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秋灵
酒足饭饱后,众人也一一散了。
他们在后院庆功时,福贵和请来的掌柜正在柜台一一清点账册。
因为来买东西的人大多数拿的是银钱,所以一万二千多两的现银堆满了好几口大箱子,吕娘子怕夜长梦多,就希望今晚清好账册,分好账。
幸好,按照梁婧的表格做出来的账册,福贵和那掌柜核对得非常快,不到一个时辰就把这三日的账目都盘算好了。
除掉本金和吕娘子店铺本来的货物卖掉的八百两,盈利总共是五千两多一些。
按照约定衙门取了其中两分利,也就是一千两的分红。
剩余的四千两是吕娘子的。
福贵直接把现银都收走了,给吕娘子留下四千八百两的银票。他正好懒得去府城兑换现银,开春这些银子都要用上。
李元几人两人一组,来回搬了几趟才全部搬完。
福贵留在最后,问梁婧和牧大娘她们要不要一块回衙门,毕竟夜深了,三个女人走在街上有些不安全。
梁婧点点头。
几人走到门口,吕娘子拉了她一把,塞给她一个荷包。
“梁姑娘,别的感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这点小小的心意你一定得收下。日后,你需要什么衣服首饰的,直接到我店里来拿,或者说一声我给你送府上去。”
吕娘子说得真诚,梁婧也不好再推拒。
牧大娘和虎妞手上也提着几块布料,这是吕娘子特地送的,所有的伙计和婆子每人都有。
虎妞一路上特别高兴:“没想到只是说几句话,就能得到这么好看的料子,吕娘子真大方。”
牧大娘笑着点点她的鼻头,道:“你可不能在外头到处说,若是让别人听到了可就不好了。”
虎妞赶紧捂住嘴巴,摇摇头表现自己不会说的。
众人一见她那样子,都纷纷笑开了。
梁婧走在队伍的最后头,只觉得眼前的灯笼一晃一晃的,不知不觉就进了县衙的大门。
李元带着其他衙役把银子放到库房去。
而不知为何,好像牧大娘和虎妞也走远了。
梁婧脚步有些虚浮无力,只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
游廊上,一盏红灯底下,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那处,眼神幽幽地看着她。
第26章 酒醉
深色狼毛大氅下, 一袭银灰色锦袍很好地勾勒出男子修长挺拔的身躯,一头鸦羽般的长发用白玉冠束起, 洒落在肩上的发丝随风一飘,如同那月上缥缈的仙人走下凡尘来了。
梁婧情不自禁地走近对方。
男子狭长深邃的黑眸专注地看着她,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启:“你喝醉了?”
梁婧杏眼闪烁着迷茫的水光,不自觉停下脚步,抬起手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颊,语气迟缓道:“我醉了吗?好像, 没有吧。”
柴子瑜轻轻蹙了蹙眉头,上前几步,微微垂眸就能看到她那酡红的醉颜,他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
指腹下的肌肤细腻光滑, 他来不及多感受一会, 那热烫的温度就传了过来。
“这是喝了多少, 连自己醉了都不知道。”他收回手指, 微微叹息。
下一瞬,大手却被梁婧抓住, 又贴回了脸颊处。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喟叹一句:“真舒服。”
柴子瑜怔住了。
梁婧却觉得一只手不够,干脆又把他另一只手也抓了上来,贴在另一边的脸颊上。从柴子瑜的角度看去, 只觉得她那张娇俏的小脸几乎全埋进了他的大手中。
而且还……
蹭了蹭。
软软的呼吸吐在他的手心里, 心里头如同被一根小小的羽毛搔了下, 痒痒的,麻麻的。
一时间,只觉得天地安静地只剩下她和他。
眼里看的, 心里想的,身体感受的,全是她。
柴子瑜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眼前的这一刻美好给破坏了。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多好啊——
蓦的,外头传来“咚——锵——”的声音,是夜里负责巡逻的更夫在敲锣报时。
梁婧像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俏脸从他手心里猛地抬起,黑亮亮水润润的眼睛蒙上一层薄纱,满是迷茫地看着他:“大人?”
她纤细娇小的手还握着他温暖厚实的大手。
一时半会忘了松开。
柴子瑜点点头,声音带了点低沉:“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梁婧明显还是醉着的,只是瞧着好像清醒了不少。
柴子瑜道:“我在等你。”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等我做什么?”
“有个问题想亲口问问你,”灯火下,他的眸子闪烁着斑斑点点的光芒,语气却温柔得要滴水似的,道:“你这些日子,为何总是躲着我呢?”
梁婧“啊”了一声,大脑有些发懵,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躲着你呀,没有躲,我是不想看见你而已。”
“为何?”他的声音又温柔了几分。
“因为,”梁婧下意识地咬了咬唇,柳眉紧蹙,委屈巴巴地道,“我不想自己往后舍不得走,不想习惯了看到你却突然有一天再也不能见到你。”
柴子瑜很快地抓住了重点:“你说要走?走去哪里?为何要走?”
一连三问,问得本就失去理智醉晕晕的梁婧脑袋又浑成了浆糊,她没有回答,只是松开他的手,努力站直身子后,抬腿就要走:“我,我要回去了。”
回去睡觉,对,睡觉。
一双大手拦住了她,梁婧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可是那奶凶奶凶的模样,反倒让柴子瑜哭笑不得。
他继续用蛊|惑的眼神和语气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何要走?”
想走走不了的梁婧终于生气了,加上酒劲一上头,只觉得一股热燥冲上头顶,情不自禁地就冲他道:“我怎么就不能走了啊?”
她上前两步,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整个人几乎快要贴上他的身体,半仰着头,露出整张洁白如玉的脸蛋。
她一张嘴,一股淡淡的桂花酒气就冒了出来:“我不走,是还准备以后伺候你一大家子吗?伺候你媳妇,伺候你闺女,伺候你儿子,是不是还得伺候你孙子孙女,到老了干不动的那一天才能走啊?”
“……”
柴子瑜愕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到这些。
梁婧却突然换了个语气,神色黯淡道:“我知道,你是那天上的白月光,我是那地上的杂草,不管如何努力生长,永远也到不了可以触碰到你的高度。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留下来,日日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呢?”
自从那一日当堂下跪后,梁婧才意识到两人的差距在这个时代并不是简单的靠一句“喜欢”就能忽视得了的。
她承认自己先动了心,但不意味着她就不能把还未付出的心意死死压在心底。
柴子瑜长得好看又如何,身材好又如何,性格对她脾气又如何?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难道就不能找一棵同样的杂草吗?”梁婧恶狠狠地丢出这句话,又瞪了瞪那枝“花”,才松开了抓住他衣襟的手。
胸前的热度突然下降。
柴子瑜恍然间从她方才的一番举动中回过神来。
半晌,他垂眸幽幽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怪不得,自从那日案情大白后,她对他再也初时那般热切的眼神,也几乎不再踏足他所在的前院,日日只躲在灶房里。
原来只是为了躲他,避开他。
梁婧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彻底晕乎了,本来就是酒劲上头,加上方才的激动耗费了她剩余的所有体力,这一会整个人站着站着,眼睛一闭,身子就软了下去。
柴子瑜眼疾手快地将人拦腰揽住。
往回一拉。
温热的娇躯倚靠在他胸前,呼吸吞吐间带着淡淡的桂花酒香,垂眸一看,女子柔美天真的睡颜展露在灯火下,如同拢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粉面含羞,朱唇微启,十分撩人心弦。
夜深露重,寒风陡峭。
柴子瑜将停留在她唇上的眸光收回,眼底多了抹深意。
解开身上的大氅,披在梁婧身上。
而后另一手伸到她的腿弯处,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朝着她所住的西厢房走去。
身后不远的一处角落里。
福贵正挡在虎妞面前,正好把方才两人贴在一块的那一幕挡得严严实实,没让她看到一眼。
“福贵哥哥,你别老挡着我呀,我看婧姐姐的样子八成是喝醉了。要是不小心说错话冲撞了大人怎办,你快点让开,我去把她带回去。”虎妞一脸焦急地说道。
早知道,她方才就不和牧大娘一块走了。
留下婧姐姐一个人走在最后头,明明瞧着精神得很,转眼又醉了,居然敢去抓大人的手。
要是大人一不高兴,要找人打婧姐姐板子怎么办?
她听府里其他衙役说过,柴大人最是铁面无私,且不喜欢别人碰触他,身边只留了个福贵伺候,在她来之前还赶走过一个丫环呢。
婧姐姐平时也都尽量避开他了,怎么一喝醉酒就糊涂了呢?
这大冬天的,虎妞愣是急出了一头汗。
福贵瞧着这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明显是还没开窍。
“你这丫头,别瞎操心了。大人已经送梁姑娘回去了,你也快点回去歇息吧,今晚的事情一句也不能往外说,否则的话我会再找人牙子,把你卖得远远的,听清楚了吗?”
福贵故意吓唬她。
虎妞确实被吓住了,她最怕的就是再把她卖出去了,现在在这里多好啊,吃得饱穿得暖,有梁婧和牧大娘在,大家伙都亲亲热热的,比舅舅舅母一家好多了。
若是真的再惹了大人和福贵小哥生气,再被卖出去,可就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了。
况且,她舍不得梁婧,也舍不得牧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