“唔。”傅恩锦应了一声,又看了里面低着头的嘉禾一眼,然后移开目光,抬眸看他,“那夫君,我们走吧。”
“嗯。”
裴献卿与来时一样,紧紧搂住她,轻声提醒她注意脚下,最后干脆将人打横抱起,让小姑娘窝在他怀里,大步流星的朝外面走去。
身后从他们进来便一声未吭的嘉禾突然发出一阵怪笑,她的声音因为缺水而干哑,像被砂砾划破了喉咙。
“裴献卿!即使你把我送去北境又如何?五皇子如今所谋大局已要尘埃落定,待他上位,你们全部都得死!!一个都逃不了!!我在北境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8章 (二合一章) 将军在府中的地……
地牢昏暗, 傅恩锦被嘉禾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吓了一跳,而裴献卿却宛若没有听见,连身形都没有停顿, 嘴边带着一丝冷笑, 出了暗牢的门。
到了外头,他将傅恩锦放下来, 朝守在门口的暗卫使了个眼色,那暗卫点了点头。
裴献卿便收回目光,牵上小姑娘的手走了。
在他们走后,嘉禾被强制喂了两碗药,一碗绝子汤, 一碗是玉檀秋所制的秘毒。
裴献卿没有置嘉禾于死地,他在北境有一直跟着他征战的将领,自会帮他盯着嘉禾,但他依然要让嘉禾在他面前确定再无还手之力,才会让她启程去北境。
回大将军府的马车上, 傅恩锦问裴献卿:“夫君怎么会想到将嘉禾送去和亲呢?”
裴献卿握着她的手, 淡淡道:“北境那处小国不富庶, 并且常年风雪, 即便嫁入皇室日子也不会怎么好过。嘉禾既然是爱慕虚荣之人,去那处和亲便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在那里, 即使你是皇室, 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特权。”
“这样啊,”傅恩锦嘀咕了一句,又问:“但以她的性子,难道不会仗着自己的和亲身份就作威作福么?”
裴献卿笑了一下:“皇上没有给嘉禾抬身份, 这便表明,嘉禾就是应了他们的要求,赏赐过去的,与真正和亲公主的身份天差地别,在那里,没有人会任由她跋扈。”
更何况她喝了绝子汤,无法诞下皇子,那便更不会被人待见。
傅恩锦明白了,窝进裴献卿的怀里,又笑眯眯的表扬他:“夫君真厉害呀,连北境的皇子都卖你的面子呢!”
每次听见小姑娘的夸奖,裴献卿都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