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秋灵
毕竟都是乡亲,众人虽然对张家印象不好,明面上还是过得去的,纷纷给道了个喜。
张婆子态度一变, 下巴仰得都快顶天了。
连站在一旁的张老头也把腰杆挺得直直。
大家寒暄一下,见张家不是特地来找麻烦,便回灶房忙活去了。
梁老大和鲁氏去别家借桌椅板凳和碗筷,梁母被宋大嫂喊进去拿调料去了, 余下梁婧一人和张家人站在院子里。
梁婧也不看他们, 打算去门外找找虎妞, 她方才说要去村子周围逛一逛, 别到时候走太远。
张老头开口喊住了梁婧。
“梁丫头,见了长辈怎么也不招呼一声?”
梁婧回身, 看了他一眼。
“我梁家的长辈都在屋里头坐着,着实还不知道你是我家哪门亲戚的长辈。”她笑吟吟地说道,只是眼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张老头自找了个不痛快,可是又反驳不了, 只好道:“那来者是客, 你总得安排给我们拿个座, 上个茶吧?”
好歹,他也是秀才的爹!
梁婧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以及他旁边的张家人, 道:“若是你们张家人记性好点,应该不会忘记年前我去了几次你们家,可是几乎连院门都进不去的。当时你们怎么说的,需不需要我再给你们回忆回忆?”
怎么说的,在外打零工的张文山可能不清楚,可是张婆子却忘不了。
不就是嘲讽了几次梁婧不要脸,都退亲了还主动找上门来,然后明里暗里把小姑娘辱骂得体无完肤,就差让人直接拿根绳子上吊去。
两家人都闹成这样的程度了,张家人今日还好意思上门。
就因为张二郎中了个秀才,就敢如此嘚瑟。别说秀才,就算是状元她梁婧还不一定放在眼里。
德行不配的卑鄙小人,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梁婧也不管他们,转身就出门找虎妞去,留下张家几人面面相觑,站在院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频频望向正堂门口,希望里头有人出来招待他们。
正堂里。
张二郎也如坐针毡。
柴子瑜并没有给他什么脸色看,只是毕竟是梁家的地,柴子瑜也是上门来看望梁父,所以梁父几乎是抓住一切时机侃侃而谈,老村长和村里的长辈们时不时插嘴讨论,就是没人看张二郎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柴子瑜才仿佛刚注意到张二郎的存在,眼神扫了过来。
张二郎忙扯出个笑脸。
柴子瑜道:“近日,县里发生一桩惨痛的案件,不知各位可有听闻?”
在座的人除了张二郎外都是上了年纪的,天天在村子里足不出户,自然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柴子瑜便三言两语把宋员外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村长比宋员外大几岁,也是见过几回的,自然比其他人更加关心他的病情,道:“那这宋员外如今身体可好?”
“大夫说若是精心调理几月,也许会有所好转。”
至少宋员外知道害他的朱尚华选择自裁后,心情舒畅了很多,虽然说还是不能行动,但是已经能口齿不清地说上一两句话。
老村长叹了口气,只觉得天意弄人。
宋员外家大业大的,没想到晚年竟然过成这般模样。
老村长虽然家境并没多富裕,可是人丁兴旺,而且子孝孙贤,一大家子倒是过得还挺融洽的,真的是各人自有天命。
其他人也三三两两议论起来,比较一番后都觉得自己如今的日子其实算是很幸福了。
柴子瑜敛眸喝了口茶,余光扫了眼面容有些古怪的张二郎。
坐在末首的张二郎确实心里不自在。
他没想到就这半个来月的时间,宋家竟然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而且朱尚华居然死了!这个消息最让他忐忑不安。
听这县令的意思,朱尚华是在公堂上自刎的。
那他死之前应该没有提到什么不该提的事情吧?
再想想平日两人联系时来往的书信,张二郎顿时坐不住了,起身向众人告辞。
柴子瑜笑道:“文宇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没,没有。学生只是突然身子有些不适,怕叨扰了大家伙的雅兴,故此想先回家歇息片刻,下晌再来。”张二郎低头请罪。
宴席的吉时是在未时中,距现在还有两个时辰。
柴子瑜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看得张二郎额角都微微汗湿,才听到县令大人说了句“那你先去吧”,赶忙拱手告退。
而后在一屋子人疑惑的眼神中,匆匆出了门。
在院子里的张家人瞧见他面容有些狼狈地走了出来,纷纷围过来问道:“二郎,是不是大人喊我们进去?”
问这话的是张老头,他到目前为止还从未见过县令大人的尊容。
张二郎低声道:“不是,我们先回家歇会,等下晌开席再过来。”
他这话说完,也不管张家人是如何反应,径自先走向梁家的大门。其他人面面相觑,只好赶紧跟上,打算回家再问个仔细。
张二郎面色凝重地往自家方向大步走着,迎面正好是梁婧和虎妞挽着手走了过来。
虎妞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张二郎却看到梁婧仿佛眼中没有他这人般,擦身而过时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过来。张家人跟在他后头,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
他原地驻足,转身往后回看。
女子婀娜的背影越走越远,却再也不曾见她回过头来。
张二郎怔了怔,被张婆子推醒了。
“二郎,你还看她作甚,莫不是心里还惦记这死丫头吧?”
张婆子可是千百个不愿意,她本就不喜欢梁婧,再加上张小妹出的那桩事,这梁婧害得她们母女两在牢里待了那么久,家财也都罚光了。
更别提她私心里认定张小妹离家下落不明都是梁婧害的,新仇旧怨这么多,她是死也不会同意张二郎和梁婧再和好的。
张二郎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神色莫名地看了看梁婧远去的方向,而后转身脚步匆忙地往家里赶。
进了门后,张二郎直奔自己房间,并当着他们的面关上房门,不知道在里头做些什么,只听到零碎的搬动东西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
张婆子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却又听不到什么有用信息。
只好一脸不虞地回过头来,看到张大嫂站在房门外对她这边探头探脑,揪住她便痛骂一顿,心里积攒了一早上的火气才终于发泄出去。
张老头进门后,又把堂屋里放着的长烟斗拿出来点火抽上,一边吞吐着云烟,一边对大儿子张文山道:“这二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张文山也不好说。
他自幼读书就没有弟弟厉害,所以早早就出来下地种田,没事就去城里找活做,和这位天天埋头读书的二弟其实交流也不多。
张小弟在屋里睡着懒觉,可能是听到众人的声音,便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爹,大哥,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没事,你嫂子在灶房给你留了早饭,你快洗漱下过去吃了吧。”张文山对小弟还是比较喜爱的。
小弟和自己一样没有读书的天赋,做事还挺勤快。
张小妹离家,而张婆子自从出狱后,不是腰腿疼就是头昏脑热的,几天换一个花样折腾。
所以张大嫂生产后,只有张文山自己照顾媳妇和孩子。
张小弟便常常搭把手。
昨晚也是张大嫂有些发热怕传染给孩子,张小弟便帮着带了一夜的孩子,早上才睡了懒觉。
“好的。”
张小弟年纪小,心里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大哥让他干啥就干啥,这就跑去灶房洗漱吃早饭去了。
张老头眯着眼睛抽了一口烟。
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张二郎紧闭的房门,突然脑海里升起了一个念头:张家真的只能依靠二郎吗?
就在这时,张家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张老头回过神来,只见大儿子张文山已经走过去,手放在大门上,正要拉开那上头的木插销。
“等等!”
他突然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出口阻拦。
可惜说晚了一步。
木插销早已被抽开,张文山虽然没有拉开门,可门已经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随着缓缓打开的大门,映入张老头眼帘的是一行穿着官服的衙役,个个人高马大,绷着脸瞧着凶神恶煞的。
最前头的人扫了一眼院子的每个人,声音凌厉道:“张家二郎张文宇可在?”
“砰——”
张二郎的房门迅速打开又迅速阖上。
张老头只觉得眼前如同一阵寒风吹过,这些差爷们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堵在张二郎房门前。
第50章 面目
以李元为首的衙役们将张家众人控制了起来, 尤其是碎嘴的张婆子直接捆起来塞了口,这才去把柴子瑜请了过来。
梁婧不知道, 彼时她正被梁母拘在房间里,盖着暖被喝着红糖水。
一开始是鲁氏喊她到灶房帮忙做两个县令大人爱吃的菜。梁婧便上手,跟大家一块用冷水洗食材,结果虎妞看到嚷了一句,才被梁母听到她是来了月事。
尤其是看到她冻得面无血色,心里又疼又气,又是指责又是念叨她不懂事, 明明身子骨弱,来月事回回都疼得走不动道,怎么还敢如此不知轻重。
其实梁婧不好意思说,可能是近半年伙食跟上了, 小姑娘也又发育了一圈, 来月事也一次比一次轻松些, 原身的老毛病都少了很多。
“婧儿, 以前都苦了你了。”梁母本来是在念叨她,突然说着说着红了眼, 坐在床沿上握着梁婧的手,道,“娘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苦,是我们老梁家对不住你。”
“娘, 怎么又说这种话, 不是早让你别说了嘛。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咱也别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