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秒入睡
她拿起勺子趁着高媛停口的空挡给她扒拉了几大勺过去,碗里的粥立马下去三分之一。
“你干什么?自己好好吃,我有的吃。”高媛连忙给拦了。
“我吃不完,你帮我一下,别浪费。”
叶米不是在说谎,她胃口本来就不大,这盛粥的碗不是那种普通的碗,而是堪比小盆子的小号海碗,这么多粥她确实吃不了。
“你太瘦了得多吃点,不长壮实些怎么干农活。”高媛显然知道叶米的食量,见她真的吃不下也不强求,自己就把多出来的粥给吃光了。
难得吃到撑。
吃完大家就忙着烧热水准备轮流洗澡,叶米生病不能洗澡,就拿毛巾沾了热水擦擦身子了事。
躺在床上,重生的一天就这么过去。
大家忙了一天,累得很快陷入熟睡,叶米却是没什么困意,独自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思索。
思考她以后怎么办?
她死过一次,对那种感觉深深的恐惧,不想再重蹈覆辙,可下乡的日子也不好过,苦的跟泡在黄莲里一样。
和其他知青不一样,叶米当年下乡的时候和家里闹翻了,没有父母家人隔三差五给她寄补贴,前世下乡五年,她直到死也没能收到家里寄来的一封信,活得像是个孤儿。
现在剩下的这几块钱,还是她从前积攒的压岁钱和下乡前她妈背着她爸私底下塞的,再怎么省着花到现在,也没剩多少了。
她自己干活又不行,早产儿身子骨天生地弱,农活大多依靠一把子力气,这真不是她想努力就可以克服的。
别的知青每天能拿七八个公分,厉害些的还能拿满十个,就她一直在五六个徘徊。
这还是队里照顾她,尽量给了轻省些的活计,不然真叫她去种田,恐怕地没种完,她就该去医院躺着了,赚的公分都不够抵医药费。
所以要想把日子过好真的太难了。
原先叶米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家人能对她那么绝情,居然到她病死了都不闻不问。
现在她懂了。
她只是一本书里的小炮灰,活着的唯一作用就是充当推进女主下乡去邂逅男主的工具人,完成任务,没有利用价值的她可不就被剧情抛弃,随便按个理由送她去投胎?
顺便一提,女主就是叶米同父异母的姐姐,叫叶梓芝,比她大一岁,就下乡在隔壁村。
当初家里这么安排说是为了让她们姐妹两个互相照顾,现在叶米觉得是为了方便让女主看看她是怎么死的,好解了那口多年的怨气。
越想越憋火,叶米深呼吸,缓缓吐出胸腔那股郁气,脑子里突然又闪现出下乡前她妈交代她的话。
绝对不能在乡下嫁人,不然就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现在叶米想改改这句话,她不嫁人也回不去。
在这一瞬间,她下了某种决定。
早上鸡刚叫,叶米就跟着大家起床。
高媛边套衣服边问她:“你不多休息几天再去上工?冬天地里活计少,不耽误什么的。”
“不了,我公分本来就赚得少,再歇下去,明年的口粮得不够吃。”
“那行,一会儿你记得去和大队长说说,把假给消了,免得计分员忘记给你记公分。”
“知道啦。”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衣少粮,基本上每天都只吃两顿饭,早上一顿,晚上一顿,中间顶多喝点热水,没别的东西能吃。
特别是冬天没啥活计,人活动得少,吃得就更加节俭。
叶米早上就填了个小番薯,又灌了一大壶水,算是囫囵混个饱肚,然后揣着手,哆哆嗦嗦地跟着大家一起出门上工。
隔壁院的男知青们早就等在门口,等女知青们到了,大家凑成一堆一起走。
叶米被高媛拉着走在中间,外围有其他男知青帮着挡挡风,人多聚在一起也比较暖和,苍白的脸色才缓和一些。
到了田里她先和大家分开,去找大队长说了句要销假。
大队长穿着身军大衣蹲在土沟边捏着块泥土查看肥力,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额头堆起几道饱经风霜的纹路,“不多歇几天?”
“不用了,我们是响应国家号召下来帮助农村建设的,怎么能因为这点小病随便休息?多当误地里的活计啊。”叶米义正言辞地表明态度。
大队长喜欢听这种深具积极思想的话,粗糙的脸上露出个笑,道:“那行,你去找小袁,帮大家伙记记公分。”
这是专门照顾叶米,给了个轻松活。
“得嘞,谢谢大队长。”
第3章
“袁计分员,大队长叫我来帮大家记公分。”
袁小虎闻声抬头,看到是叶米,立即熟稔地从抽屉底下抽出本子和笔给她:“这边我来,你负责西边那片地儿。”
“好。”叶米接过东西,转身就往西边的地儿赶去。
在这片地里劳作的知青比较多,让同为知青的叶米来计分,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矛盾。
如果是冬天的田地现在可能已经进入农闲了,家家户户躲在屋子里头睡着炕猫冬,但南方不一样,这边冬天最冷也不会低于五度,地里还能种植一些耐寒的作物。
叶米所在的小田村冬天就盛产甜菜,他们农田公社有家小型糖厂,村子里种植的甜菜专门供给糖厂制糖,一年到头也能多换点钱和糖票,给大家伙儿的新年多添点甜味。
现在大家就在收割甜菜。
叶米所要做的就是记录谁收割了几亩地的甜菜,一亩地是五公分,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干一整天,只要不偷懒,甚至能拿到十五公分,有些体力好力气大的女人也能拿到这个数。
可如果让叶米来,她觉得自己半亩地都没收完就得累趴下。
认真的,不是说笑。
小田村不算很富裕的村子,但到底地处全国主要粮产地之一,只要认真干活,想要天天吃饱饭不是难事,甚至还能存下一点小积蓄。
但凡叶米身体能好上一些,可以干得了粗活,她后来也不至于过得那么惨。
叶米认认真真地记下大家一整天劳作的公分,等到最后的时候,也给自己划下一笔:五公分。
她不是正经的计分员,只是大队长照顾她,特地给分了个轻省活计,所以是不能和袁小虎一样,拿满公分十分的。
要真这么干,队员们该闹反了。
“叶米,走啦,回去吃饭。”高媛大声招呼叶米过去。
“好,等我会儿。”叶米头也不回地高声回应。
她将记好的本子和笔交还给袁小虎,由他合并在一起再交给袁老会计,然后快步小跑到高媛身边,和知青们一起回知青院。
他们知青院原本是村里的祠堂,破四旧后祠堂荒废了,等第一批知青们响应国家号召,积极下乡支援过来后,村里就干脆将废弃祠堂收拾出来,给知青们住。
正好祠堂分前后院,中间连着个月亮门。
只要把门堵了,就能隔成两个院子,男知青女知青分作两边,方便他们相互照顾的同时也不容易闹妖。
回到知青院,今天轮到高媛做饭,她叮嘱叶米回屋里躲着别出来吹风后,就进了厨房。
她们知青院做饭都是轮流的,大家定期上交自己的那份口粮,存在一起,然后每个人轮流做饭,这样可以省点柴火,也能省点力气。
毕竟在地里扑腾一整天已经很累了,没人想天天回到知青院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做饭。
这样轮着来,至少轮到自己前还能休息将近半个月。
好在女孩子们厨艺不说多好,至少没人是厨房杀手,做的饭都能吃。
要像隔壁男知青院那样,轮到某个人就得传来一阵哀嚎,那也太惨了点。
“哎呀,我裤子破了。”和叶米同住在一间屋的陈春香扒拉着自己的裤子,发出一声哀嚎。
其他人闻声扭头,顿时都笑了。
“你这破得也太不是地方了,在□□上,回来的时候就没感觉屁股蛋凉飕飕的?”
“快脱下来看看还能不能补吧。”
“让叶米帮你看看,她手巧,补得比较漂亮。”
大家七嘴八舌地给陈春香出主意。
“我可就只有两条棉裤子啊。”陈春香脱下裤子,双手捧着递到叶米跟前,一脸恳求:“好叶米,你可得救救我,不然我这个冬天怎么过啊。”
“别急,我先看看。”叶米接过裤子,翻看了几眼,“没事,可能是弯腰幅度过大,把中间线给崩裂了,沿着边缝补上就好。”
话还未落,叶米已经从木柜子里拿出针线盒,娴熟地穿针走线,干脆利落地帮陈春香缝补上。
没过一会儿,一条完好无整的裤子又回到陈春香手上。
叶米用的消失针法,这样缝补好的裤子上不留痕迹,就跟没破过一样。
“补得太好了,谢谢叶米!”捧着自己的裤子,陈春香乐得嘴巴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她自顾自高兴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身从自己的床位上寻摸出几颗水果硬糖出来,塞给叶米。
“这是我妈前些天寄给我的,谢谢你帮我缝裤子。”
叶米没有拒绝,顺从地收下糖果:“不用谢,大家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这是她除了干活之外,唯一能得到一点微薄报酬的方法。
这年头谁都不富裕,知青们下乡后就带了那么几套衣服,破了裂了,都需要缝补,他们可没钱重新买一套。
但也不是人人都会缝纫,至少她们知青院里,也就叶米和另外两位知青会缝衣服,其中一位还是男知青。
女知青们当然不可能找男知青帮忙给缝衣服,另一位会拿针线的女知青缝得又歪歪扭扭地不好看。
真的只限于把两块布给缝到一起的程度,甚至针脚不均匀的地方还会露个小洞。
这种水平谁敢找她帮忙啊。
所以在‘同行’称托下,叶米这位心灵手巧的裁缝便显出地位来。
而且她还会绣花,有些破的洞比较大的,叶米能绣点花花草草给堵上去,不用丑丑地打块布丁,这点大大满足了女知青们爱美的心。
所以时间久了,大家但凡衣服有什么破损都爱找她帮忙缝补。
当然她们也知道叶米日子过得艰难,所以每次缝补都多多少少会给点谢礼,算是变相帮扶她一把。
如果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叶米也不是撑不住,可惜最后知青院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没了顾客的叶米自然也就没了收入来源。
本就艰难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以至于熬到最后连人都给生生熬没了。
张晓虹在门外探头探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