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但容不得始作俑者来说。
她明明可以干干净净的嫁给小将军,也许会生两个女儿,也许会生两个儿子,也许会生一儿一女承欢膝下。
也许往后余生,她没有孩子,可以养一只猫,在阳光正好的时候,抱着它,在花树下面晒太阳。
又或许她不得小将军欢心,被冷置在后院,为着一茶一饭而忧心。
但决不是,在这听太子说,她是个玩意儿。
花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向心态平和得过且过的她,头一次想要暴起抄椅子往太子头上砸,将那些金针尽数都砸进去,疼死他。
就听老大夫冷笑道:“您还靠你口里的玩意儿,靠老夫这个玩意儿解毒呢。”
“殿下说话前,且三思才是。”
“老夫倚老卖老,少不得要说您几句,这人心啊,最经不得伤。”
“
他仗着年迈,又是看着封郁长大,说起话来,特别不客气。
“您别后悔。”
他留下一句,又刷刷刷的写了方子,气汹汹的扭头就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气煞老夫气煞老夫了。
说着他看向一旁眸光晶亮的花溆,低声道:“你明儿来给老夫打下手。”
瞧瞧资质如何,也省的被人用过就扔,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花溆眼前一亮,赶紧点头。
她在浣花楼里头,学的都是些风月功夫,琴棋书画看似精致,实则一点吃饭的本事都没有。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就曾思考过,为何她的人生,生来就这般凄惨。
她最大的武器是美貌,她最大的障碍,也是美貌。
因为打小就生的玉雪一团,所以花妈妈很是看重她,花了重金培养,就为了有朝一日卖个好价钱。
现下养大了,快要及笄了,便赶紧寻摸着要找个恩客□□。
这些寻常闺秀提一嘴就觉得脏的词,却是她的日常。
花溆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她也想堂堂正正的在这人间世行走。
后来被大夫人瞧见买去,倒是过了几天清净日子,再往后,说是嫁出去,不过是娶是纳是送人,就无人管了。
小将军那里她回不去了,而太子这里,怕是也留她不得。
太子这个人,与他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觉得很危险,特别对方已经做出在春宵过后掐死她的事,她就觉得,这辈子,若他再次得到她,会不会像前世一样,直接将她掐死当床。
那死法,太痛苦了。
她有些无力承担。
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她神情又平静下来,毕竟对于她来说,事情再说,也比在浣花楼的时候好。
但往后这活法,要变一变了。
花溆敛神,垂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那笑容敛尽一切情绪,绽放出一种令人神迷目眩的光华来。
封郁侧眸瞥了一眼,不动声色。
等到他头上金针拆了,已是一个时辰过后,方才打盹的小姑娘,这会儿也忍不住,头一点一点的,在快要磕到扶手的时候,封郁伸出手掌,替她挡了一下。
手被磕的清疼。
他蜷缩一下修长的手指,见她毫无所觉,这才抿了抿嘴,直接双臂用力,将她一把抱起,见她迷迷蒙蒙的哼唧一声,将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太子便直接伸手盖在她脸上。
当视线变得黑暗,她又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去。
到底在病着,不如往常精神。
封郁将她放在床上,掀起那淡烟山水的锦被盖在她身上,也跟着躺在她身侧,紧跟着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身上无一处不疼。
他很难睡着,却必须睡下,要不然精神会撑不住。
头疼欲裂,身上各处都在彰显叫嚣着自己的存在,让他光是躺下,就白了脸。
他不能再立在人前,和他那个好父皇以及九个兄弟对抗。
封郁在心中默念,徐徐图之,事缓则圆。
然而闻着她身上那悠悠的玫瑰香,封郁以为自己睡不着,闭上眼睛没一会儿的功夫,却闭上眼眸沉沉睡去。
等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他一觉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懵。
太久太久没有睡过这么舒坦。
在他记事之后,这样好生睡觉的日子就少,开始的时候,春夏倒还好些,被子单薄也无妨,蜷成一团缩起来,倒也能安稳睡下。
倒是秋冬难熬,那被子看着厚实,实则里头都是芦花,盖在身上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热量,他不管怎么暖,都暖不热。
一夜一夜的捱。
他身体在那个时候,就虚耗的眼中,后来长大了,那些好兄弟们,明枪暗箭,明伤暗毒轮番的来,他这身体,更是败坏腐朽。
现下各种问题都凑在一起,他能安睡一刻钟,就是好眠。
封郁到底没忍住,满足的喟叹出声,满是餍足。
一转头,就瞧见花溆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敢动。
对方四肢僵硬,若不是彼此交缠的四肢尚温热着,他怕是要以为,就在昨夜,她没气了。
花溆全当自己没气了。
太可怕了。
一大早醒来,面对他的睡颜,那是一种暴击。
太子殿下素来神情阴翳,脸色苍白,看着有一种摄人的阴郁感,再加上天然的地位压制,让人不敢抬头去看。
当闭着眼睛睡觉的时候,才发觉——他也不过是个未曾及冠的少年。
约莫是睡的香,白玉一般的脸颊染上红晕,素来阴翳猩红的双眸,这会儿紧紧闭着,只能看到那鸦羽一样的羽睫,微微颤动。
他五官极精致,修眉星目,挺鼻菱唇,就连那下颌骨的弧线,也优美干净。
睡觉的时候,敛去一身暴戾阴翳,只剩下如神祗般精致。
微微翘起的菱唇,开了一条缝。
呼出一股灼热的气息。
那气息就喷在她脸颊上,可是她却一动也不敢动,明明暧昧至极的气氛,她却只觉得惊悚非常。
花溆老早就醒了,当发现自己呈比字形缠在对方身上,她当即就要离开,却不曾想,只不过动一动的功夫,太子就有要睁开眼睛的趋势。
吓得她硬生生半个时辰没动。
这会儿两人对上视线,看着他迷蒙如幼鹿的视线,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赶紧收回手脚,弱弱的缩在被窝里,不敢说话。
昨日过的,就像是梦一场。
她吃着小米粥,突然对以后有些愁,她现在到底算什么,算小将军被抢走的贵妾,还是算太子搁置的玩意儿。
高达立在一旁伺候,他明明是个七尺男儿,却细心的紧。
不管是水晶虾饺,还是蟹黄包,就连清粥也给她盛的好好的。
这幅情景,看在她眼里,太像是要喂肥待宰的羔羊。
小羊羔自然要养的肥肥的,才好下手去宰。
她慢慢的吃着,能活一日就活一日,多少人在太子手下都走不过去,她若也走不过去,想必不算什么。
封郁浑身疼,这毒越到后期越霸道。
但他除了唇色浅淡,面色淡漠,旁的没有一点反应。
手中捧着清粥,一勺一勺慢慢的喝着。
他浑身难受,这粥喝下去,也跟咽刀子一般。
花溆却不知,只当他喝着碧玉粳米熬的粥,却仍旧这般平常,果然是皇家气派,什么东西都不放在心上。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问问,这往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太子若这么好相与,哪里有这尸骨累累。
索性闭上嘴,慢慢的试探罢了。
封郁看了她一眼,倒没计较,只慢条斯理的用雪帕擦拭唇角,这才起身离去。
他刚走出门外,就听见外头砰砰砰的声音。
敲门声。
花溆一听,登时心里一动。
她竖着两只小耳朵,认真的听着门外的动静。
原以为是属下求见,这么一听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刷的推开门,看向大门处闹成一团的众人。
“小将军?”她纵然昨儿伤心的紧,这会儿瞧见小将军,脸颊上也忍不住迸发出热烈的笑容来。
“小将军!”她大喊了一声。
踉跄着就往外冲。
段云凌瞧见她面色苍白,显然是病未痊愈,心里不禁有些心疼,但还是惦记着要演戏,只当看不见,直接跟太子对线。
“太子殿下!您贵为太子,什么样的女人寻不到,为何非得抢一个妾。”
段云凌痛心疾首道。
“不过一个妾罢了,孤瞧她貌美想要,你便要双手奉上。”
封郁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