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聂忱胡乱想着,难道……难道……蒋姑娘真的是长老爷的女儿?
魏元谌接着道:“除此之外,定宁侯找你们定然与此案有关,拒绝了定宁侯可能会错过一些线索。”
“大人圣明,”聂忱躬身道,“定宁侯爷也知晓我们坊间人为大人您做事,找到我们一来是想要探明消息,二来也是在向大人您表明心思……
不管定宁侯想要我们去查些什么,必然都不怕我们泄露给大人,这么看来就这桩案子来说,定宁侯站在大人这边。”
魏元谌面色不虞,赵家与战马案有关,崔祯一味袒护结果才真会牵连整个崔氏,此人一向将崔氏利益放在心上,会这样选择并不奇怪。
魏元谌道:“崔祯若是提及山西兵变,要一字不落地向我禀告。”山西兵变时老定宁侯在世,而山西兵变聚集起来的武将,不少人祖籍山西,与老定宁侯一同上过战场,也许老定宁侯知晓其中内情,能通过崔祯得到些线索再好不过。
想到这里魏元谌又微微挑起眉毛,顾大小姐在汪大口中听到了山西兵变,此时又让聂忱前来说这些话,是确定了现在的案子与山西兵变息息相关。
她必然在崔家内宅中定然找到了新的疑点。
魏元谌放下手中的毛笔,他刚刚揭开赵二老爷留下的消息,她那厢也有了猜测,怪不得没有让聂忱问他赵二老爷画的那条鱼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元谌目光落在挂着的舆图上,听汪大提及了山西兵变,他立即想到了榆林卫,鞑靼南犯时进攻榆林卫,“山西兵变”的那些致仕将领就是在榆林卫迎战鞑靼。榆林卫为九边重镇,沿着大周疆域,从宁夏卫到榆林卫而后向大同府走行,是大周最重要的一条疆域线,那条线先向下然后上扬,与赵二老爷在他手心里画的十分相似,再加上那条鱼,答案就更加明显。
鱼是“榆”的谐音,应该也有漏网之鱼的意思,赵二老爷想说的是,这战马的案子与十二年前的兵变有关。
兵变的漏网之鱼,自然就是那些带领山西兵变的将领。
东大巷那女子开的是镖局,镖局离不开人马,女子和手下的那些趟子手,也许就是赵二老爷说的“鱼”。
崔祯真能去查这些,倒是免了他一番功夫。
崔家和顾家是两姨亲,这对表兄妹是彼此缺乏了解,还是另有图谋,站在一旁会看得更清楚。
既然没有了别的事,聂忱向魏元谌行礼告退。
今晚的事还算顺利,听起来魏大人对坊间人没有任何的不满,聂忱一步步向后挪动脚步,到了门口正要转身离开。
“你们为崔祯做事,也不光是为了查这桩案子吧?”
魏元谌清冷的声音传来:“拉到了定宁侯这样的主顾,将来也会生意不断。”那个连一贯钱都不放过的人,说她没有这样的打算,他绝不相信。
聂忱脊背微微有些僵硬,他这下意识的紧张想必不会逃过魏大人的眼睛,干脆也不加解释,等待魏大人后面的话。
魏元谌冷冷地道:“坊间人需要养家糊口做生意没错,希望你们分得清轻重。”
初九心头一凛,三爷还是憋不住说了啊,不过好好哄着些不好吗?为何非要硬着头皮要挟。就像当年魏老太爷与太夫人拌嘴,看似占了上风,最后还是吃了大半个月的冷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聪明人也爱自找烦恼。
“大人放心,”聂忱说话掷地有声,“我们坊间人虽喜欢银钱,却更明辨是非。”
初九叹了口气,这聂忱只怕也是个傻子,说什么明辨是非,三爷要的明明是一心一意跟着魏家。
聂忱退了下去,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魏元谌看向窗外,崔祯也许今晚就会利用坊间人查找案情线索。
那就让他们去找,无论有什么收获,都会送到他面前。
魏元谌静下心继续看公文。
初九眨了眨眼睛,看来三爷是真的不准备出去了。这样思量着,他走出屋子抱着剑靠在墙上,不出去也好,这样日夜不停地奔波,他脚上的鞋都磨坏几双,磨坏了鞋还得自己买,娶媳妇的银子又少了一笔。
“初九,倒水。”
屋子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咦,初九讶异,这水不是才倒过吗?
……
天黑了,汪大小心翼翼地拉开门,打量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守着,这才一个闪身走出了汪家,快步向村外走去。
官路上除了汪大之外没有旁人,但汪大并不害怕,这条路他十分熟悉,来来回回走过许多遍,就算摸着黑也能找到地方,他怕的是有人跟踪。
但这件事他不能不去做,该知会的人他都要知会到,免得出什么闪失。
汪大走得飞快,下了官路又走小路,终于到了一处庄子前。
那庄子并不大,这块地也并不肥沃,达官显贵看不上这样的田地,地里的粮食也长得不好,佃户上交了租子之后勉强能够活口。
汪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敲响了庄子上的门。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应声。
门打开,一个老翁提起灯在汪大脸上照了照才道:“这么晚了你怎来了?有何急事?”
汪大走进院子,将门关好才道:“你们还在这里作甚?不是已经送了口讯让你们立即离开太原府吗?”
老翁并不着急,撑着拐杖缓慢地向前行,他的一条腿早就断了,另一条腿去年摔伤,所以走起路来十分艰难。
“我能去哪里?”老翁道,“离开太原府也会死在半路上。”
听到动静庄子里的人都探出头来看情形。
“回去吧,”老翁挥挥手,“没有什么事。”
“那他们呢?”汪大道,“他们怎么办?”
“都是些老弱病残,”老翁十分冷静,“朝廷就算去查也不一定能查到什么。”
说完这话,老翁看向汪大:“再说……有你那兄弟死在了前头,就算让我立即去见阎王,我也能闭上眼睛了,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
第128章 再抱
汪大听到这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说你兄弟你不高兴?”老翁冷冷地道,“要不是在你家中听到你那兄弟说话的声音,我还被蒙在鼓里,原来当年诬陷我们是逃兵,一路追杀我们的人就是汪二。
当年他们蒙着脸,我没看到面容,但那说话的声音我却记得清清楚楚。难怪这些年你兄弟发迹了,你还一直靠种田度日,是你那兄弟早就狼心狗肺,还是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没有告诉我?
你瞒了我那么久,念在你从死人堆里将我背出来,我才不记恨你,换了旁人别想再进这门。”
汪大始终垂着脸,没有反驳老翁的意思。
“你现在承认了?”老翁接着道,“那我问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百户让我们去接应山西的援军,怎么我们就稀里糊涂成了逃兵?汪二带着那一队骑兵,追上我们之后就动手杀人,根本不听我们解释,到现在我还不明白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老翁说完这些,再次看向汪大:“我问过你许多次,你当年不会是假传军令,带着我们私逃吧?”
“不是,”汪大道,“我没有想做逃兵。”
“那此战结束之后,你为何不肯与我一起去衙门伸冤?”老翁激动之下手里的灯微微摇晃,“就算不为我们,还有那死去的八个弟兄,我们可是一起被征入军中,他们被冤死,头上顶着逃兵的罪名,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汪大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道:“那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榆林卫死了那么多人,一切都晚了,凭着我一张嘴也说不清楚,也没有人会相信。”
汪大支支吾吾,老翁早就司空见惯,正准备向屋子里走去。
“有什么话说不清楚?不如说出来听听。”一个声音传来。
汪大和老翁都下意识地向外看去。
崔祯大步走进了庄子。
躲在暗处的聂忱假意惊慌地也跟了上去,喊了一声:“侯爷,您怎么来了。”
崔祯没有理会聂忱,目光湛湛地望着汪大:“你与汪道昌到底有何恩怨?现在说出来,若你说的是实话,我为你做主。”
汪大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望着崔祯和聂忱,旁边的老翁借着灯光也认出了崔祯的身份:“您是定宁侯?”身在太原府如何不知道定宁侯,就算是老翁这样行动不便之人,也在街上看过定宁侯带着将士入城,所以一眼就辨认出来崔祯的身份。
老翁跪下来:“请侯爷为我们做主,我们是被冤枉的啊!”
聂忱上前将老翁扶起来。
崔祯看向汪大:“你欠的债总要还,逃不过去的事,何必再隐瞒,你原原本本地讲明白,若逃兵之事另有内情,别说十二年前发生的,就算再久一些,我也会尽我所能为你们伸冤,大丈夫征战沙场不畏死,却不能担莫须有的罪名。”
崔祯这几句话,显然说动了汪大,汪大始终怔怔地望着崔祯。
“侯爷与我们进屋去吧,”老翁声音颤抖,“我们可以慢慢说话。”
老翁话音刚落,就有些人从屋子里走出来,这些人很多都身有残疾。
老翁急着解释:“都是伤兵,从战场上下来聚在一起讨口吃食,他们不知晓那些事,侯爷您……”
崔祯道:“我知道,不管如何不会连累无辜。”
几个人说着话向屋子里走去,聂忱转头去看不远处的墙上,那里有个小小的影子,向他点了点头,示意让他先跟上前。
顾明珠趴在墙头上吩咐柳苏:“那边有聂忱在,我们先不进去,你注意着这院子里人的动向。”万一有其他人也找到这里,总归可以提前示警,小心点总是没错。
不远处的魏元谌看着墙头上的那个人影。
本来身高就很矮,趴在那里更显得瘦瘦小小,如同一根挂在那里的豆芽菜,一双腿还不时地随着摆动。
一个内宅小姐,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还有什么她做不得的?
墙上的豆芽菜明显要从上面溜下来,大约是觉得自己手脚很利落,竟然没有让身边的人前来帮忙。
眼见她就要跳下来,突然从旁边快速掠过去一条人影,正奔着她而去。
魏元谌皱起眉头。
顾明珠正要从墙头上跃下,就听到衣袂破空声由远而近,让她料到了,还有人跟在他们身后,如果推测没错的话应该是东宫的人。
东宫的眼线一路追着他们来到这里,定然想要了解眼下的情形,于是动手来抓她,毕竟她与聂忱是坊间人,从他们身上下手知晓消息比对付崔祯要容易的多。
东宫很是难缠,她若是抵抗恐怕会给坊间人招来麻烦,不抵抗就要费一番功夫周旋,比较一番她准备选择后者,于是没有挣扎等待那人的到来,另一只手则握住了手臂上的袖箭,若是那人准备取她性命,她自然也要给她致命一击。
预料中的擒拿没有到来,身后忽然传来打斗的声音,顾明珠转头去看,只见一条人影挡在了她面前,那前来捉拿她的人已经被击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月光之下,挡在她身前的人微微侧过头来,皮肤白皙,眉黑如墨,那是……魏大人。
顾明珠微微发怔,手上一时卸力,身体跟着失衡从墙头上掉落而下,都怪她将柳苏遣了出去,自己攀高落地的身手又不太灵活,这次难免要吃亏。
顾明珠正思量着,腰间一紧,一条手臂伸过来将她揽住。
念在她曾冒险向他示警的份儿上,这时他不能袖手旁观,他伸出手将她接住,果然比一根豆芽菜重不了多少。
十几岁的年纪,一阵风就能吹走,就这样还想凭一己之力护着整个怀远侯府?
如今政局不稳,勋贵屡屡出事,她这是哪来的自信能做这些?魏元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她拿着簪子刺入机关匣子的一幕,如此的决绝、坚定,就像当年如珺在大牢中拿走他身上的利器一样。
果断,丝毫没有畏惧。
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如珺。
柔软和纤细的腰身滑入他臂弯之中,他眼前忽然有个场景一闪而过……
在梦中如珺用手轻轻触碰他的额头,查看他身上的伤口,就当如珺要离开之际,他一把拉住了她。
他与如珺四目相对,然后将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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