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舟遥遥
如果一切都是他为了得到她的手段,那这个男人简直太可怕了。
顾沅的脸色越发沉重,捧着茶杯的手也不由得捏紧,一颗心满是紧张与惶恐。
她无法想象嫁给这样的男人,日后会是怎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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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顾沅惴惴不安,前院的气氛也十分凝肃。
永平候和侯夫人赵氏满脸歉意的与文家父子解释了一番,文家父子听后,也都是震惊不已,迟迟缓不过神来。
那一箱箱系着红绸带的聘礼才抬到侯府门前,连门槛都没进,又被人一一抬走。
如今场面变得这般尴尬,文家父子连半盏茶都没喝完,便起身告辞。
永平候亲自将文家父子送到门口,眉间带着忧色,再三致歉道,“文兄,这事实在是对不住,”
文寺卿摇头道,“侯爷这话生分了,陛下这旨意来得突然,你们先前也不知情。要怪也怪不到你们,只能怪......”
他顿了顿,换了措辞,笑意牵强,“只能怪这两孩子缘分浅了。”
文明晏本就心中郁垒,听到这话后,垂下的手指倏然握紧,手背青筋突起,开口道,“父亲,我.......”
不等他话说完,文寺卿就严厉的瞥了他一眼,扬声道,“你不必再多说,这婚事已经退了!你与沅沅有缘无分,既做不成夫妻,日后以兄妹之礼相待,情谊也是一样珍贵的。”
文明晏深吸一口气,不欲争辩,只侧眸看向赵氏,恭敬问道,“夫人,沅妹妹她还好么?”
赵氏怔了怔,挤出一抹艰涩的笑来,“她......她还好。”
文明晏从赵氏的神情中也猜到一些,沅妹妹宁愿为了他去秦州,她肯定也是很抗拒这门婚事的。这会儿,她一定也很难过吧?
想到顾沅此刻或许在暗自垂泪,文明晏心下愈发沉重。想了想,他抬起双手,郑重的朝赵氏一拜,“夫人,还请您多陪着沅妹妹,好生宽慰她,千万让她保重身体。”
“我自然是会开导她的。”
赵氏虚扶了他一把,心头颇为唏嘘:这小辈多好啊,都这个时候了还关心着自己女儿。若是沅沅嫁给他,那日子定然是过得顺心自在的。
可偏偏顺济帝昏了头,无缘无故搞赐婚这么一出,硬是拆散了一段好姻缘!
看着眼前温雅有礼的文明晏,再想到素来行事乖张、阴晴不定的太子,赵氏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她可怜的沅沅呐!皇家本就是个藏污纳垢的是非地,太子又是这样一个人,沅沅嫁过去后,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将文家父子送走后,赵氏垂泪不断,永平候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哄了许久,才劝住了她的泪。
“你个当娘亲都这般难过,待女儿见着了,岂不是更难过了?当务之急,你得好好开导沅沅,让她别太伤神......”
赵氏擦了擦泪,应道,“侯爷说的是,我这就回屋梳妆一番,再去陪陪沅沅。”
永平候摆了摆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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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聘礼没送进侯府的门,就有人跑去与文夫人报信,说这婚事出了岔子,可能要黄了。
那报信的人说得不清不楚,弄得文夫人一颗心吊到嗓子眼,坐立不安,只巴巴的盼着他们父子回来。
好在也没等多久,她就见到那俩父子——
老子板着一张脸,神情凝重。儿子则是紧握着拳头,清逸的脸庞铁青,眉眼间满是不忿。
文夫人心头“咯噔”一下,忙不迭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文寺卿淡淡看了她一眼,没立刻回答,只是冷声对屋里的一干丫鬟奴仆道,“你们都退下吧。”
丫鬟奴仆应诺,低着头退了下去,还顺便将门带上。
屋内的光线稍显晦暗,一片寂静无声。
文寺卿走到上首,施施然坐在太师椅上,文夫人见文明晏还愣愣的杵着,上前拉了他一把,“晏哥儿,你也坐。”
文明晏却站得直直的,如修竹般,不肯动。
见他这般,文夫人奇怪,“这是怎么了?”
文寺卿沉沉道,“他不坐就不坐,你由着他站着。”
文夫人扭头去看文寺卿,蒙头蒙脑的问,“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与永平侯府的婚事不是早就商量好了么,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呀。”
她说完后,一时没人接话,短暂的静默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好在下一刻,文寺卿开了口,“在我们下聘之前,陛下将顾侄女赐给太子为正妃了。”
他的语调平静无波,那向来肃板的脸上却露出一丝不快。
文夫人听后,惊得直往后退了两步,等回过神来,她瞠目圆瞪,不可置信道,“这、这怎么会这样呢?!”
文寺卿道,“你问我,我哪知道。圣上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揣测的?”
文夫人一时语塞,脸色发白的捂着胸口,慌张的跌坐在竹节椅。
这时,沉默了一路的文明晏总算开了口,“父亲,我想进宫面见陛下。”
仿佛早有预料般,文寺卿不紧不慢的抬起眼皮,深深地看向他,“你去作甚?”
文明晏清俊如玉的脸庞上满是坚定,道,“我要与陛下说明此事,我与沅妹妹两情相悦,两家也早有结亲之意。陛下此举是棒打鸳鸯,我想请求他收回旨意。”
他掷地有声,文寺卿却是冷笑了一声,“刚才侯爷说得还不够清楚么,陛下那边早知道咱们两家有意结亲的事!他既然知道,依旧下了圣旨,这其中意思你还不明白?你今日若是敢进宫,明日咱们文家就要大祸临头!”
“那就只能这样么?”
文明晏的脸涨的通红,咬牙恨恨道,“父亲,母亲,今日本该是我与沅妹妹过定的日子!我对沅妹妹的情意,你们应当是了解的。说句失礼的话,儿子从很早就想娶她为妻了。她本该是我的妻子……”
“闭嘴!”
文寺卿骤然喝道,中气十足的嗓门吓得人心颤。
他肃着脸盯着文明晏,“这些话你从今以后不准再说。她是未来的东宫太子妃,是太子的妻子,与你已经没关系了。”
文明晏眼角泛红,握紧拳道,像是一只困兽般,嗓音沙哑,“父亲,我不甘心。”
文寺卿道,“就是再不甘心,你也得认!”
文明晏的肩膀颤抖着,那愤怒的情绪弥漫到四肢百骸,心口也钝钝的疼得厉害。
文夫人见儿子这样,也心疼不已,但她明白,圣旨一下,这婚事就再无可能了。
再深厚的情谊,也比不过皇权。
“晏哥儿,你冷静些。娘知道你心里难受,也知道你一直心悦沅沅,可是……陛下已经赐婚了,你就是再不甘、再不愿,也得认了!你以为你进宫面见陛下,陛下便会改变旨意吗?君无戏言,他是不会改的。他只会恼怒于你违抗圣意!你的前程不想要了么?”
“母亲,我……”文明晏呼吸粗重,胸口因着激荡的情绪而上下起伏着。
文夫人站起身,拉住文明晏的袖子,含着泪光道,“就算你枉顾前程,你就不为我和你父亲考虑考虑?我们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该怎么活啊!而且你跑去陛下面前,说你与沅沅之间的情意多么深厚,岂不是坏了沅沅的名声?若太子知道了,心生芥蒂,等沅沅嫁过去,能有她好日子过?晏哥儿,你听娘一句劝,为了你的前程,咱们府中的平安,还有沅沅的名声,你莫要节外生枝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们……唉,就这样吧,认了吧。”
文寺卿的语气也稍稍缓和,规劝道,“你有才华有抱负,怎能为儿女情长所牵绊。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待你在秦州站稳了脚跟,再让你母亲给你挑个贤淑聪慧的妻子便是。”
“是啊是啊,你放心,母亲会好好给你选的。”文夫人连声附和着。
看着眼前这两张熟悉的脸庞,文明晏唇边扯出一抹怅然又嘲讽的笑,缓缓垂下头。
旁人纵有千般好,却不是他心上的那个人。
可他……除了无能愤怒,又能怎么办呢?
那可是圣旨啊!
他的前程暂且不说,他总不能置父亲母亲的安危不顾,也不能让顾沅陷入困境……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紧紧地笼罩着他,他心底满是苦涩。
过了许久,文明晏弯下腰,朝着父母亲深深一拜,“父亲,母亲,你们放心,儿子不会闹了。”
说罢,他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
一步,两步,三步……
雕花木门被推开,晌午明亮又纯净的阳光直直照了过来,文明晏那张白皙的脸庞被照得愈发惨白。
他动作僵硬的抬起头,眯起眼睛,看了会那明晃晃的太阳——
萤火岂敢与太阳争辉?
他自嘲的想。
下一刻,整个人如同木头般,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屋内传来文夫人惊慌失措的尖叫,“晏哥儿!!!”
☆、【18】
东宫,紫霄殿。
高大的屏风后,裴元彻趴在榻上,玄色锦袍褪到窄腰间,精壮的上身赤着,由着李贵给他上药。
只见他那宽厚结实的背上,红肿与乌青交错着,累累伤痕,很是骇人。
李贵一边动作小心的上着药,一边苦着脸道,“殿下,要是疼了,您就跟奴才说。”
裴元彻额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面上却是畅快的神色,淡淡道,“这点疼算什么,能把这婚事定下,别说五十棍,便是一百棍孤也乐意。”
李贵脸色复杂,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两日前,为了求顺济帝赐婚,裴元彻一下朝就跪去了紫宸宫。
从晌午跪到天黑,末了,还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棍子。
就算被打到连吐两口血,他依旧强撑着身子,跪得笔直,目光坚定的对顺济帝重复着同一句话,“儿臣想娶永平候府嫡女顾沅,恳请父皇赐婚。”
看他这般固执,顺济帝气得脸铁青。
但到底是亲儿子,顺济帝也不能真的打死他,无可奈何下,只好写了赐婚圣旨,恨恨骂道,“与臣子抢女人,你可真是好能耐!”
裴元彻怕顺济帝把圣旨撕了,没有与他争辩,只在心里补充着:聘礼还没过门,就不算抢。
且说这边上好药后,裴元彻动作缓慢的坐起身来。
李贵一边手脚麻溜的伺候他穿戴衣袍,一边感叹着,陛下也真是狠心,殿下可是他亲儿子啊,下起手半点不含糊。
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
李贵转头去看,见是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不由得瞪向他,“这般毛毛躁躁的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