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雨秋寒
“爹!大哥!”郑柔出现在大厅门口。
郑少航看到小妹红肿的双眼, 心都疼了。事情他们已经听说了, 紧赶慢赶回来, 还是没赶上。
郑渊倒是面色不改。
见到他们, 郑柔又想哭了。
“哭什么?!”郑渊不悦。
郑柔硬生生止住了泪意。
“爹!”郑少航不赞同他爹对小妹那么严厉。
郑渊一把扯开身上的披风,随手扔至一旁, 然后卷起了衣袖在丫环的伺候下洗了一把脸,“有些风雨是需要她自己一个人面对和承受的,男人有男人的战场, 女人有女人的战场,你帮得了她一时, 能帮得了她一辈子吗?”
郑少航不语, 话虽如此, 但这不是还没出嫁吗?做父兄的多护着一点怎么了?
郑渊也不管他, 而是转向郑柔, “为父再教你一课, 那就是出手有风险。未虑胜, 先虑败。出手前不止要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更要明白若是失手,会造成何种损失。还有一点你错了, 这事你应该因势利导,利用一切自己能用的人事物,而非自己冲上前去。”
郑柔心里委屈,她爹说的她都懂,这不是情势危急,她着急解除婚约嘛,时间一紧迫,就……
郑少航道,“这个局不算粗糙,就是流于痕迹,为人所察觉。”
郑渊点了点头,“所幸后面的处理还不错。断尾求生,在当时而言也算是妥当。”
这话,郑柔一听,又落泪了。断尾求生吗,她是整个人都赔进去了。
“爹,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郑少航说道,伍家弄了他们郑国公府一个灰头土脸,他岂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爹,大哥,是沈繁花,是沈繁花在后面捣的鬼。”郑柔连忙说道。
郑渊皱眉,“你怎么知道是她捣的鬼?”
郑柔随即将两人在摘星楼唇枪舌剑的一幕说了出来,百分百还原,不敢有半点隐瞒。
最后总结道,“那近乎预言的话,还不能证明是她捣的鬼吗?”
郑少航听完也不禁摇头,“小妹,你太沉不住气了。”什么好日子不多了,这不是给对方敲警钟吗?
郑柔脸色讪讪,她看到沈繁花那怡然自得的模样,就是忍不住嘛。
郑少航对郑渊说道,“爹,如果小妹的猜测为真,沈繁花能料敌于先,不可小觑啊。小妹的节奏和举动完全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郑渊眼睛微眯,“那是因为你小妹的想法完全被对方洞悉了。”然后不知想到什么,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愧为沈清之女,脑子就是转得快。”
最后,郑柔期期艾艾地问了一句,“爹,那我该怎么办?真要嫁去伍家吗?”
“不嫁伍家。”郑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但你可以绝了入宫的心思了。”
只听前一句,郑柔心底是松了一口气的,但后面那句,让郑柔感到窒息。她太难过了。
“那陈,嗯,那边呢,准备得怎么样了?”她进不了宫,沈繁花也别想进去!
“这些不用你操心。”郑渊断然道。
郑少航并未多言,因为他确实也觉得小妹有些不靠谱,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密谋之事,连旁人都不可多言,更遑论去警示正主了。
未得到父兄肯定的答复,郑柔有些不虞,但她很相信她爹和她大哥,他们既然出手了,那她便安心等着便是。
宫中晚安安排在酉时正,沈繁花申时正就出发了。她今日的装扮平平淡淡的,不失礼却也不出挑。
沈繁花刚进宫门,大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映月就过来了。
此刻离晚宴还有点时间,大长公主派人接她到她的宫殿里歇歇脚,等快开宴了,再一同前去。
这会很多人都到了,毕竟宫宴嘛,赶早不赶晚,所以沈繁花遇到很多人,她都点头致意或者打个招呼。可她没想到这会在宫里还能见到郑柔,这是真的很意外啊。
因为午后伍陈氏在郑国公府大门前闹的那出,恐怕该知道的人恐怕都知道了,此时正是流言蜚语最厉害的时候。连沈繁花都注意到,好些个命妇千金们看郑柔的眼神都不太对。
就这样,郑柔还要来宫里参加晚宴,和顶着冰雹刀子没区别了,佩服佩服。同时沈繁花心里也挺好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她前来的呢?
两人远远地对视了一眼,便两看两相厌地扭开了头。
看着沈繁花,郑柔冷哼,那些人的异样目光她自然感受到了,心里当然也难受得很,但为了能亲眼见证沈繁花的惨状,她还是亲自来了。她只希望接下来的大戏不要让她失望。
映月引路,打算穿过御花园。因为不着急,她们一行人也就边走边逛。
御花园乃皇家园子,无论园林布局还是景致,都颇具匠心。沈繁花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她们很巧地遇上了在池子边歇脚的向淑澜。
沈繁花行礼拜见之后,她以为就能离开了,不料向淑澜有了出人意表的举动。
“一起走走吧。”向淑澜和善地道。
沈繁花扫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不了,昭仪娘娘先请,臣女另有去处。”爱上哪上哪,但莫挨老子。
她的拒绝让向淑澜身后的宫女不愤,脸上自然而然就带出来了。
绿倚瞧见了,撇了撇嘴,不愤什么啊,还不许人拒绝了是吧?
向淑澜看了她旁边的映月一眼,“可是去大长公主的宫殿?”
“是的,不过臣女还想再逛一下御花园,先失陪了。”说完,不待向淑澜反应,她扭头就走了。
沈繁花溜得比兔子还快,她身边的大宫女低喃了一句,“不识抬举!”
向淑澜没说话,神色莫名。
大长公主的朝阳宫位于皇宫东北处。穿过御花园,经过含凉殿时,沈繁花好奇地张望了一下,并未见到皇帝本人。沈繁花有些失望,闷闷不乐的。
她已经五天没见到他人了,该不会一会晚宴开席时她才能见到他吧。想想晚宴上两人的位置,沈繁花脸一黑,即使她这具身体视力五点零,也只能看个模糊脸吧。
到了大长公主的宫殿,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沈繁花好奇,大长公主挺稳重内敛的一个人,谁这么本事能逗得她开怀大笑?
“来了?”大长公主见到沈繁花,连忙招手让她过去。
此刻大厅里,一方长榻,景熙帝和大长公主相对而坐,两人神态欢愉,像是在拉家常。大长公主驸马也来了,就坐在大长公主旁边呢。
在这里见到景熙帝,绝对是惊喜,沈繁花步履轻快地向前。
“坐朕边上吧。”景熙帝笑道。
沈繁花迟疑了一下,大长公主旁边坐了她驸马,景熙帝边上正空着,她要是一坐下,两两倒是对称了。
大长公主也笑,“去吧去吧。”
沈繁花琢磨着,大长公主见到他们俩时,她神色无异样,景熙帝应该还未和她说起他俩的事。
景熙帝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沈繁花微提着裙摆坐下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等坐下后,她才发现两人挨得有点近。
大长公主没察觉异样,驸马倒是朝这边多瞧了两眼。
四人聊天,说了一些生活中的趣事,气氛很是欢快。
突然,沈繁花觉得有些异样,原来景熙帝借着衣袖的遮掩,悄悄儿地握住了她的小手。他们穿的都是广袖衣袍,加上侍女都在下面侍候,竟无人察觉。
沈繁花抬眼望去,此刻他正认真地和驸马说着话,只看到他侧面的清晰分明的下颌线。
她忍不住调皮地挠了挠他的掌心,赵叔叔你可以啊,面上一本正经,底下闷骚得不行。
几人说笑了一会,魏大志上前,提醒他们晚宴快开始了。
大长公主最先反应过来,“呀,没想到说说笑笑间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皇帝先去做准备吧。本宫和驸马领着繁花先行一步。”
景熙帝作为压轴,当然是最后出场。
景熙帝颔首,“行,那朕先去换身衣服。你们到了那里,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和那边的梁立农说。”后面那句,他是看着沈繁花说的。
沈繁花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大长公主失笑,“快去吧,这些小事,无需要多嘱咐的。”
此次晚宴,是宫中自打入秋以来第一次盛宴,所以与会者众。
所幸,设宴的大殿足够大。所有人员分作四处,皇上领着宫妃宗亲一处,大臣一处,命妇一处,还有就是这次宴会的主角——武将功臣一处。
很不巧,郑柔正好坐她对面。
晚宴没多久便开始了,景熙帝穿着龙袍坐于高位。
一番觥筹交错,酒兴正酣,不知谁起了哄,陈安和被推推搡搡着来到了宫殿正中。
陈安和倒也光棍,就地一拜,“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对面,郑柔冲着沈繁花露出恶意满满的冷笑。
不过沈繁花正在一道芋泥卷奋斗,并未及时接收。
高座上,景熙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何事?”
陈安和朗声道,“臣愿用此次所有的功勋赏赐换一道赐婚旨意。”
大殿上,瞬间响起了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
“安和大将军这是看上哪家女子了?”
“安和大将军这次的功勋足够他晋升一级的呢,就这么换啦?”
“真羡慕那位姑娘。”
景熙帝眼睛一闪,道,“说说看。”
陈安和大声道,“臣倾慕荥阳县主久矣,请皇上为臣赐婚。”
沈繁花:???荥阳县主,不就是她吗?
不是,小老弟,你是肿么肥事?咱俩不熟好吧?而且你咋想不开和皇帝抢女人捏?
全场为之一静,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陈安和意欲求娶的对象会是荥阳县主。
郑柔恶意而又讥讽地看着沈繁花,这下轮到你房子塌了吧?
同一处的命妇有人酸不拉叽地说道,“荥阳县主真是好命,前脚刚和永平侯和离,后脚就要嫁进大将军府做大将军夫人了。”
高座上,景熙帝没有说话,隔着冕珠看不清神色。
沈繁花没理会那喷酸之人,而是缓缓地放下了筷子,什么叫祸从天降,这就是了。
看着大殿中间的陈安和,她心中有些无奈,小老弟,咱们能好好儿地庆功,别弄那么多幺蛾子行不?
“请皇上成全。”说话间,陈安和匍匐在地。
沈繁花上下将他打量了个遍,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她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安和大将军别为难皇上了,此事我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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