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大姑娘
所以姑娘们厨艺都各有特色,都有一手的绝活儿,有的会做一碗荠菜猪油的馄饨,有的拿手菜是川渝一地的麻辣鲜香,便要客人记忆犹新,成了拉客的好手艺了。
宋慧萍刚送走了王老太太,正闹心呢,一听梅如走了,豁然站起来,“啊,走了,怎么这么早呢,我今早起来不曾看到她。”
张建国吸了一口气,“行李箱也没了,肯定是赶时间走了,她不曾来见你,大概是怕您伤神的。”
走的时候,便什么人也不曾惊扰,静悄悄的走了。
你说宋慧萍看着桌子上已经犯凉凝固的桂花糖芋苗,微微抬眼,看着门口厚厚的深蓝色布帘子,最后轻轻的叹气。
要过继,不说是以前,就是现在的年头,一家人也多了去了,但凡是没有孩子的,有的愿意去抱了街上的孩子来养,有的愿意要亲戚家里的孩子,或是养不过来的,或是家里孩子多的,或是重男轻女的。
可是对着梅如,她是真开不了口,九死一生生下来的。
夜里,闭门,王红叶抱着孩子要回房,宋慧萍喊住了,“先别着急走,这些日子忙得很,咱们娘儿俩好久没说话了,刚好我这里有个针线活儿,你帮我收拾下。”
拿出针线笸箩来,王红叶便低着头,在炕头上一针一线的做,一会伸手摸了摸西爱身子底下,怕她热着了,见没有汗,便放心的继续做。
宋慧萍看在眼里,“老大前几天走了,晚上也没有人帮你搭手,西爱就放在这里我看吧,我年纪大了,睡得少,你爸也出差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王红叶依然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就下来了,怕打湿了鞋底,匆匆擦了擦眼泪,带着低低的哭腔,“妈,我不累,我想看着西爱。”
想看着这孩子,想着孩子在身边,她满心满眼里都是这个孩子啊。
“妈,求求您了,求您了。”
求您了,把西爱给我吧。
她仰着脸,看着宋慧萍,眼里面的哀求,让人不忍心再去看第二眼。
第10章 欺负呗(捉虫)
宋慧萍怎么能做的了这个主呢,虽说是梅如对孩子不相配为一个母亲,可是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开这个口啊,按本心来说,她愿意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要过继她主张过继,没有多大的事情,可是这个节骨眼山,梅如还不晓得回来不回来,她怎么能开口呢。
夜深人阑珊,只近来听到王红叶低低的啜泣声,她是旧式人家教导出来的,不肯当着婆母的面高声过,就是要哭也记得收敛脾性。
外面远来听到老翁头挑着担子卖馄饨,一头放着木匣子,里面放着皮儿馅儿的,另一头放着一个直筒炉子,里面烧着热热的煤球,谁家要吃的,便出来煮上一碗小馄饨,多是猪肉大葱馅儿的,再加上点儿虾仁,口感细腻弹牙,汤水是特有的高汤,别的地儿都没有,只有晚上才有的这一口,这是手艺人的拿手活儿,绝对能做到全北平独一家。
夜里不好惊扰人,所以吆喝声格外的绵长音低,张西爱最喜欢在这样悠长的声音里转醒,她先是悠悠然的睁开眼,半响才动一下,安安静静的,少有吵闹人的。
王红叶紧赶着起身,红泥炉子上坐着黄铜茶壶,正巧儿开了冒着热气,她提了水,弯着腰冲奶粉,她就盼着孩子能多吃,几时西爱嘴巴动了,她便给她吃奶粉。
家里奶粉没有了,你说她不在外面行走的旧式妇女,能走到华侨商店去,站在门外高价买人家的外汇券,就为了买里面的奶粉。
喝完了奶粉,她便在地上转着圈的抱着孩子哄,“妈,孩子睡了,一会儿怕挪动,我们先回房了。”
用褥子遮起来张西爱的头脸,掀开了帘子,刚要跨过门槛,便听宋慧萍道,“孩子你养着,只是过继的话不要提了。”
“红叶啊,一些事情,随缘吧。”
王红叶抿着唇,微微颔首,便踏出去了,脊背隆起来把孩子压在下面。
她当真就再也没有提过过继的事儿,只一心一意的带着西爱。
春去秋又来,年华一转,又是一年桃花开。
刘凤抱着伸伸在院子里,手里拿着锥子针,使劲扯着粗线,现如今每家每户都要纳鞋底,都是为了给朝鲜战场上的战士们的。
伸伸坐在地上的蒲团上,那蒲团大的很,都是秋天里的玉米叶子编织出来的,秋天玉米成熟的时候,把里面干净柔软的叶子选出来,洗干净了留存。
冬天手里没活猫冬的时候,便拿出来,一片一片的搓起来,编织成蒲团,结实耐用又轻巧,刘伸伸这孩子人长得稳重的很,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拨浪鼓,那拨浪鼓小巧的很,一会儿摇晃一下,不哭不闹的。
等看着张西爱被抱出来,就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这边的蒲团,意思是她一起来坐,她大概只午睡起来的时候,才抱出来在外面晒一会儿的太阳。
王红叶给放在蒲团上,也拿着针线出来做鞋垫,俩人一边说话。
那边张西爱人就很霸道了,她性格就比较坏,人家刘伸伸在那里坐着呢,看她来还挪动了一下位置,留下来好大一块儿。
结果她笑嘻嘻的,又挨过去,看着他,“挤到我了。”
刘伸伸是真对得起这名儿,能屈能伸的,人家愣是没吭声,又挪过去一点儿。
最后一只给挤兑到边上了,笑了笑,“要下去了。”
张西爱才咧着嘴笑,不去挤兑了。
然后一把撑着他的肩膀,自己蹒跚地站起来,给刘伸伸给差点摁地上去了。
你说这丫头,刘凤看一眼,对着王红叶说,“心眼怎么就这么多呢,你说打小就欺负人,长大了还得了,你们家这丫头,白白净净风一吹就跑似的,可是这鬼心思,是真多啊。”
你就看吧,伸伸就给欺负的不像样,但是还是喜欢跟她玩儿。
王红叶才不吭声呢,人家就是孩子一起玩儿,告状到她这边来了,她也权当没听见,扯了扯话题,“你们家弟妹要回天津去了?”
说起来这个就舍不得,弟妹当时来生产,她给伺候坐月子,帮着带孩子的,可是现如今,弟弟回来了,“我们家弟弟这几天就回来了,特特来接弟妹孩子回去。”
在海上一飘就是一年半载的,回来休假也是一年半载的,可是一般人真的是熬不住。
等太阳消下去的时候,张西爱就得走了,她得回屋子里面去。
伸伸依然是坐在那里看着她,王红叶抱着她,她老老实实地趴在她肩头上,然后对着伸伸,突然咧着嘴笑,伸伸屁股就有点动了,自己爬起来,跟着走了几步。
刘凤喊住了,“不能去。”
见他回过头来,便讲,“明天再玩儿,姐姐要睡觉的。”
张家的孩子瞧着正常,可是这身体,是真有点虚,不说别的,这一天睡的觉,就比别的孩子多多了,要是不睡觉,一会儿就跟没电的手电筒一眼,蔫吧了。
睡觉好似是充电一样的,累了就得睡,醒了玩会儿就累了。
都是身子骨不行,娘胎里的事儿。
当妈的一走这么多年,也没有回来看过,当爸的也走了,全国各地走,专门挑着深山老林里面去了,据说是去找矿石去了,打走了也没有来过。
张建国干什么去了?
他去找矿石去了。
核材料里面核心的,便是铀,重水是控制核反应堆的,苏联帮助我们建立重水反应堆,可是铀的浓缩与提取,是世界性的难题之一。
上面召集了一批地质学家,在全国范围内勘测铀矿,这个东西到底有多珍贵呢?
就是我们天然铀中同位素铀235的丰度仅为0.72%,而我们要研制核武器,就必须要把纯度浓缩到90%以上。
这是什么概念呢,就拿美国当例子来看,当初美国人为了提纯浓缩铀矿,采用电磁分离法生产,差不多是耗费3亿美金,其中导电线圈是从国库借来的白银,不包含在里面。
所以,铀矿的寻找与提取,原材料的珍贵,以及原材料的浓缩,是我们的另外一大难题,张建国从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写信回来,也不过是没有邮戳的信件。
没有邮戳,大概就是你只能收到他的信,却永远也不能回信。
第11章 又呆又傻
刘江来的时候,已经是暮春景色了,他背着大挎包来的,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好东西,他是在外面跑船的人,手里面的外汇券多,东西一一的拿出来。
刘凤看一桌子摆的,“好家伙,这么两大罐奶粉,可真有你的啊。”
咱们没有一罐一罐的奶粉,这时候国内的奶粉,是那种一袋一袋的,按照一小袋一小袋的买,跟后面几十年的那种黑芝麻糊袋子一般的。
刘江你说能不谢谢他大姐吗?
“应该的,这东西营养价值高,我看国外很多人都喝,尤其是年纪大的,喝了那是强身健体。”
抱着伸伸呢,伸伸听到奶粉就顿了顿,看着桌子。
刘凤以为他想要,便开了一罐子,“伸伸啊,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烧壶水来泡奶粉喝。”
伸伸就点点头,笑了笑,人家脾气不错。
等着烧好水,奶粉泡好了,刘凤收拾房间的功夫,他就拎着奶瓶走了。
这个点儿,上午十点钟,张西爱睡觉呢,她早上起来了以后,吃过早饭歇一气儿,十点钟就休息,然后等中午再起来吃午饭。
家里都没有人管她,只要她精神气儿好,爱吃饭,那王红叶就谢天谢地啊,真的是愿意睡就睡,愿意吃就吃。
张西爱这身体,十之八九是懒病。
要是狠心的,孩子这么大了,摔打摔打身子骨也就结实了。
可是王红叶不行,她觉得没必要,就是宋慧萍也不想管这个,家里没什么事儿,家里人都在外面挣命呢,她们家老头子,出差到丹东那边去都两年了,工资拿的是真不错,家里日子好过,养个小孩就想娇惯点。
但凡是有事儿,她必定是要讲一句,“我们西爱小呢,身子骨不结实。”
每每这时候,王红叶总是适时地补上一句,“她好着呢。”
是了,张西爱好着呢,她早上起来吃过早饭,出去溜达一圈的时候,刚给隔壁小孩打哭了,为的还是玩的事儿,她这孩子,忒霸道了,院子门口有几块光滑的大石头,高矮参差不齐的,平日里也许有老太太在那里晒背,夏日里的时候或许有乘凉的。
每日里清风吹拂干净的很,又视线绝佳靠着马路,人来人往的,看人也怪热闹的,所以她就爱吃饱了,坐在最大最光滑的那一块上面,眯着眼睛看人。
隔壁小孩叫小孙,家里只有寡母开着一家切面店,大概是切面店不差钱,家境殷实,所以吃的圆滚滚胖溜溜的。
小孙看着小孩就高兴,自己走过来,挨着西爱要玩,想着一起坐呗。
谁知道,西爱这孩子,看着他坐在一角上,自己就站起来了,站到后面去,王红叶还没有看明白她要干什么呢,觉得这孩子平时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就看见她一伸手,给人小胖推下去了。
小胖自己趴地上去了,张嘴就哭。
他寡母孙大妞,那可不是一般的泼辣啊,又是独根根一样的,看着张西爱就来气,刚要开口,就看见老张家这独孙女,咧嘴笑了笑,“他玩恼了。”
小胖哭啊,“推我。”
意思是张西爱动的手。
张西爱就穿着一件白上衣,胸口绣了一碗红莲,下面是青色的小裤子,配着红色的方口鞋子,人瘦瘦的,白白的,眼睛细细的眯起来,微微挑起来眉毛仰着脸的时候,就不像是国产货,不太对劲。
孙大妞你说信不信?
人家这孩子,不像是那种动手的人,病怏怏的,人靠着墙的时候,脸上的血管跟绒毛一清二楚的,前儿夜里据说还病了,半夜烧起来去医院了。
拉着小孙就走了,觉得没出息。
回屋子兜头就训话,戳着小孙额头,恨恨的,“你就没出息,那病秧子能给你打哭了?”
小孙怎么说呢,人老实,跟孙大妞不是一个样儿的。
孙大妞没看见全过程,可是王红叶都给看见了,她的心啊,捂着心口,看着张西爱,觉得自己胸口有话不说不快,给人拉到屋子里面去,就问,“你是不是不对啊,跟小孙玩儿,不能动手,跟谁也不能动手,知道吗?”
你讲什么就是什么呗,西爱就听着,她就站在那里,咧着嘴笑了笑,觉得你说的都对,然后问,“我要睡觉了吧。”
意思是到睡觉时间了,她想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