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她笑眯眯的打量着花溆,半晌才感慨道:“当初把你接进府,还是羞涩一团,如今几个月过去,人也成熟了,长大了,到时候进了将军府,同云凌和和美美的,把日子给过好了,比旁的什么都强。”
“夫妻敬爱,琴瑟和鸣,府里头老夫人是个和善大气的,只要你不出格,她就不会说什么,平日里多孝敬些,也算全了我一片心意。”
“小将军这人重情,又懂分寸懂礼,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他说。”
“他虽是我侄儿,我瞧着长大的,但有话赶话,这人着实不错。”
大夫人牵着花溆的手,絮絮的说着,她这兄嫂都没了,就剩这一个独子。
“进门多生俩孩子,把将军府的门庭支应起来。”
说这一番话,诚恳又在点上,边上的全福太太口中称是:“姑娘的福气在后头呢。”
众人这般说着,一派和乐融融,花溆被闹的小脸通红,跟上了胭脂一般。
全福太太刚用簪子抿了些胭脂膏,用水在小碟中化开,这一转眼,就瞧见花溆透白小脸上的红痕。
她比划一下,着实无处下手。
“姑娘气色好,这胭脂倒有些多余了。”她笑了笑,将胭脂复又放下,不住感慨。
花溆正要谦虚几句,一抬眸就见二小姐眸色奇怪,略有些阴晴不定的看着她。
对于二小姐的观感,她还是有些复杂的,当初的时候,她真的以为她是妻,她是贵妾,也认真的考虑过。
后来事情闹成这样,二小姐许了旁人,再也跟小将军没关系。
而她自己也死心,再没有惦记过,前些日子知道她的身份,过来闹了一场,后来又沉寂无声。
但今儿这眼神,她瞧着总觉得心惊肉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花溆慢悠悠的抿着胭脂纸,说起这胭脂纸,制作起来也麻烦的紧,说是纸,其实是蚕丝片,上面浸透了胭脂。
她以为自己是错觉,再抬眸望过去的时候,却见二小姐眉眼微垂,瞧着跟没事人一般。
“你好生的备着,我去前头招待宾客了。”大夫人含笑说了一声,留下几个姑娘陪着,这才起身离去。
花溆起身送她出去,回眸揽镜自照,摸着自己的小脸,想象着美好生活,没忍住笑了。
全福太太觑着她的神色,低声道:“给你父母上柱香吧。”
说起这个,花溆才恍然想起,她这个身份,是父母早逝,家里头叔伯也不在了,故而才来投奔远房表亲。
“好。”她应了一声,便去给牌位上香。
屏退众人之后,她一个人立在牌位前,凝视了半晌,却无话可说。
她一直没有想着有问祖寻根这回事,不过是因为被卖的时候,她年岁也不小了,旁人以为她不记事,其实她记得。
只不过年代久远,她如今也记不清到底是真的被卖了,还是庄周梦蝶。
谁卖的也不记不清楚,只有印象她尚满心信赖,完全没有想到,吃完仙豆糕,她这一辈子,便搭进了浣花楼。
看着牌位前的描金白烛,她侧了侧身,云肩上缀着的珍珠便晃了晃。
这是小将军送过来给她做脸的。
“往后余生,我不用自个儿过了。”她笑的腼腆,等入了府,趁和小将军柔情蜜意的时候,赶紧生两个孩子傍身,往后他若是厌了,她就好好的经营铺子,好好的待自己。
这么一想,未来的日子,纵然平淡些,但也美的冒泡。
“吱呀。”窗子被打开,露出一张明艳的小脸来。
花溆蹙着细细的眉尖,看着她憋红了脸,从窗户外头翻进来,笑着问:“怎的不走正门?”
来人卡在窗户沿上,有心想跳进来,却又不敢,穿着绣花鞋的小脚试探的伸了伸,并不理会她的话。
她身份贵重,那绣花鞋尖攒了一簇细碎宝石,散发着夺目的光泽。
“说吧,何事。”花溆的眸色也冷淡起来,知道来者不善。
来人歪了歪头,唇角勾出愉悦的笑容,似是她冷淡的表情给她无限的信心,她瞬间从窗棂上蹦下来,凑到她跟前,看着她精致华丽的妆容,和身上的凤冠霞帔,语气柔和怪异:“你说,今儿你我身份互换,结果会如何。”
“你疯了。”花溆面无表情道。
她和小将军,不仅仅是长辈之命媒妁之言,甚至还有两情相悦的意思在,换了人,小将军这里就不好交代。
来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一脸兴奋的看着牌位,她一个孤女,拿什么跟她争。
到时候拜过天地,生米煮成熟饭,以将军府和侯府的关系,这肉烂了,也只能闷在自己锅里。
来人唇角勾出一个奇异恶劣的弧度,离花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20章
花溆手握牌位,一脸戒备的望着她。
而一旁的刘敏唇角勾笑,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猫戏耍老鼠的态度,她笑了笑,低声道:“没用的。”
她慢条斯理的上前,在花溆想要反抗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欺身上前,看着她半掀开的盖头,那是蜀锦,上头金丝银线织就的凤鸾,更缀有无数宝石珍珠,看着华美绚烂。
这么一个小户孤女,竟用这么好的东西,没得埋没了福分。
原先她无所谓,觉得不过一个看在侯府面子上的孤女罢了,如今瞧来,她真真被小将军捧在手心里。
那个光风霁月餐风饮露的谪仙,能够宠着她花溆,自然也能宠着她刘敏。
谁不想被心上人好生的捧在手心里。
刘敏心中大恨,抬手就要去揭,能嫁给小将军的人,只有她,再不会是旁人。
以前的时候,她以为她能把这些感情给压下,如今才知道,她不光压不下,甚至当深刻的压抑之后,她反而愈加食髓知味,难以忘怀。
花溆在她畅想人生的时候,努力的拖着酸软的身体,将祭台上的白烛扫落。
“啪嗒。”
灯台落地的声音响起,外头候着的段升、段卫二人赶紧冲了进来,看见刘敏在这,不禁面色一变,冷声道:“不知二小姐意欲何为。”
刘敏脸色一白,这下了蒙汗药,她打算将花溆的衣裳剥了,再自个儿穿上。
左右这婚服宽大又不利索,头上带着的凤冠也极高,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混淆两人的身型。
她偏瘦弱些,但花溆偏窈窕丰腴些。
只这些打算,在这一刻,被尽数都给泯灭。
她看向段升、段卫二人,强笑了笑,低声道:“就是来瞧瞧溆姐儿。”
刘敏说完,趁二人不注意,扬手一撒,将手中那些白色粉面全都撒了出去,可惜激动之下,手一偏,便没撒在二人身上。
她是主子,段升、段卫面色难看,却没有说什么,只赶紧给花溆喂水,又叫锦屏、银屏进来伺候。
花溆这会儿喝了水,又缓了一会儿,那股子手脚无力的感觉已经褪了些许,却还是有些酸软无力。
她强撑着起身,让自己看着没有丝毫异样,稳稳当当的坐在床榻上。
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在众人眼中,她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被侯府收留之后,又给她找了一门好亲事。
小将军虽然也双亲不在,且不为太子所喜,但他出身将门,只要这大庆朝廷有战争,他就永远不会倒。
对于一个地位低下的孤女来说,这简直就是最好的选择。
噼里啪啦。
伴随着开门红的鞭炮声,她的嫁妆一抬一抬的往外走,这都是小将军送过来的聘礼,大夫人一样没收,原样当成嫁妆,又给抬了回去。
花溆看到这里,忍不住抿嘴轻笑,纵然身体还略有不适,但对她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生活了。
当最后一抬嫁妆出门的时候,大夫人这才施施然的走了过来,摸着她莹白的小脸道:“饿不饿,先吃点东西,等会儿上了喜轿,又有仪式等着,怕是没工夫了。”
花溆含羞点点头,轻声道:“劳烦大夫人记挂了。”
两人之间对话和谐,大夫人愿意给她做脸,她也愿意表示大夫人性子仁善,对她极好。
两人一来一往的,众人见机都一叠声的夸,听大夫人说起仪式来,不禁都笑起来,只笑吟吟的回忆从前。
“那时候我成婚,这细想来也有十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那时候日子好过,不过这繁文缛节也多,光是坐财都叫人受不住,好在夫君体贴,不时的来陪我,喂水喂点心的,要不然,也不知怎么扛得住。”
坐财指的是新嫁娘过去后第一天,要坐在床榻软垫上不动,坐的越稳当,这财源就越广聚。
但这一整天功夫,无聊且不说了,便是这怎么坐都是不舒坦的。
身体不舒服,再加上新到夫婿家,人生地不熟,吃喝习惯都不相同。
说起这个来,大家就有话说,开始追忆起从前来了,花溆就乖巧的听大家说话。
对于她来说,听过许多故事,唯独妻妾的故事,花妈妈严防死守。
若是听多了看多了,心里头生了妄念,反倒不好。
正说笑间,又听喜乐响起。
“新郎官来接新娘子了!”儿童凑在一起,调皮的喊话。
一个人出声,便是一群儿童一拥而上,叽叽喳喳的说着。
侯府外头,为首的男人穿着公服東带,头戴乌纱帽,鬓别海棠花,身前挂着大红绸花,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
“新郎官来了!”
伴随着鞭炮声声,和新郎的逐渐靠近,气氛登时火热起来。
柳臣桉带着伴郎团,都穿着公服,凑了过来发红包撒铜钱,一时间将气氛挑动起来。
“姑姑,姑父。”段云凌下马,来到侯爷、侯夫人面前请礼问安。
身后有人小声嘀咕,“这哪里是纳贵妾,分明是娶平妻。”
一般纳妾,哪里还有跟对方家长见礼的步骤,也没有亲迎这一说。
段云凌听见了,笑吟吟的扫视她一眼,眸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大夫人也听见了,却还是笑着说一些吉祥话。
她视线扫向一旁的大红灯笼,不禁略微有些不舍,明明没养花溆几日,临到出嫁前,这心里酸涩的厉害。
那脸颊上挂着的笑容,瞬间就出不来了。“瞧在姑姑的份上,千万对这姑娘好些。”
她这般一来,众人便又不住口的夸,说是侯夫人仁善。
寒暄几句,就见大公子背着新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