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不过一个庶子,不分尊卑骂到本宫的头上?她哈哈笑了两声,蓦地抬起手一巴掌抽向晋凌钺的脸。不过抬手的瞬间,便被晋凌钺握住了手腕。
她的脸色已经紫到发黑,恼羞成怒:“晋凌钺你好大的狗胆!”
晋凌钺笑了:“庶子?”
“庶子!”晋凌云当真跋扈,一句话便能死死戳到晋凌钺的痛楚,“不过一个卑贱庶子?!”
“本殿本来想好好规劝五妹走上正途。没想到五妹如此冥顽不灵,不仅不感激本殿,还语带威胁?”晋凌钺笑了两声,忽然反手一巴掌扇在了晋凌云的脸上。啪地一声清晰地响声,场面瞬间寂静了。
“晋凌云,做人得要识好歹,别一味地泼妇骂街。”
晋凌云捂着脸站稳,人都傻了。好半天反应过来,立即就要给晋凌钺好看:“你给本宫等着!”
苏恒等人着实没料到禹王过来会变成这样一幅场面。震惊之余,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开,避开不看。别说苏恒等人没想到,晋凌云也没有想到。晋凌钺居然胆子肥到扇她耳光?除了被白皇后打过,长到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对她动手。
“若不让你给本宫磕头认错,本宫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说着,晋凌云便要招人备马车。
她要进宫,她要让晋凌钺这庶子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就在公主府一团乱麻,皇后的人也到了。晋凌云看着关嬷嬷亲自带着人来长公主府,再缓缓环视了一圈四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似乎闹大了。她顶着肿了一指高的脸颊,不明白。不过是抢了个没有功名的书生而已,怎么就惹出了这么大场面。
关嬷嬷如今再看晋凌云,满心满眼的嫌恶和憎恨。
她垂下眼帘藏住眼中的厌恶,冷声道:“公主殿下,娘娘让您立刻马上将徐公子安然地送回国公府去,并且为您的所作所为赔礼道歉。另外,在此之前,殿下还请随老奴走一趟,娘娘要见您。”
晋凌云瞬间打了个激灵,脸色渐渐地白了:“母后为何突然要见本宫?”
“老奴不知,”关嬷嬷说话也没了往日的苦口婆心,多一个字都是没有的,“请您快点放了徐公子,老奴就在此处等着。娘娘吩咐了,务必看着您放了徐公子,再叫林随老奴走一趟。”
要说晋凌云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那必然是白皇后。
原以为不过一个书生,白皇后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那般震怒。毕竟那个苏毓再如何也是苏家人,白皇后最厌恶的就是苏家人。总不能为了苏毓,对她怎么样。虽说早先说的不怕,但事到临头,她还是惊悚未央宫的人会来得这么快……
忆起上回盛成珏的死已经突破了底线,就是父皇也说,若是再犯错,他不会求情……晋凌云不说话了。
犹豫许久,原本想说先去梳洗一二再走。
但转念一想,自己顶着这张脸兴许还能逃过一劫。于是也不去梳洗了,吩咐身边人将徐宴送回去。暗中狠狠瞪了一眼晋凌钺,抬腿便往府外走去。
关嬷嬷扫了一眼晋凌钺,什么话也没说,只淡淡地颔了颔首便带着人转身离开。
第一百一十七章
晋凌云人刚到未央宫, 便被飞过来的一个杯子砸在了脑袋上。
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当下也不敢动,将自己顶着巴掌的半边脸面相白皇后再直挺挺地就跪下去。原以为白皇后至少会关心一句, 谁知她问也不问,直接让她去殿外跪着:“不跪满一个时辰不准起身!芍药你给吾盯着她,胆敢起身, 就再加一个时辰!”
晋凌云惊呆了, 这个天儿让她去廊下跪着?这是想冻死她麽!
“母后!”晋凌云慌了,她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向白皇后, “儿臣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罚儿臣?”
白皇后如今看到她便饭烦, 话都懒得跟她多说。冷冷一哼, 径自拂袖而去:“既然不知错, 那便跪到知错!看着她, 不跪足时辰,谁也不准让她起来!”
她的背影消失在大殿之中,晋凌云是真的慌了。往日白皇后还会气急败坏地与她说道理, 如今连道理都不说了,这是何意?她忙起身追上去, 想抓白皇后的衣袖:“母后!母后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不该肆意妄为, 当街强抢男子, 是儿臣做错了!母后您别走啊,为何不说话?”
然而她还未抓到白皇后的袖子便已经被兰心拦下, 兰心木着一张脸, 冷冷道:“公主,请。”
晋凌云眼睁睁看着白皇后头也不回进内殿,冷冷瞪了一眼兰心, 就是不走。
“公主您别逼奴婢动手,”兰心无动于衷,“娘娘的吩咐,还请您自觉。”
“你疯了吗?”自觉?这大雪纷飞的天气让她跪到廊下去?晋凌云会去才怪,“母后正在气头上,说的话能当真?本宫的身子骨如何金贵,这样的天气,你们是想冻死本宫?”
“公主请。”
晋凌云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兰心立即上前拦住。不仅兰心,未央宫的宫侍们全部站出来,挡在了晋凌云的面前。
晋凌云惊呆了。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往日她虽然也多次被自己母后罚,但只要母后一不在,仆从们都是会偷偷放她一马的。看着今日铁面无私的这些人,她怒了:“让开!”
场面再一次僵持住。
晋凌云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不过是抓了个好看的书生,居然惹出这么多乱子。正准备动手,就看到关嬷嬷从门外进来。晋凌云眼睛一亮,当下便想向关嬷嬷撒娇,企图让关嬷嬷去劝一劝白皇后。然而关嬷嬷看到她的一眼眉头先蹙起来:“娘娘吩咐了,为何还不动手?”
兰心梅香几个是懂武的,关嬷嬷一声令下,立即上手将晋凌云给押了下去。
晋凌云别看着飞扬跋扈,舞鞭弄剑,其实手无缚鸡之力。挣扎不开,被兰心押着就给跪在了殿外。
此时天色已晚,门外早已黑沉一片。寒风夹杂了暴雪,廊下的灯笼被吹得东倒西歪。晋凌云在膝盖碰到冰凉得地面瞬间,脸色就铁青了。她愤怒地喊叫,叱骂踢踹这些宫侍。然而她的那点力气根本撼动不了兰心,只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起不来身:“放开本宫!让你们放开本宫!”
“老奴奉劝殿下还是老老实实跪着吧。”关嬷嬷看着到此时还不知错的晋凌云,只觉得可笑,“若是能消娘娘的怒火,或许还能挽救。”
“挽救?”晋凌云根本停不进去,“本宫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看你们的项上人头可还能挽救!”
她这一声话喊出来,关嬷嬷闭嘴了。一言不发地凝视了她许久,转身离开。
晋凌云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出不对,不止是不对,而是根本不正常。不仅仅晋凌钺对她的态度变了,未央宫上下对她也变了味道。她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晋凌云敏锐地意识到变化。膝盖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冻得她下肢麻木,晋凌云左思右想,只想到一件事——该不会盛成珏的死被发现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除了盛成珏的死能造成这么大的转变,还能有别的原因?
晋凌云开始感觉到害怕了。若是当真是盛成珏的死被人捅出去,那么,她不死也得脱成皮。
关于这一点,晋凌云还是很有自觉的。南阳王不是普通的朝臣,那是掌握着大历四十万兵力的异姓王。南阳王若是追究,武德帝也护不住她。若非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当初一剑刺死盛成珏的时候,她不会下意识地杀光了所有在场之人,瞒下这件事。
可为何会捅出去呢?谁捅出去的?为何她一点动静都没听说?
越想越害怕,晋凌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内殿里,白皇后立在窗前看着满天的风雪,心口一口恶气还是没有出出来。关嬷嬷一脸担忧地立在她身后,想上前将窗户关了。但见皇后娘娘看得出神,又不敢打搅:“娘娘,徐公子已经回去了。老奴亲眼看着她将姑爷放回去,您就莫生气了。”
“莫生气?”白皇后都气笑了,“往日不知便罢了。如今吾的亲生女儿,不能相认就算了。亏得吾还一直想着,她对此事一无所知,只要她能安分守己,吾便克制住只剩不要怨恨她。可她是如何对吾的?她在吾的眼皮子底下欺辱毓娘,你说吾如何咽的下这一口气?她到底凭什么!”
关嬷嬷喉咙一哽,心里也酸涩的厉害。可不是,金枝玉叶的真公主被个冒牌货骑在头上欺辱。
“那娘娘您这般怄气,除了气坏了身子,还能怎么办?”关嬷嬷都替白皇后苦。她们主子母女俩这一生过得可太苦了。若非娘娘当初心血来潮下金陵,这件事怕是要永远尘封到土里。
是,确实除了气坏身子,别无它用。
但道理谁都懂,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就在白皇后恨不得回到过去,弄死当初换孩子的白清欢,殿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宫侍。那宫侍也不是旁人,正是上回替白彭毅递消息的小太监。此时小太监匆匆过来,迎头就撞上正在廊下看着晋凌云的兰心。
晋凌云陷入自己的猜测中无法自拔,并未留心到。兰心给了宫婢一个眼神,亲自领着小太监去旁边问话。
在得知小太监是过来送东西的,兰心也没说什么,将人领进了内殿。
白皇后吐出一口气,转过身。
小太监噗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呈上来一枚玉佩:“禀告娘娘,送信的人说递来一句话。说是娘娘所言之事,他必肝脑涂地,奉陪到底。”
白皇后憋了这么久的一口气,因为这一句话,瞬间散了:“好!”
她快步上前,接过关嬷嬷递过来的玉佩,脸上的晦涩散去,双目终于明亮起来。
关嬷嬷与兰心面面相觑,心可算是放下了。关嬷嬷看了一眼兰心,兰心扶起小太监,亲自将人送出宫。临走之时,往他的怀里塞了一个很大的荷包:“做得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一听这话,眼睛蹭地就亮起来:“奴婢名唤陆源。”
“陆源,名字不错,”兰心替他理了理衣领,浅浅的勾了一下嘴角,“往后只要递来未央宫的话,切记不要外传。娘娘是个慈和仁厚之人,替娘娘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陆源一听这话,麻溜地往地上一跪。朝着未央宫的方向,干脆地就磕了三个响头。他也不必兰心扶,磕完头就爬起来,兴奋地道:“奴婢谢谢娘娘的赏识。兰心姐姐,别看奴婢年纪不大,但奴婢做事你放心,甚少出差错。若是有那一天,奴婢就是自绝也不会坏娘娘的事儿。”
兰心笑眯眯地摸了摸他脑袋,目送他离开。
与此同时,徐宴已经回到了国公府。灯火剧烈摇晃,苏家灯火通明。所有的事情不必徐宴说,苏家上下都知晓了整件事。苏恒苏楠修安抚地拍拍徐宴的肩,就让他回了。怕苏毓多想,让徐宴自己解释。徐宴此时端坐在苏毓的面前,盯着这一张平和的脸,心里涌起一股一股的浪潮。
头一次,他是如此的渴望权势。
“回来就好,”苏毓清楚徐宴心里的感受。她看着阴沉了许多的徐宴,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慰。都说这个社会尚美,有美貌便等于有了某种意义上的豁免权。但徐宴的这一幅天生的好皮相,为他带来的便利不多,更多的是数不清的麻烦,“若是实在难受,找机会报复回去便是。”
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徐宴给说笑了:“报复?”
“嗯,”苏毓歪了歪脑袋,“不能报复?”
“当然可以。”徐宴身上阴沉的气息瞬间一扫而空,“为何不可?当然可以报复。”
苏毓也笑了:“既然可以报复,那你还阴沉什么?”
弱肉强食这种东西,无论哪一个社会都会存在。现代社会上不可避免,在这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就更惺忪平常。像他们这种尚未有功名在身的普通人,哪怕徐宴聪明绝顶,那亦一样。这就是赤裸裸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可逃避也必须承认的事实。
苏毓笑得十分的无辜:“宴哥儿,有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是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徐宴看着苏毓第一次暴露了眼中的野心,他直勾勾地盯着,就是要让苏毓看到。他笑得淡淡的,“有的帐记着,咱们慢慢算。”
苏毓也没觉得古怪,笑得更欢:“那,用点吃食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话虽如此, 徐宴却是一宿没睡。
这件事对他的冲击着实不小,徐宴骨子里高傲的秉性,晋凌云的所作所为已然触碰到徐宴的底线。
次日一大早, 徐宴便起身出去了。
苏毓知晓他是自己特殊的有交友圈子。并非表面上看到的只是个书生。但这些事,徐宴不想说,苏毓并不会去干涉。她向来会以己及人,她做事不喜欢旁人过多的干涉。所以徐宴私下里做一些举动, 只要不被人发现,她便睁只眼闭只眼。徐宴是个有分寸的, 这一点苏毓还是很信任他。
如今苏毓的大部分身心, 都在产后修复上。忙碌惯了, 突然必须躺在榻上无所事事, 当真十分折磨。
不过好在徐乘风这小子很贴心,每日都要进来陪苏毓闹腾好一会儿。
说起来,她坐月子已经有小半月。苏毓原本的身子底子有点虚, 头胎生乘风的时候, 没有好好的养着才亏空了身子。这一次因为皇后送来了医女和张嬷嬷盯着,里里外外的进补。偶尔还有太医上门诊脉,借着这次生产反倒把以前亏空的底子给补回来。
如今苏毓出了身子不便还不能出门,精神倒是慢慢好起来。将近一年半的不见大太阳,她的皮肤是一日比一日白皙。吃得好,心放得宽,又狠得下心去虐待自己,脸色也一日比一日红润。
许是体质特殊, 苏毓一次怀个双胞胎,肚子上也没什么妊娠纹。除了肚皮松弛许多以外,苏毓整个人反倒比生产之前娇艳了许多。就是她的这肚子, 苏毓也是狠得下心去练的。她素来在健身上要求严格,兼之月子里控制得好,其实瘦是最快的。
苏毓坚持日复一日大汗淋漓地自虐,身上的肉都紧实了不少。
关于徐宴被掳之事,别看苏毓好似平静无声,这事儿她可是牢牢地记在心上。那个长公主是个怎么回事儿苏毓不清楚,但这长公主并非一个命长的。
虽说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苏毓记得剧情走到最后,长公主是早逝的。未来的大历储君晋凌钺似乎十分厌恶这个妹妹,书中,这个长公主被多次拉出来奚落耻笑。虽说她是个命不长的炮灰,但不意味着她的所作所为苏毓能够一笑置之。
有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苏毓从不怀疑这句话存在的道理。
苏毓这边正记着帐,宫中晋凌云昨夜跪到半夜,装昏装病被安置在了未央宫的偏殿。凛冽寒风中吹了两个时辰,不出意外,发起了高热。撑着沉重的眼皮她在偏殿等了许久,一直没有见白皇后过来看过她。虽说晋凌云不相信白皇后会真的对她不闻不问,她的心还是咚地一声沉下去。
高烧烧到天明才退,晋凌云醒来之时已经是次日的午时。
这次进宫,身边的仆从都没带过来。偏殿伺候的都是未央宫的宫侍。晋凌云目光泛泛殿中转了一圈,没见到白皇后就算了,连关嬷嬷铃兰芍药几个人都不在。她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一把抓住来送药的宫侍的胳膊便问白皇后有没有来看过她。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后,晋凌云这下子是彻底慌了:“母后呢?本宫要见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