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见星
不多时,眼前渐渐漫过点点荧光,沈姝眼神闪了闪,倏地坐起身来挥了挥手,那点点荧光好似被吓着了一般飞得更高了。
须臾,一阵温热的呼吸从头顶泻下,男人嗓音低沉温柔,带着些许无奈:“不是让你在营帐等我,怎么先出来了?”
第53章 骑马
男人声线微冷带着几分不悦, 又透着些许无奈。
闻言,沈姝抬头猝不及防对上裴云谦一双漆黑幽深的眼,吓得沈姝登时站了起来。
“将军, 你来了。”
裴云谦负手立在沈姝面前, 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半晌才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公主还没回答本将军的话。”
“啊?”沈姝抬头看他。
裴云谦微微皱眉,沉声道:“不是说了让你在营帐里等我, 怎么一个人先跑出来了?”
他处理完手上的事返回营帐时, 里面空无一人,再加上这次随行冯尚书和冯太后都在, 裴云谦瞬间慌了神,若不是朱雀留了人告知他怕是要立刻派暗卫搜人了。
见裴云谦面色凝重,沈姝微微低下头, 每每见裴云谦生气时, 沈姝都不太敢直视他。
沈姝抿了抿唇,心中思量半天才缓缓开口,温声道:“营帐里太闷了, 我只是出来散散步,况且还有朱雀跟着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闻言, 裴云谦眼中阴郁散了不少,算她还不算太笨,知道出来要带着朱雀。
缓过神来, 裴云谦面色有些不自然,他微微别过脸去,藏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捏了捏衣袖, 语气故作淡漠道:“本将军又没担心你有没有危险,说这么多做什么。”
说完,裴云谦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皱了皱眉头,又闷闷接了一句:“况且,还有有朱雀跟着。”
裴云谦不是头一回口不对心,却是第一次紧张得浑身不自在。
许是说谎的报应,裴云谦话音刚落身后就升气大团荧光,一瞬间照亮了整片草地。
眼看着漫天的萤火虫从裴云谦身后一只一只飞出来,沈姝不自觉地失了神。
漫天萤火,点点星光,璨若星河。
裴云谦一身黛蓝色团花锦衣在黑夜里被映得发光,他身如玉树,高高的马尾被白玉冠束在头顶,一双精致的桃花眼里映着沈姝的影子,多情又冷漠,嘴角勾笑看着沈姝。
四目相对。
沈姝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目不转睛看着他,她越发这世上怕是再难找出像裴云谦这般好看的男子了,就算让她一直看她应当也是看不腻的。
半晌,裴云谦思绪逐渐回笼,看着沈姝轻勾了勾嘴角,眼底带着几分戏谑,漫不经心提醒道:“公主可看够了?”
沈姝瞬间回过神来,后知后觉才发觉自己到底盯着裴云谦看了多久。
没等沈姝说话,就听见裴云谦拖着调子,尾音微微上挑,颇有几分勾人的意味。
“若是没看够,臣不介意公主把臣带回去回去慢慢看。”
闻言,沈姝脸上迅速漫过一抹红霞,她抿了抿唇,半晌才开口,一本正经道:“将军误会了,本宫只是在看萤火虫。”
裴云谦挑眉,视线缓缓落在沈姝脸上,嘴角似笑而非“哦?”了一声,接着缓缓收回目光扫了一眼天上的萤火虫,漫不经心道:“是吗?”
他显然不信。
沈姝没接他的话抬手接了一只萤火虫在手里,眉眼都带着笑意,她忍不住道:“萤火虫是将军给我捉的?”
裴云谦没说话,看着沈姝,半晌才“嗯”了一声。
闻言,沈姝挥舞着手好不容易从空中捉到一只萤火虫,她倾了倾身子将手中圈住的萤火虫送到裴云谦面前,眉眼都带着笑意,温声道:“谢谢将军。”
看着沈姝带着笑意的杏眼,裴云谦脸色也缓和了几分,他轻勾唇角,缓缓垂下眸子,声线低沉温柔。
“喜欢就好。”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萤火虫就四散飞走了,裴云谦抬手将沈姝还挥舞在空中的手按下来:“都飞走了,你若喜欢赶明儿再给你捉。”
说着,裴云谦自然而然牵起沈姝的手往马那边走:“走吧,去教你骑马。”
沈姝“哦”了一声跟在裴云谦身后,见两人走过来,朱雀把缰绳递给裴云谦以后躬了躬身便退了下去,只剩沈姝和裴云谦两个人。
裴云谦接过缰绳将两匹马牵到更开阔的草地上去,看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马,沈姝犯了难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她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裴云谦身后地马道:“那个……将军,我真的要学吗?”
闻言,裴云谦牵着缰绳地手指一顿,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沈姝脸上。
沈姝瞬间觉得裴云谦的眼神好像在说:本将军亲自教你你敢不学?
想到这,沈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顿时觉得脊背有些凉嗖嗖的。
她早就听闻裴云谦马术精湛,从前西域那边进贡来给她父皇一匹绝世汗血宝马,马儿虽好性子却烈,一天就踢伤了好几个驯马师,最后还是年仅十七岁的裴云谦出手才降服了烈马。
只不过她当时不在场,如今得知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不过从今天狩猎比赛的结果来看,应当所言非虚。
见沈姝半晌没说话,裴云谦挑眉看着她,淡淡吐出几个字:“不是你要骑马的?”
沈姝:“?”本宫何时说过?
刚想反驳就看见裴云谦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仿佛她若是再说出半句他不爱听的,裴云谦的眼神就能将她凌迟。
求生欲使然,沈姝僵硬地点了点头:“学,我学,是我要学的。”
裴云谦这才缓缓收回他的死亡目光,抬手道:“过来,扶你上马。”
沈姝慢慢挪着步子往马跟前去,由裴云谦扶着爬上马背。马儿知道有人爬到他背上去了,沈姝刚爬上去马儿就晃了晃,吓得沈姝一把抓住缰绳,惊呼出声。
见状,裴云谦抬手牵住沈姝骑的那匹马,稳住马儿后才道:“拉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腹。”
然而,坐在马背上的沈姝身子半趴在马背上,一只手拉住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抱着马脖子。
“呜呜呜呜呜,将军,太高了我害怕。”
见状,裴云谦一愣,须臾,他沉声道:“别装了,身子坐直。”
沈姝从前的马术是他手把手教的,从前头一次教沈姝骑马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装模作样骗他的。
只不过,上一次他信了。所以这次裴云谦一眼就看出来沈姝是装的。
见自己的小把戏被裴云谦毫不留情拆穿,沈姝目光哀怨地看着裴云谦缓缓坐直身子,立在马上。
裴云谦撩开眼皮扫了沈姝一眼,而后缓缓收回视线,嘴角似笑而非,不咸不淡道:“身子坐稳,握好缰绳。”
沈姝不情不愿“嗯”了一声,双手紧紧握着缰绳控制马儿的方向,但其实大部分方向还是由裴云谦控制着。
沈姝学东西很快,裴云谦只说了几个动作要领,沈姝便牢牢记住并且能灵活的用出来,裴云谦只帮她牵着马走了两圈,她就能稳稳坐在马上并且可以稍微控制方向。
两圈之后裴云谦送来缰绳,翻身跃上“飓风”的背,另一只手拉了拉沈姝骑着的马,边拉边指挥道:“腰立直,双腿夹紧马腹,拉好缰绳。”
沈姝照着裴云谦说的动作,努力做到分毫不差,半个时辰后沈姝发现她好像可以独自拉缰绳控制方向的。
想到这,沈姝眸子亮了亮,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这是不是说明她很有骑马的天赋?
见状,裴云谦逐渐松开缰绳,让沈姝独自骑马练习,自己也是不远不近地跟在沈姝身后,时时刻刻保护她的安全。
他之所以一上来就让沈姝上马独自练习,是因为沈姝失忆之前就是会骑马的,沈姝的马术是他在无数个夜里手把手教出来的,况且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就算是脑海里的记忆没了,身体的记忆还在。
而事事证明的却如此。
直到沈姝骑着马练习了两圈以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裴云谦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松了缰绳,不知为何她心中顿时掀起一股无名火。
她才第一次学骑马裴云谦就放手不管,也不怕万一她从马上摔下来断胳膊断腿怎么办!
想到这,沈姝放慢了速度扭过头去寻找裴云谦,见裴云谦骑着马悠哉悠哉跟在她身后,完全没有担心的意思,沈姝心头的无名火烧得更甚,扭头便加快了速度骑着马往前跑。
见状,裴云谦微微皱眉,怎的突然骑这么快?
还未来得及深想,裴云谦便策马追过去。
不知为何,马儿越跑越快突然发了狂一般,沈姝坐在上面仿佛全身都快被震散架了一般,原本稳稳立在马上的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越发夹不紧马腹,沈姝心下慌乱只能紧紧拉着缰绳。
见状,裴云谦心头一颤,当即策马追过去大声道:“沈姝,抓紧缰绳千万别松手!”
可此时的沈姝哪里还能听见他的话,整个人都在慌乱失神中,小脸早就吓得花容失色,鬓角散落在脸颊两旁,发髻也散乱不少。
裴云谦好不容易策马与沈姝并齐,他眉头紧蹙,倾了倾身子朝着沈姝伸手:“别怕我在,过来,拉住我的手。”
沈姝转头看了裴云谦一眼,她知道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一只手送了缰绳侧着身子往裴云谦伸出的那只手探过去,另一只手死死抓着缰绳。
沈姝被马颠得身子左右摇晃,每每快要抓住裴云谦的手时紧接着又错开,最后还是裴云谦又将马往她这边靠了靠,才伸手勉强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将她带上马。
熟悉的檀木香气瞬间铺天盖地向她袭来,沈姝下意识攥紧裴云谦的衣裳,也许是感觉到了沈姝的小动作,裴云谦抬手将她的头轻轻按进自己怀里,轻声哄:“没事了,我带你回去,我们不学了。
第54章 心意
沈姝跟着裴云谦回到营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营地另一边的阵阵笙歌似乎也停了许久,静谧得夜里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和对方浅浅的呼吸。
裴云谦将马交给朱雀牵回去, 一路上小心翼翼牵着沈姝的手往回走, 还一直自责说不该带她来骑马,听着这话沈姝心中莫名的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这样的话不是能从裴云谦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或许,真如秦珣所说, 对裴云谦来说她是特殊的。可这份特殊仅仅是因为裴云谦口中说的喜欢吗, 如果是,那么他有多喜欢她呢?是像她父皇喜欢她母妃那样, 还是像她父皇喜欢宫里其他嫔妃那样,沈姝不得而知。
即使活了两辈子,她也从未喜欢过什么人, 裴云谦是第一个, 而她见过的,可以参考的“爱情”,就只有他父皇和她母妃, 以及他父皇的后宫佳丽。
沈姝记得,她父皇纳她母妃为妃的时候后宫中女子已经不在少数,只不过有了她母妃以后才专宠。
她记得很清楚, 在她已经记事的时候父皇就日日都会来未央宫看她和母妃,就算国事再忙也会抽空陪母妃吃饭,别国进贡来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父皇都会一股脑送来未央宫。
她记得有一次听宫里伺候的嬷嬷说,有一日父皇偷偷带母妃去宫外散心,回来路上下了大雨, 为了不沾湿母妃的鞋袜,父皇是一路背着母妃回到自己宫里的。
这件事满宫里人尽皆知,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怕是要被传为佳话,可错就错在这个男人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皇帝。
一个帝王对一个女人动了真情,并且人尽皆知,对这个女人来说无疑是灾难。
自此以后,父皇和母妃情比金坚,可凡事有利就一定有弊,也是从那以后,她温婉善良的母妃被人说成是魅惑君上祸国殃民的妖妃,从前想要背靠静河王府这颗大树上奏立她母妃为后的大臣也都纷纷倒戈相向。
沈姝永远都忘不了,当年父皇已然有了病重的迹象生命垂危,却还依然想着他薨逝以后该如何给她们母子三人留后路。
所以,他只有七八岁心智的弟弟才会年纪轻轻就封了睿王,而她也有自己的封地,就是为了让她们可以平平安安活下去。
可谁也没想到,那年冬夜,未央宫会突然着火,而她母妃也是在那时葬与火海,父皇急火攻心也跟着去了。
然后……
沈姝眉头眼见地皱了皱,她闭了闭眼,努力的想要回想起来接下来的事,可她越是用力去想,脑海中的碎片越是模糊。
她脸上带着烦躁,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眉心,她怎么想不起来父皇薨逝后的事情了。
沈姝单手撑着下巴,微微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当年的一点一滴,可每每回忆到这都会莫名地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