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点娇黛 第68章

作者:南珣 标签: 强强 爽文 甜文 穿越重生

  卫阿嫱将手中的艾窝窝递到他面前,“真不吃?”

  伞面不断传来雨滴的滴答声,崔言钰握着伞柄的骨节青白, 他低下头从那里面夹着核桃、山药等物的白色米团子上移开目光。

  接连几日的不睡,让他嗓子有些发疼,声音便带着沙哑,“不用, 你吃。”

  两人肩并肩朝北镇抚司走着, 听在卫阿嫱耳中, 就好像他在附在自己耳侧说话一样,她收回手, 自己将那个艾窝窝吃了, 又用余光去瞟了他一眼。

  这段日子, 总觉得崔言钰十分奇怪, 看向她的目光总是充满着复杂。

  进了北镇抚司, 崔言钰将她送进屋,不用他安排活计, 卫阿嫱有笔有纸,自己就能画上一天图,而他撑着伞直接往存放案宗的地方而去。

  他将伞收起,对管理档案的锦衣卫说道:“将夏侍郎的案宗找出来交予我。”

  管理档案的锦衣卫有些为难,以前也在崔言钰手下做事过, 自是认识他的,但他如今是南镇抚司的人,要北镇抚司的案宗总归是不合规矩的。

  “这崔同知,不然等陆同知来了,我为你们一起找?”

  崔言钰眼眸从被伞尖上流下的水弄出了一个小水洼的地面上抬起,那双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冷漠的几乎不像是人的眸子,让那锦衣卫浑身都起了寒颤。

  只听他重复道:“夏侍郎的卷宗。”

  那锦衣卫踟蹰片刻,终还是扛不住给找了出来,双手恭敬地向崔言钰奉上。

  说是卷宗,其实就是记载夏父把柄的资料,这还是他让卫阿嫱去查的,查到后就让她交到自己这,当时本是要用它去威胁夏家,让他们放了灵薇,结果没有用上,便被他放进了这里。

  如今,它重新回到了崔言钰的手上。

  他将其打开,这回从第一个字认认真真看了起来,夏父称不上是一个好官,为人好大喜功,平日又喜奢侈,爱钻营,所以收受贿赂不少,若是北镇抚司出动,只凭他受贿一项,就够他将诏狱坐穿的。

  可崔言钰要找的不是这些,他曾大致翻过一遍卷宗,因其罪项多的简直看不过来,所以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他记得他仿佛看见过嫡女二字,今日前来便是要确认的。

  他一页一页向后翻去,直到在一页的最后一句看到夏家嫡女自小体弱,尚未活过及笄之年那句话,终是停了下来,向后翻了一页。

  此时正值夏侍郎官职变动、后宫充盈秀女之际,夏家庶女貌丑而不堪大用,便由夏家嫡女自小身边长大的婢女顶替其入宫,取名夏绮彤。

  如此重大的事情,就这样被写在纸上,混在案宗中,随意放置在这间屋子里,不若就算被人知道又如何,无非是成为要挟夏侍郎的一个证据罢了。

  如今夏绮彤已经成为最受宠的贵妃,谁敢挑破她的身份,届时,只要夏侍郎和其夫人说锦衣卫查错了,他们从小到大的女儿就是夏绮彤,也无人敢反驳。

  所以宫里的夏贵妃根本不是夏家亲生的嫡女!而卫家丢失的那对双胞胎姐姐至今还未寻到,卫阿嫱平日里那般冷清的一个人,就因为在猎场泄露了真容,就和夏贵妃产生了联系,想到这里崔言钰手上青筋爆出。

  他在那锦衣卫的惊惧目光中,撕下了这两页纸,放进了衣襟中,将案宗重新还给他时,还在上面放了纹银二十两,“这是给你的,今天你没见过我。”

  “是,崔同知。”

  他撑着纸伞不知不觉就走到卫阿嫱的屋前,从开着的窗前望去,卫阿嫱正全神贯注地削手里的东西,目前尚还看不出是什么物件,不过应该还是某种武器的一部分。

  盯着她看了半晌,他才果断走开,卫阿嫱手中的刻刀停下,向窗外看去,却只能看见细雨缠绵。

  回到房中,他饮下一杯冰凉的水,方才将霍旭皓叫来,同他道:“我需要夏贵妃的画像你可能找到?”

  霍旭皓看他神情不对,不敢造次,抱拳道:“小事一桩。”

  “还有,我要你去查夏贵妃……不,你去查夏府有没有买过从青州卖过去的婢女,查到后,秘密告诉我。”

  虽不知最近为何所有动作都围绕在夏家和夏贵妃身上,但霍旭皓受崔言钰身上气息影响,还是郑重承诺了下来。

  霍旭皓走了后,他坐下久久出神,夏侍郎之前一直外放,他根本不认识,待他回顺天府时,夏绮彤已经入了后宫,后宫嫔妃,就算有节日晚宴,也是男女分开坐,又岂是他这个小小锦衣卫能见到的。

  他从来只听说过夏贵妃的名头,而未见过其相貌,只听闻说是花容月貌,在后宫众多美人中,也能独占鳌头。

  可夏侍郎和他夫人他见过,两位的相貌都算不上极好,他一直对夸赞夏绮彤是美人一件事,持不信任态度,认为是大家仗着她是贵妃而故意夸赞。

  倘若将她的脸代入画像上扬州阿嫱的脸,那真是再合适不过,担得起沉鱼落雁四个字,他现在就等着霍旭皓的调查。

  霍旭皓当了情报部的千户可谓如鱼得水,可没想到差点栽倒在夏绮彤的画像上,真是奇哉怪也,怎会一张画像都没有。

  正在他想其他办法,都打算贿赂宫里的公公时,调查婢女一事先有了进展,他赶忙去禀告。

  “回同知,夏家当真买过从青州被拐卖走的婢女,一共3人,有2人已经嫁人生子,1人在凉州时就不见了踪影,说是得了急病没了,而且很奇怪,夏家的下人都是在顺天府重新买的,一个没带来。”

  凉州是夏侍郎入顺天府前待的最后一个州。

  崔言钰睁开满是血丝的眼,问道:“拿到夏贵妃的画像了吗?”

  霍旭皓看到他的眸子,张了张嘴,最后道:“这个倒是还没。”

  “那不用寻了。”

  崔言钰从桌上拿起自己新画的像递给他,“你去找见过夏贵妃的人,询问画像的人究竟是不是她?”

  霍旭皓本想劝他去休息,可还是没有张口,得了令便走了,找人认人可比从宫里弄画像可容易多了,没用两个时辰的功夫他就去而复返,发现崔言钰竟然还保持他走时的坐姿。

  “同知,问到了,说这画像上的女子就是夏贵妃。”

  崔言钰突地笑了起来,他有一个猜测。

第89章 青楼相遇 积攒的怒气值……

  崔言钰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落在画像下, 动作迟钝地一点一点将其卷起,心底的猜测让他浑身血液流动变快。

  心脏砰砰砰地跳动声, 震得他耳膜发麻。

  屋门被人敲响,没有听见他的回应从外面打开,“言钰最近是在追查什么?怎么都调动上北镇抚司的人了?”陆行止扇着扇子走了进来,亲自来试探崔言钰。

  他去找案宗的事情,没能瞒住一直盯着他的陆行止,南镇抚司要调查锦衣卫, 又为何翻卷宗,实在弄不懂他所想,索性自己前来试探。

  看见桌面上还露着脸尚为被他全部卷起的画像,陆行止用扇子挡脸, 露出一直以来标志性的温和笑容, 唯独眼睛里满是深意, “这就是你让人从扬州带回的画像?言钰近段日子,对扬州瘦马分外感兴趣?”

  都是消息灵通的锦衣卫, 南镇抚司着急传递消息, 到是让陆行止知道了画像之事。

  崔言钰听到“扬州瘦马”这四个字才微微分心给了陆行止, “我追查的案子与北镇抚司无关, 没有其他事, 你可以走了。”

  陆行止半点不怵,也不在乎有没有口水喝, 自己寻了处地方坐下,“怎的?无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而后他在崔言钰更加不耐烦时,说出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你义父寻我了,为了卫强的事情,你与他当真过于亲密了, 猎场的事情整个护卫队都知道你寻他差点疯魔,如今已有大臣弹劾你了。”

  “看见你桌上扬州瘦马的画像,我反而能安心,”他唰地合上扇子,“你好不容易回顺天府一趟,理应一起聚聚,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去教坊司一趟,也省得大臣们胡言乱语的弹劾你。”

  崔言钰神色更冷:“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何必在意,教坊司你们去便可,我不去。”

  陆行止把玩着扇子,漫不经心地嗅了嗅扇子上是否还有血腥味说道:“那真是可惜了,这次锦衣卫同僚聚会,卫强也去。”

  卫阿嫱她一个女子去教坊司这种地方作甚!?

  崔言钰那本就没有降下去的,让他如鲠在喉的火,如今更盛了!教坊司里乐女众多,虽也承担着大型祭祀如求雨等活动,但也可以看作是青楼,只不过与私自开起来的青楼比,多了一个礼部管辖官方承认的身份。

  其官女支多是犯事官员的家属,多是精通音律、擅琴棋书画者,姿容或端丽、或美艳、或清秀、或丰满,常引得学子流连忘返。

  但卫阿嫱她怎么敢去。

  崔言钰眼底流淌着快要沸腾的岩浆,声音却奇冷无比:“好,我去,什么时候。”

  “那就别今日了,给你个时间准备,后日沐休,我便在教坊司等你了。”

  后日一到,轮休的锦衣卫心思都活络了,克制着自己,三三两两往教坊司而去,千载难逢能和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起喝酒的机会,便是不谙此道之人,也激动的脸都红了。

  一路上,霍旭皓的脑子就已经不受控制地转了起来,他低声同卫阿嫱道:“我们南镇抚司的人同他们一起来这当真没有不妥之处?是否应告知给崔同知一声。”

  卫阿嫱跟在大家身后,闻言道:“既然是北镇抚司的陆同知张的口,你我二人便不好不去,正好趁此机会,要是能打探到他们的密辛也是极好的,至于崔同知……”

  她微微蹙了蹙眉,最近崔言钰反常的几乎不像他自己,尤其是和她身边之人,不知到底瞒着她在查什么。

  正好趁今晚,她可以灌醉霍旭皓,从中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便道:“这种私下活动,我们自己处理便好,你放心,我会看着你,不让你在他们面前说错话的。”

  作为从小家境富裕的霍旭皓,自小便被看管极严,未成婚前家里是不准他来这种地方的,所以他是害怕大过期待和紧张,甚至想拉着前方卫阿嫱的袖子,又克制着自己。

  听着她说必须去的话,只能在心里暗暗嘀咕,看卫强也不像是有钱招女支的样子,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很快来到一个街口,前方有锦衣卫吹了声口哨,示意大家教坊司到了,不夸张的说,教坊司拥有一整条街,分别有专门的内务部和演乐部。

  他们一来,教坊司的人便出来迎接了,纵使众人都惧怕锦衣卫,可教坊司里面的人还指望着锦衣卫多抄两户人家,因而那谄媚到恨不得趴在地上舔他们鞋的模样,让卫阿嫱直接移开眼。

  锦衣卫可没有夸张到将整个教坊司都包下来的程度,但弄个单独的院落还是可以的,然而他们就是想享受一番乐声袅袅,众人迷醉的感觉,当下谢绝,最后寻了个三楼临窗的包间,一低头便能瞧见一楼的乐女在弹琵琶。

  此次来的锦衣卫约莫有十多人,大家自己动手将屏风推到一半,拉来案几并到一起,将合成长方形的案几最把头的两个位置给空了出来,就围着坐了一圈。

  有嬷嬷要给他们带姑娘进来,也被他们摆手拒绝了,嬷嬷了然退了出去。

  一个锦衣卫懒散道:“这教坊司平日我最不愿意来,谁知道就能碰见被你抓进诏狱的哪家官员女子,麻烦。”

  另一个给众人倒上酒说:“与其让她们给送来,不如我们自己挑,也能避着点。”

  “瞧,底下现在弹琵琶这个,我要是没记错是崔同知两年前回来时,将其父亲给抓到诏狱的,要是把她待回房,我都怕她半夜来个刺杀。”

  锦衣卫们随口说着,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他们也不怕霍旭皓和卫阿嫱听见,低着声音抱怨,若不是为了有个差事能赚钱,早就不想干了。

  此时一楼爆发阵阵掌声,向下一看,却是一群穿着西域服侍,戴着面纱的女子,正在下面跳舞。

  柔软的腰肢随意弯折,纤纤玉手隔空轻点,让楼上楼下的男子心都酥了。

  在卫强右手边的锦衣卫故意想和她套近乎,点评道:“卫千户你第一次来教坊司,我教你,挑女人,你得先看她的腰和腿,脸那个东西,蜡烛一灭,谁能看见什么。”

  一群人怪笑起来,卫阿嫱却只是沉默地执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有人眼尖看见,站起来,“来来,走一个。”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那人喝到兴头,想故意显摆自己,“卫千户,你先挑,挑完我来给你掌眼,你看左边穿红衣服那个……”

  他的话被卫阿嫱打断了,只听她道:“你说的姑娘肤若凝脂,眼眸灵动;中间领舞者,舞姿出众,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右边姑娘纤腰盈盈一握,几位姑娘各有千秋,她们跳的每一下都能和乐曲相对应,能跳出此舞,没有十年功底练不出来,我倒是觉得,每位都甚好。”

  听了她的话,锦衣卫讪讪闭嘴,其他的人听她说完,再朝下望去眼眸一亮,顿时有人蠢蠢欲动要找嬷嬷要人,叫了两声见无人进来,便走过去开门要寻人。

  门一被他打开,他顿时露出惊愕神色,“崔、崔同知?你也来了?”

  卫阿嫱寻声望去,正巧同崔言钰的视线撞上,她心里可惜今晚问不了霍旭皓了,便若无其事地扭回了头。

  崔言钰见状眸光更加深沉,让他面前的锦衣卫腿都有些打颤,陆行止摇着折扇在两人身上看后,笑着让他进去。

  拼凑成的案几两头正巧有两个空位,大家招呼他们坐下,可崔言钰却直接走到了霍旭皓身边,霍旭皓心领神会,赶紧让出位置,等崔言钰坐在卫阿嫱身边后,那些锦衣卫有意无意地转过头不去看他们两个。

  崔言钰伸手为自己倒了杯酒,在他们又开始谈天说地时开口:“刚在门口听到卫千户一番言论,想不到卫千户平日里对女色也颇有研究,不知卫千户对现在上台这位怎么看?”

  这一口一个卫千户的,卫阿嫱睨了他一眼,向下瞥了一眼道:“中上之姿。”

  “哦?”他饮下杯中之酒,玩味地把玩着酒杯,要笑不笑道,“那不知卫千户认为何种女子能得到更高的评价?”

  卫阿嫱不假思索:“能吟诗作画、看书识字、不自怨自艾者,我认为上佳。”

  崔言钰定定看了她半晌,低低笑了两句,正巧嬷嬷来敲门,吸引住了大家的视线,没让人注意他又连喝两杯酒。

  嬷嬷是来告诉他们,教坊司刚□□好的,据说有倾国倾城之色,在家里没有衰败前,也是顺天府炙手可热的婚娶姑娘,今晚就要出来接客了。

  要想抱得美人归,需得作诗一首,交由姑娘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