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市井生活 第15章

作者:沈檀云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说道琳姐儿,不知婚期订在何日?”钱氏关心道。

  “订亲也两年了,与亲家商议,大致在年间,具体的还得找先生再算算。”沈氏提起这事高兴又有些惆怅,“到时拙哥儿也回来。”

  钱氏笑弯了眼道:“琳姐儿都快出嫁了,拙哥儿也大了,可有看好的人家?”

  说起这事儿,沈氏愁道:“还未呢,拙哥儿今岁已十五了,得抓紧相看了,这给儿子挑媳妇还真是件辛苦事儿。我跟拙哥儿也说过一嘴,那臭小子直说他年纪还小,还要过两年。”

  “这孩子的话听听就罢了,拙哥儿还未开窍,咱们做娘的可得提前好好相看,日后年纪大了也不好说。”

  “谁说不是呢,嫂子。拙哥儿这上不成、下不就的,好人家的姑娘看不上咱们家,可若同是商贾之家,又觉着吃了亏。”沈氏在自家人面前说的很是直白,毕竟拙哥儿小小年纪便中了秀才,日后考个同进士也不是问题。

  钱氏理解地点了点头,每个母亲都想给自己家孩子挑最好的,沈氏不愿只同商人家的姑娘结亲也是情理之中。侄子的亲事她也不好多插手,只能换了话锋,道:“玉娘可还记得咱们隔壁那张家?”

  沈氏自是记得,那家子都是不着调的,逼得大女儿连夜卷了行李逃走。

  钱氏接着说:“他们家的两个儿子前几日刚成了亲。”沈氏奇道:“还有人家愿意将自个儿女儿嫁给张家?这可是入了虎口。”

  “是说,大儿子说了村里的三妞。三妞她娘病了,没银子请大夫,三妞把自个儿卖给张家,得了五两银给她娘看病。”

  沈氏有些不忍听,她自己便是从小被卖,所幸主家好说话,才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听见别的小姑娘年纪轻轻自卖,总是不忍落。

  “张家小儿子也是买的媳妇,他娘出去一趟便牵回来个小姑娘,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沈氏摇了摇头,又喝了口茶水润润嗓,道:“这世道总有可怜人,咱们已活得很滋润了。”

  钱氏很是赞同,自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看见人家凄凄惨惨还是会心生怜悯,同个村的也都帮扶一把。

  “不知招娣去了哪儿,她从张家逃走时已十六了,可别落入那不干净的地儿了。”钱氏想起张家的那个大女儿。

  沈氏回道:“难,她是自个儿逃的,既没路引又没盘缠,能跑去哪儿,她家里人也不去官府报案。这么娇滴滴的女孩儿,恐是凶多吉少了。”

  二人又闲话了些许,日头已大了,明晃晃照得人燥热。沈氏留了钱氏吃昼食,特意遣仆从去王屠户那割了五两肉,加了老姜嫩蒜,又放了醪糟秋油,扔了几块软糯芋头,搁在小灶上拿炭火炖得酥烂。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章致拙一路游历,一路写书,已从出发前的第一册 写到了第六册。书肆从没见过写得这么快的作者,质量还如此上乘,不少伙计都觉得是找人代笔了。书肆不好一下子印出这么多册,得一册一册多印几本调调读者的胃口。章致拙写的这么多都还在库里不曾见过日光。

  前几日章致拙收到了京城送来的家书,有家书不奇怪。奇怪的是有过两面之缘的书友范志行还给他送了信,一起夹在家书里顺道送了过来。

  信里范志行兴奋地告诉章致拙,和光君的《珈蓝夜话》出到第三册 了,贤弟你出了京城看不到,只能先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了。

  章致拙心里吐槽,范兄不安好心,明知他出京看不到话本还特地写信来告知,太坏了。若非那本书就是他写的,就要被他得逞了。

  顾彦汝看着他活宝似的样子,摇了摇头,走到床舱外,看着涛涛而逝的河水,远处水墨般的青山。

  因着第二年年初琳姐儿出嫁,章致拙的游学旅程不得不中断,打算抓紧时间先到江南,目前二人沿着京杭大运河已坐了月余的船了。

  所幸二人都不晕船,这滋味儿可不好受。前世章致拙便晕船,难得有个假期,出海拍个日出,没想到吐得昏天黑地,同行的摄影师朋友除了拍日出,全在拍章致拙面带菜色、欲哭无泪的蠢样了。

  这辈子章致拙出发前还担心着,又想着不至于这么倒霉吧,便义无反顾地还是选了坐船。不得不说,有时候章致拙无与伦比的自信心还是有些用处的。

  坐船一日两日还好,七日八日也还能忍受,这连续坐一个多月的船可真是遭罪。不提别的,但就每日吃食就下不了嘴。

  船家自个儿储存的辣菜,瓠脯,每日现打的鱼,就这几样,多的一概没有。章致拙自认也不是个吃货,可一连一月吃一样的菜真是受不住。

  章致拙其实还好,饭点到了,多多少少也能扒拉两口。顾彦汝原本算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如今更是食不下咽,清瘦了许多,带的衣裳显得愈加宽大。

  顾彦汝日日倚在木栏边,江风一吹,衣袍猎猎作响,勾勒出浅淡的身形。章致拙瞧他那清高的样子,嘴上忍不住调侃: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顾彦汝倒没在意其他,只又念叨了几遍这句词,回道:“这句听起来可不像你的风格,是何人所作?”

  章致拙心里暗骂,穿越了这么多年,他还能想起这句已很不错了,早忘了是谁所作,含糊道:“忘了哪儿瞅见的。”

  顾彦汝没得到自己要的,冷哼一声道:“要你何用,赶紧去和你婆婆打牌去吧。”

  章致拙看他那样儿就牙疼,也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回了船舱找方婆婆打牌去了。

  方婆婆是四川蜀地人,千里迢迢嫁到江南,前段日子回了一次家探亲,又得坐船回江南去,正巧和章致拙他们坐了同一条船。

  “七万有么的人要?”方婆婆一脸正经地摸了张牌,拿眼一瞟,瞬间乐开了花,“哈哈哈哈哈哈,随便打个牌我碰撒。”

  章致拙打了个二万,“唉唉唉,二万!我要!”方婆婆声音响亮,脸上的每个褶子都在用力。

  “八万!又碰!”方婆婆手脚麻利地将牌一一码好,扭头得意地对身旁的王嬢嬢说道:“谢谢春花啊,您个儿真的是散财仙女儿~”

  又摸了一张牌,刚一上手,方婆婆便翘着兰花指将那张牌捏起给众人观赏。

  “嚯,它硬是个人都要摸起来,嘞哈关三家,安逸老哈~”方婆婆心满意足地将牌推倒,神清气爽。

  这段日子章致拙跟着方婆婆打麻将可是输了不少钱,还得跟脾气暴躁的川渝方婆婆一起打。日子过得很是麻辣劲道。

  “啥子好牌嘛,紧到楞,磨茧蛮啷个嘛,幺鸡二条随便打一个出来碰撒~”方婆婆皱着眉不耐烦地催牌。

  章致拙毕竟新手,心里一慌,便打了个二条。方婆婆又笑了,把一张张牌拎起放平,又碰了。

  章致拙心里哀嚎,想着打完一局再也不打了,又听见方婆婆魔鬼般催牌的声音:“不要斗搞快摸撒!”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不是四川人,若是有不妥之处请见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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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妙姐儿

  一边是章致拙的多姿多彩游学生活,另一边京城林家迎来一位贵客。

  妙姐儿跟在她姐姐身后,不高兴地撅着嘴巴,道:“姐姐,你陪我去珂璎阁买首饰吧。”

  姝姐儿,如今该被称为林夫人了,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小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庶妹,宠溺道:“如今外头日头毒辣,等向晚陪你一块儿去好吗?”

  妙姐儿露出纯洁无暇的笑脸,亲昵地将头靠在林夫人身上,不经意问道:“怎么没见姐夫?”

  “相公他去官学读书呢,还未下学。”林夫人也搂着庶妹的臂弯,悠闲地拿着一本书看。

  妙姐儿轻轻摸着林夫人身上的绸缎,这是锦霞阁近几年最好的缎子云绡缎。色彩艳丽,在其上点缀牡丹、水仙、芙蓉、芍药等花卉,一匹就得三位最好的绣娘日夜不停赶工,价值不菲,一般人家只得舍得扯些当作帕子。

  妙姐儿怔怔看着,又开口问道:“姐姐如今怎么读起了书?若是那晦涩的圣人之言可没甚意思。”

  林夫人将书名亮给她看,确是顾彦汝新出的诗集,录载的正是同章致拙的游学诸事。“这是你姐夫的书,他同顾家公子也算朋友,这不新出了诗集,书肆便给他送了一册。你姐夫爱不释手,夜夜都看呢。”

  妙姐儿艳羡地听着,冲林夫人撒娇道:“姐姐,我也想识字读书,你教我吧。”

  林夫人惊奇道:“这是怎么的,先前女先生在家教时,你最不耐的,如今怎就突然想读书?再者说,我教你只是零散功夫,不若正经请个先生来教。”

  妙姐儿脸上的笑意淡去,又开口道:“没事的姐姐,到时我央爹让我来姐姐你这儿住一段时间便罢。”顿了顿,说:“何况我也没打算着学精,能看懂两首诗就好了。”

  林夫人被她磨得投了降,只得认命地答应了。林夫人无奈又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惹得妙姐儿鼓起了双颊,道:“真拿你没办法。”

  妙姐儿听出了林夫人话语中的真心和怜爱,楚楚动人的脸上又绽开纯洁无暇的笑脸。

  向晚日暮,林夫人陪着妹妹好好逛了一趟珂璎阁,用自己的嫁妆给她买了一匣子精巧首饰。

  如今家里贫贱,进项都靠着林夫人的陪嫁庄子,过得颇为清贫。林大娘因之前的事儿生了气,也不肯将酒馆的银钱给轩哥儿,再加上石老婆子还住着,林夫人的现在的日子和之前在锦霞阁当千金的时候可是天差地别。

  仆从已备好了哺食,一尾鱼,一只烧鸡,几样清炒菜蔬,并一壶清河酒。轩哥儿正倒了一盅酒在细细品尝,见林夫人进来,立刻站起身来,将她的手捂了捂。

  林夫人有些羞赧地瞥了一眼妙姐儿,又对轩哥儿道:“妹妹还在呢,如此不庄重。”

  轩哥儿头前已知晓夫人家的庶妹来了,当下也不惊奇,温文尔雅地朝妙姐儿打了招呼。

  妙姐儿似是看到他俩的亲密举止有些羞涩,如玉光洁的俏脸一片粉白,煞是好看,朝姐夫也行了一礼。

  没过一会儿,石老婆子也来了,一家子到齐便开始吃饭。石老婆子最近倒是收敛很多,怕是明白除了轩哥儿家她没地儿可去了,日日闷在自个儿的东厢房给儿子念念经,折黄纸。三天两头的哭一会,众人也都慢慢习惯了。

  石老婆子一打眼便瞧见有个新鲜姑娘,娇娇怯怯,很是可人,开口说道:“轩哥儿,这姑娘是谁?新纳的妾氏?要老婆子我说也是的,你媳妇儿进门都多久了,连个动静也没,纳个妾开枝散叶也好。”

  林夫人一听这话,脸瞬间白了,夹起的一箸菘菜也落到碗中。轩哥儿皱眉,见姝姐儿的样子有些担心,开口辩解道:“祖母,那是姝姐儿家的妹妹,来咱们家暂住一段时间。您别多想。”

  石老婆子知道自己认错人了,也没觉得自己的话说错了。如今,轩哥儿已二十了,同徐氏成亲快两年了,还没生孩子,这在哪家都说不过去!

  石老婆子嘟囔着,扯下一只肥肥的鸡腿就张着嘴猛吃。

  一直到哺食结束,桌上的气氛都有些怪异。林夫人心思不属,只吃了几口饭菜;轩哥儿担忧徐氏,想着回房安慰安慰她;妙姐儿从小便最会看眼色,就算自己被当成小妾侮辱也不多话,顾着自个儿吃完便罢。

  是夜,徐氏仰面躺在拔步床上,一动不动。想着这许多年来没怀上,是自个儿的身子有问题吗?要是自己真不能生,要不要给轩哥儿纳个妾。

  徐氏思绪飘远,想起二人婚后的甜蜜时光,恩恩爱爱,当真是快乐啊。如今这子嗣问题像是薄薄的一层蜘蛛网蒙在富贵的花瓶上,这花瓶再富贵,有那层蛛网也膈应人。你可以当它不存在,毕竟只是薄薄一层,但每当想拿那支花瓶,手指又会沾染上。

  徐氏狠狠阖了眼,晶莹的泪从眼角滚下,落入乌黑云鬓。该如何是好啊......

  徐家,泗水居,是妙姐儿的院子。如今徐家先前的正房夫人去了,上头的三个姐姐都已嫁人,妙姐儿如今是徐家唯一的小姐。先前的院子住得不爽快,妙姐儿便向徐老爷撒娇,换到了曾经姝姐儿的闺房。

  妙姐儿悠闲地倚靠在罗汉榻上,舒适地吃着樱桃乳酪,心里暗暗思量。之前徐夫人去世,她娘便觉着自个儿要被徐老爷扶正了。颇得意了一段日子,在徐家处处以正房娘子的派头自居。

  后来徐老爷另娶了一户做布匹生意家的老姑娘,家世比之前头的徐夫人也不差的。想到这里,妙姐儿冷笑一声,他娘还真是蠢且天真。徐老爷如此市侩的商人怎会浪费珍贵的正房夫人的名额,怎会给一个青楼里出来的妾扶正,当然要和别人家联姻,谋取最大的利益。

  他娘在新夫人进门后很是低调了一段时间,日日在夫人跟前伏低做小。那段日子,妙姐儿觉得连下人都在暗暗嘲笑他们娘俩。

  说她娘,青楼里出来的婊.子;说她,婊.子生的赔钱货。

  妙姐儿面无表情,拎起一颗红艳艳的樱桃放进嘴里,小几上的烛火跳跃,在她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

  她的出路在哪里?现在她年纪还小,等她大了呢?徐老爷会把她嫁给谁家?

  妙姐儿心里憋闷,猛地站起,一甩袖将那碗樱桃乳酪扫到地上。

  门外丫鬟听到屋里有瓷器破碎声,轻扣门问道:“小姐,可是出来什么事?”

  妙姐儿立刻挂起微笑道:“进来吧,我不小心将碗摔碎了,来收拾收拾。”

  丫鬟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来。妙姐儿仪态端方地坐在另一处喝茶,轻轻拿茶盖儿一下下撇着茶沫儿。

  她的母亲可不比徐夫人,有势大的母家,有丰厚的家底嫁妆,一心一意为女儿谋个好夫家。徐老爷精明着呢,自己唯一的快要及笄的女儿,定要发挥最大的价值才行。

  对她来说最好便是小户人家读书人的正房夫人,可这可能吗?读书要读成什么样儿才能让徐老爷心甘情愿结亲。更大可能还是官员家的小妾,或者商人的续弦。

  妙姐儿一口一口将茶喝完,随意瞥见吩咐小厮买来的顾彦汝的新诗集。妙姐儿翻开,一页页看,一个个陌生的字眼儿飘过,留在她脑海中的是另一个倩影。姝姐儿,姝姐儿......

  过了几日,妙姐儿收拾了自个儿的行李,带足了银钱,又带了个小厮和大丫鬟,便准备去姐姐家暂住一段日子。

  两姐妹见面又亲昵地黏在一块儿腻乎。妙姐儿一派天真地喊着姐姐好想你,徐氏也高兴妹妹能来陪陪她。

  正巧,这日乃是轩哥儿的休沐日,他瞧见姐妹俩感情如此深厚,也为妻子感到高兴。这几日为着石老婆子那几句无心之言,姝姐儿已闷闷不乐好些日子了,如今妻妹能来也能给姝姐儿添添趣儿。

  轩哥儿时常与章致拙通信交流,过两年便是秋闱了,他准备下场一试。主要还是生活所迫,自己是一家之主,若他只是一昧读书,家用耗费一律都用姝姐儿的嫁妆也说不过去。

  秋闱若是中了,便是举人,纵是名次差些,也好找营生,不去想外放做个县令,自己家也没甚门路,便是去书院当教书先生,日子也好过许多。

  轩哥儿打定了主意,便不再踌躇,每日刻苦读书。闲下来也只教教妻子和妻妹读书认几个字,感觉精力充沛了,便又钻进书房做文章。

  经过好几日的麻将切磋,章致拙终于受不住了。正好船正行到无锡,章致拙赶紧拉着顾彦汝下船透透气。

  “这麻将乃是太宗所创,玩法多样,很是风靡了一段日子。你于此道颇没有悟性。”顾彦汝风度翩翩地扇着扇子道。

  天气热起来,顾彦汝终于开始带折扇了。章致拙早已忍了很久,看顾公子已摇起了扇子,他才敢带,怕被说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