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安 第198章

　　林夫人笑着向崔家人道：“祯哥儿从北疆赶路回来，还想着买这些送给珠珠。”

　　“侯爷不是特意买的，”崔家管事道，“路上歇脚的时候遇到一家人车马坏了，侯爷命我们帮忙，那家的老人是做影子戏的手艺人，于是就从他们手中买下了这些。”

　　林夫人道：“祯哥儿有心了。”

　　崔家管事行礼：“我与那匠人学了些，知道该怎么让这些影儿人动起来，大小姐若是想看，我就摆弄摆弄。”

　　顾明珠颔首，一脸欣喜地看向林夫人：“让襄哥儿也来。”

　　林夫人笑着吩咐：“快去接襄哥儿，就说我喊他。”

　　杨妈妈吩咐人去找邹襄，崔家管事将影子戏箱子支开，开始整理箱子里的物件儿。

　　等到邹襄被唤来的时候，崔家管事也都准备妥当了。

　　邹襄不知林夫人唤他来是要做什么，看到屋子里摆着一块布，布后面好像有东西在晃动，一时愣在那里。

　　“襄哥儿。”林夫人向邹襄招了招手，“坐过来看影子戏。”

　　邹襄这才走过去，正要躬身行礼，立即被林夫人打断：“在家中不要那般拘谨。”

　　邹襄坐好了，崔家管也就舞动起手中的皮影儿来，邹襄很快就被眼前这新奇的东西吸引了目光，许多事这一刻全都被他抛在脑后。

　　“好看吗？”

　　邹襄隐约听到耳边传来声音。

　　邹襄下意识地点头：“好看。”

　　“这是大哥拿来的。”顾明珠接着道。

　　邹襄依旧没有特别的反应。

　　顾明珠低声道：“大哥刚刚打完仗回京。”

　　刚刚回京这几个字好像触动了邹襄，邹襄将目光从皮影上挪开。

　　“你不识大哥吗？”顾明珠问邹襄。

　　邹襄没有说话，林夫人笑道：“襄哥儿第一次进京，还没去过定宁侯府拜见，自然不知晓。”

　　定宁侯，这三个字猝然让邹襄攥起了手，脸上那复杂的声音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就低下了头，将压制不住的神情遮掩住，就好像刚刚犯了错被责打了一顿似的。

　　一直到影子戏演完，邹襄都没有再抬起头。

　　崔家管事告退离开，顾明珠将影子戏的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几只皮影，然后她看向邹襄：“喜欢吗？送你。”

　　邹襄摇头：“不……我……看看就好了……不用……谢谢大小姐。”仿佛这些东西长了牙齿，让邹襄很是避之不及，眼圈都跟着略微发红。

　　顾明珠一时于心不忍，她想要试探出邹襄的身份和意图，就难免要从邹襄下手，小孩子最容易露出蹊跷，虽然邹襄很可怜，但她也不能一时心软，因为那幕后之人太过狡猾，万一有人利用邹襄对付父亲，她不能让父亲遭人暗算，身陷险境，早些查明反而对于邹襄来说是件好事。

　　刚刚邹襄对定宁侯和崔家反应很大，邹襄的表情很是复杂，她看得很清楚，邹襄情绪中有抵触也有愤恨。

　　邹襄起身向林夫人和顾明珠行礼退出去，邹襄离开时的脚步急切，顾明珠看了一眼宝瞳，宝瞳立即跟了过去。

　　邹襄一路小跑回到了客房中。

　　邹林氏看着气喘吁吁的邹襄一时怔愣：“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的顾家下人退下去，邹襄到了邹林氏炕前，整个人趴在了炕沿上，这时候的邹襄才像是个普通的孩子。

　　“邹襄。”邹林氏就要呵斥。

　　“是他送来的东西，”邹襄低声道，“早知道……我就不去看……我恨他，恨不得他死。

　　他和那张氏都该死。”

　　“嘘，”邹林氏伸手捂住了邹襄的嘴，“不要乱说，再乱说话，我就……我就也不要你了。”

　　“你本来就不要我了，”邹襄抬头，脸上满是泪水，“你就快死了。”

　　邹林氏一时无语，眼前这稚嫩的脸庞，说出这种话让她心中发寒。

　　邹襄道：“要不然你带我走吧，没人要我，我留下也是受苦。”

　　邹林氏难受的时候，趁着屋子里没人曾抱怨说过这样的话，不知道怎么被邹襄听到了。

　　……

　　顾明珠坐在亭子里，听邹襄那些话的意思，好像与崔祯和张氏有冤仇，三四岁的孩子与定宁侯夫妻的仇结在哪里？对一个孩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父亲、母亲。

　　宝瞳道：“或许是定宁侯害了他的父母。”跟在大小姐身边，她的脑子也跟着灵光起来。

　　顾明珠道：“有……”道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一个身影拨开了不远处的树枝，向她走过来。

　　“魏大人……”

　　魏大人不可能从正门进来，否则管事妈妈定会前来禀告。

　　“大人，”等到魏元谌走到跟前，顾明珠才道，“你是怎么来的？”总不能与她一样钻狗洞吧？

　　“侯府的墙不够高。”魏元谌淡淡地道，一不留神抬脚就跃了进来。

　　什么事到了要跳墙的地步，顾明珠抿了抿嘴唇。

　　魏元谌神情平静，跳墙和走大门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不同：“我让人查到了国子监申二老爷和严参的关系。”

　　顾明珠颔首，果然是挺重要的事。

第312章 体贴

　　天黑了，顾明珠向周围看去，她再在园子里停留，一会儿杨妈妈就会带着人来查看。

　　“魏大人，”顾明珠低声道，“您能不能溜进前面的小书房里？”

　　莫师父收她为徒之后，母亲就将离她住处最近的书房收拾出来给她用，里面笔墨纸砚样样齐全，那里说话议事最好，而且书房里还有一个暖阁，暖阁后面隔间内还有扇小窗，万一来了人，魏大人还能从小窗钻出去。

　　顾明珠觉得自己这样费心的安排，有点像纵容人爬墙似的，魏大人跑惯了腿，总去小书房里等她可怎么办？

　　顾明珠话音刚落，宝瞳就细心地指了路。

　　等到顾明珠走进书房的时候，魏大人正站在书架前看书，顾明珠向左右看看，不见初九和张桐的影子。

　　魏大人将随从也丢在墙外了吗？

　　还好，魏大人治家还算严，不是人人都能带来爬墙。

　　宝瞳端了一杯茶上来，魏元谌才将目光从书架上挪开：“这里的书很全，大多都是你看过的吧？”

　　从前的顾明珠自然没有看过，馅换了之后，她就经常偷偷摸摸地看书到很晚，再加上作为周如珺时的积累，这些书看起来不少，她没翻过的几乎没有了。

　　不等顾明珠说话，魏元谌似是早就有了答案，从怀里拿出两本书转身放在桌子上：“这是关于金石雕刻的书。”

　　顾明珠想起那枚私印，魏大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要将那印章修好。

　　“今日进宫怎么样？”

　　听到魏元谌的声音，顾明珠才想起荷包里放着的那条络子：“我跟着师父去了坤宁宫，见到了皇后娘娘。”

　　提及皇后娘娘，顾明珠眼看着魏大人的目光幽深起来，他半晌才道：“我姑母可好？”

　　顾明珠道：“皇后有些瘦，但气血不亏，就是该时常出门走动走动，腰上的旧伤平日里疼的厉害，师父说最近会常常去给娘娘诊治。”

　　魏元谌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出声。

　　顾明珠没有开口问，而是继续将在坤宁宫里的事说给魏元谌听：“我与皇后娘娘一起打了络子，娘娘还赏给我一条。”

　　顾明珠将手中的络子递给了魏元谌，那络子打得并不好看，上面的方胜歪歪扭扭不平整??乍看过去会觉得很丑，不过喜欢的人自然不会嫌弃。

　　魏元谌将络子拿在手中，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图案??半晌魏元谌才道：“二皇子谋反之后??我就没见过姑母，家里的人也不曾被召入宫中。”

　　顾明珠知道??皇帝有意打压魏家，自然不可能让魏家人与魏皇后互通消息。

　　顾明珠道：“在那之前，魏大人经常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吗？”

　　魏元谌摇头：“没有??姑母不准我们入宫，姑母……摔伤之后??要在宫中养病??不愿意见人，一年到头也不会召见几次外命妇??就算答应见面，也多是祖母和母亲前去。”

　　顾明珠听到这里??脑海中浮现出魏皇后嘴角那一抹笑容：“皇后娘娘是在保护魏家。”有要保护的人，才不会觉得日子难熬。

　　“魏家在外面好好的??皇后娘娘也才能舒心。”顾明珠见过魏皇后之后??她尤其能理解魏皇后对魏家的心情。

　　说完这些，顾明珠再去看魏大人??他的手一直握着那条络子，侧脸在灯光的映照下又静谧又有种难掩的伤悲。

　　顾明珠心一软：“这条络子魏大人带回去吧??我将络子的样式记好了，这两日就跟宝瞳再打一条一模一样的出来。”她从坤宁宫得了条络子的事大家都知晓，这络子不能无缘无故就没了。

　　顾明珠说完话，就看到魏大人转过身低头看着她，半晌他伸出手将络子递到她手里：“我姑母很少动手做东西??尤其是这样的……络子……她给了你，希望你能够喜欢。”

　　明明说的就是一条络子，可顾明珠不知为何，心忽然跳得急快，可能是魏大人声音略微低沉，让她有种十分郑重的感觉。

　　她知道这条络子的分量，如果这是一柄如意，或者是什么宝石、金玉的东西，只要供奉在堂屋里也就是了，可这络子结的并不那么漂亮，皇后娘娘还肯送给她，是不怕露拙，只有对很喜欢的人才会如此。

　　顾明珠将络子接到手中，被魏大人捏过的络子有些灼热，她快速的收好，放回了随身了荷包里，这络子很好，却也很重。

　　屋子里的气氛莫名有灼热起来，如同在屋子里放了几只热笼，今晚魏大人格外不同，不像往日那般淡然、威严，身上沉闷的气息怎么也化不开似的。

　　“大人，你饿不饿？”

　　魏元谌回过神来，眼前是少女晶亮的眼眸，她端起手中的盘子递到他面前，淡淡的桂花香气入鼻，没有尝就能感觉到那丝丝甜意。

　　魏元谌抬起手，轻轻地拂了拂她头上翘起的一缕秀发，眼底的悲怆跟着缓缓地化开了，那双眼眸重新变得清亮璀璨，映着她那小小的影子。

　　顾明珠仿佛被魏元谌眼睛里那个小小的影子灼了一下，将手中的盘子摆在矮桌上，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魏元谌也坐下来，用巾子擦了擦手，拿起了一块桂花糕。

　　顾明珠端起杯子抿着茶，她第一次觉得魏大人吃东西也很好看，好似那桂花糕很好吃的样子，她有点后悔送出去的时候，自己没能留一块。

　　顾明珠吞了吞口水这才道：“大人说发现了国子监祭酒与严参的关系？”

　　魏元谌将手里的桂花糕吃完才道：“国子监祭酒曾想要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严参。”

　　顾明珠听着一怔：“大人如何知晓？”

　　魏元谌道：“国子监祭酒与章家老爷闲聊时提及过，可惜严参离京后失了双臂，前程尽毁，申家自然不可能要这样的女婿。

　　严参离家之前还查过申家的一桩案子，案宗我会让人送来给你，我想严参和申家的来往应该就是从这桩案子开始。”

　　顾明珠没有看到案宗之前，不知申家的案子与严探花查的案子之间是否有关联，不过她想要知晓那位申小姐后来如何了。

　　看出顾明珠的心思，魏元谌道：“那位申家小姐嫁给了张夫人的哥哥。”

　　张夫人？

　　顾明珠道：“大人说的是，定宁侯夫人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