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檀云
姜幼筠心情舒畅, 以往只是看看话本,如今自个儿亲身上场,感觉果然不一样, 主要是章致拙很配合,懂她心意。
章致拙打了个哈欠, 自己拿了牙杯刷子洗漱, 又随意洗了洗脸, 便套上了一件外裳。
姜幼筠看不管章致拙随意的性子,便说道:“如今咱们成亲第一日, 穿得得体些。”
章致拙不明所以,看了看自个儿身上的衣裳, 问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吗?我觉得还可以。”
姜幼筠翻了个白眼,说道:“不若日后由我来准备你每日要穿的衣裳,如何?”
章致拙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穿啥都是小意思,随她高兴呗。二人聊了几句,丫鬟送上了朝食, 几碟点心,两碗豆浆,一些酱菜,几枚熟鸡子。
二人用完饭便去了正堂给章则淮夫妇请安。
姜幼筠因是新媳妇, 端了茶给公婆行礼敬茶。章则淮夫妇也不为难,喝了儿媳妇敬的茶,又分别给了见面礼。章则淮给了金子打的一副沉甸甸的项圈,沈氏则给了一套五彩金掐丝头面。
姜幼筠在自个儿位子上坐定,便听见章致拙说:“爹娘,如今咱们家人也多了,这院子也不大够住,不如再相看一套,合适便买下。”
章则淮思量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嗯,你如今娶了媳妇,日后还有孩子们,这宅子是住不太开了,马上便是春闱,提前买个宅子也便宜。”
沈氏听见这话,连忙开口对姜幼筠说道:“你公公真是想得早,你俩才成亲呢,就惦记着孩子了。你可放宽心,咱们家不是那种一昧催生的。”
姜幼筠闻言,也感动于婆婆的宽宥,笑着应下了。
章致拙本来还没想到,如今爹娘提起,便接口道:“爹娘,如今我才二十,娘子不过十八,要生孩子还太早,得过几年生,孩子才康健。”
章则淮夫妇也不是那视香火如命根的人,听章致拙这么说了,也就依他。
一家人又聊了几句家长,章致拙夫妇便告辞了。
姜幼筠瞧着一路上不同于姜府的景色,有些新奇地四处望着,虽然先前也来过几次,可如今她是女主人,这感觉可是截然不同。
章致拙看见姜幼筠的神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冷,便把另一只手也叠上,给她捂着。“这宅子里也没啥景色好看,比不上姜府精巧可观。”
姜幼筠转过头,对着章致拙一笑道:“无事,这是我们的家。”
章致拙静默片刻,摩挲着姜幼筠嫩滑白皙的手,又看身后跟着的丫鬟皆低着头,便大着胆子朝姜幼筠亲了一下。
姜幼筠一愣,随后“扑哧”笑了起来,索性停下脚步,搂着章致拙好好亲了一回。
身后的丫鬟见主人家突然停了,都不着痕迹地拿眼偷偷瞥了一眼。有胆小的小丫鬟瞧见,红透了脸,头埋得更低了。
好半晌,初尝欢愉的年轻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章致拙嘴唇上沾着润泽的红色口脂,再一抿,真叫桃花都羞涩。
短短这一段路,二人说说笑笑,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新婚的喜悦啊,在白雪满布的小径上,留下隐秘的痕迹,日后经过便会不经意想起。
三日后,是姜幼筠回府的日子。
章致拙陪着姜幼筠来到姜府,一同拜见姜康璞和姜夫人。
二老坐在上首,瞧出嫁的女儿面色红润,更添明艳,便知道小两口日子过得还不错。
姜幼筠陪着母亲说话,章致拙便跟着姜康璞来到平日读书的书房。
姜康璞老神在在地呷了一口去年的雨前龙井,边对章致拙说道:“子才啊,老夫知道,你们天才都是心高气傲的,这回你秋闱失利,只考了第十名,怕是颇为难过。”
章致拙一开始确实颇为愤懑,有些埋怨老天不公,怎么偏偏自个儿被分到了臭号。
后来好好想了一通,也就释然了,毕竟自己这么大年纪了,遇到的不公的事儿也多了。若只为了名次不佳,便天天生闷气,也太过小家子气。
章致拙这么想着,便回道:“师傅,学生都想明白了,一次秋闱考差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姜康璞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确实,去年章致拙确实难过了好一阵,也瞒不过姜康璞的火眼金睛。当时,姜康璞还好生安慰了他一会儿。
“子才啊,为师都懂,不必事事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许多。为师先前收的一个学生,也是如此。一直被夸天才神童,结果秋闱落榜,被人家闲话一说,一气之下出家为僧了。”姜康璞回忆着往事,有些难过,天才就是这点不好,一受挫便爬不起来了。
章致拙欲言又止,心道:我真的已经放下了!一点都不难过了!
姜康璞瞧见他扭曲的神情,心软了半分,还是个孩子呢,一直顺风顺水,遇到浪头,便撑不住了。
姜康璞柔和了面色,安抚地摸了摸章致拙的肩,道:“为师都明白的,别逼自己太过,咱们春闱再来过嘛。以你的水平考个状元那是绰绰有余的。”
章致拙叹了口气,也知道是师傅的一番心意,但面对这熟悉的flag,他还是有些怕了。
更何况他还成了亲,心思被分走好些,能不能中状元,还得看运气。上回的一次乌龙,让他的心境平和许多。
二人在姜府用过哺食,便乘车回了章家。
章致拙又一头栽进书房,开始读书。依照惯例,章致拙修改自己做出的几篇策问样稿,内政方面的,涉及人口、农业、商业、河流疏浚、振灾救灾、冗员杂官、举贤荐才、变法改革;外交方面的,藩镇、平戎,海贸等等。
五经义、四书文涉及太多,不易操作,有小题、截搭题,还是不费这个功夫了。
诗赋方面,用何韵、一诗几言也未有定数,章致拙便只能随意做几篇大众的,写各类花卉植株的,写云、写山、写水等景观的,写文学典故的......实在太多,便是撞上了题材,用的韵不同也白搭,真要一模一样撞上,还是要大运气。
至于算学,这就不必担心了,一般的常量、几何、微积分、概率、证明等等都不是问题,除非考官出到拓扑学,那还有些难度。
章致拙四处一巴拉,感觉要学的都差不离了,剩下的只是巩固练习,以及一定的好运气。
一直到三月初九前,章致拙都沉下心来,好好地闷在书房里巩固复习,写出了一大堆文章诗赋,直改得姜康璞叫苦连连。
章致拙的苦心学习,也使得他错过了轩哥儿送来的喜讯。
原来是徐氏终于有孕了。大概是日子过得舒心,林大娘不找事儿,林毅轩也敬爱她,心情好了,好运也就来了。
林家子孙不丰,大概率是由于男方精子质量不好,难以着床。林大娘也是成亲五年才有的身孕,到了徐氏这里,足足过了七年才怀上。
可惜,世人多对女子苛责,若久久不孕,大多指责女人肚子不争气,从没有说男人不行的。简直荒谬。
如今徐氏身孕已满三月,姜幼筠这里也收到了消息,正琢磨着送些礼去,毕竟也是喜事一件。
林家。
林毅轩正捧着书,给半躺在软榻上的徐氏念书。
徐氏珍爱地摸着还不是很显的肚子,一边听着林毅轩充满爱意地读书声。
熬了这许多年,终于苦尽甘来了。徐氏满心欢喜,这么多年自个儿的相公也没因无子而纳妾,一心守着她。等这孩子出生,她总算有个交代。
林毅轩嘴上不说要孩子的事,怕爱妻徐氏多想,如今有了身孕,可是再好不过了。读完一页三字经,林毅轩喝了口茶,翻了一页,打算接着念。
“偏你想出这法子,给肚子里的孩子读书,他可听不懂。”徐氏笑眯眯地说道。
林毅轩回道:“这可不是我想的,是拙哥儿告与我的,我一想,也有道理,便读一会儿,也不费事。”
“可我怀的也不一定是男孩儿,若是女儿,岂不是白费。”徐氏有些担忧,可一定要是儿子啊。
“你愚昧了,女儿又如何,同样也要读书。读书才会明理,明理日子才会过得好。”林毅轩摇了摇头道。
“等此次春闱,我同拙哥儿一同上场,这些年静下心读书,我也感觉有些进益,这次说不定能中。”林毅轩摸了摸唇下特意蓄起的胡须,悠悠道。
“相公的学问自然是好的。”徐氏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另一边,锦霞阁徐府。
泗水居内,突然响起一阵瓷器破碎声。
“你说什么?林夫人有孕了?!”
妙姐儿盯着前来回复的丫鬟,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边。以往天真甜美的脸上满是戾气,狠狠瞪着丫鬟。
那丫鬟害怕地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回道:“是,小姐,林夫人差人报信,说她已有四月的身孕了。”
妙姐儿面沉如水,焦躁地在屋子里头转着圈,手里的绸缎帕子都被绞烂了。
可要如何是好啊。
妙姐儿气呼呼地在扶手椅上坐下,将撕烂的帕子随手扔在地上,开始思考她要如何破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沈又吃了小龙虾,爽!
第40章 考春闱
屋里点着香, 缕缕青烟升起,将整个屋子拢在一种微妙的氛围里。妙姐儿皱着眉斜坐在软榻上,手指轻轻抚着身上用云绡缎制成的华美衣裳。
这云绡缎十分名贵, 是锦霞阁里的招牌缎子,凭她不受宠的庶女身份,压根没这脸面拿整匹缎子裁衣服。这身衣裳的料子还是从姐姐那儿拿的。
妙姐儿想到这儿, 脸色便愈发扭曲了。仅嫡庶这重身份,她生来便不如三姐,凭什么, 凭什么!
妙姐儿盯着身上的衣裳,露出些许阴狠。手指紧紧攥着这衣裳, 直捏出几道纵裂的痕迹, 便如同两姐妹之间。
殷殷作态地维持着表面功夫, 把裂痕小心隐藏,装成好姐妹的样子, 可俩人都知道,这只是虚妄的假象。
妙姐儿冷哼一声, 她自己知道,她是个卑鄙无耻、心胸狭隘、善妒拜金的女人。那又如何?
她只不过想要活得更好而已,尽自己所能, 活得更好!
至于她那懦弱的三姐,不过是个被女四书教得空有贤良淑德的壳子,好坏不分、怯卑软弱、毫无主见, 惯会做缩头乌龟样儿。若不是有个一心为女儿的娘亲,早被徐老爷卖给有权有势的人家了。
妙姐儿想到徐老爷便生出深深的恨意,阿谀奉承、贪婪无度、毫无人性、鸡蛋里还要刮出四两骨头。
多可笑啊,这一家子, 互相算计,秤金算两地掂量着家人,看能为自己谋到多少价钱。
这一回家里生意遇到了阻碍,徐老爷怕是要把她献给七老八十的友商做妾了。妙姐儿想到几日前偷听到的消息,心里便阵阵发寒。
不!她绝不!
妙姐儿有些神经质地啃着自己的指甲,要她乖乖顺顺地当人家的第十三房小妾,为老爷谋求利益吗?
做梦!
得快一点儿,快一点儿想个法子。
妙姐儿越发焦躁,手指被啃破了皮,沁出滴滴红色的血。她仍不知不觉,继续啃着,嘴唇染上了自己的鲜血。
隐在暗处的丫鬟身子微微发抖,又看见小姐这副癫狂的模样了。
猛然被什么惊醒,妙姐儿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狰狞的脸。
大半个月后,姐夫就要上场春闱了啊......
妙姐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扭曲的脸色平静下来,甚至隐隐露出了一丝微笑。
不急,看他这次能不能考中。若是没考中,她也瞧不上,那便另谋出路;若是考中了......
妙姐儿愉悦地转过身,拿手指在唇边轻轻一抹,白皙的脸颊上划出一道红痕,是血。
她哼起了歌谣,是小时候和三姐一起睡时,二人一起瞎编的童谣。脸上又露出纯洁无暇的笑脸,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便是手段激烈了些,也没关系吧。
毕竟圣人都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妙姐儿歪了下脑袋,天真可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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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致拙应了林毅轩的邀请,来到林府,和轩哥儿一道做最后的整理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