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甘棠
☆、赵家养子
“没想到我夫妻二人忽然回京,嫂嫂竟然也能将府中打点的如此整齐。”卓雅虽是异族女子,生了一双碧蓝色的眼眸,与汉族习俗却是极为熟悉,便是到了府中也如闲庭散步一般并无半点惊奇。
“我已命人将西园整理出来,日后便交由你与二弟居住。”卫令仪亦是笑得温柔,于各种礼节上半点没有差错。
“听闻嫂嫂是大烨的异姓王,卓雅却是头一次听闻女子竟也可以称王,果然奇妙。”
“不过是家族庇佑、皇上疼爱罢了。”卫令仪的回答没有半点错处。
“嫂嫂为何对我如此多礼,日后你我便是妯娌,听闻你我夫君二人自幼便关系极好,只希望日后卓雅也能与嫂嫂成为至交呢。”卓雅性子活泼明媚,与云京的女子截然不同。
自幼便关系极好?
卫令仪心中冷冷一笑,嘴上却是答道,“如此那倒是极好的。”
早在赵西从到来之前,赵西源便与卫令仪私下提起过此人。赵西从本出身赵家远房,与赵西源也称得上半个亲戚,若是排行论辈该称赵西源一声堂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被赵西源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靖国公收养,变成了赵家二爷。
起初众人对赵西从皆是艳羡不已,不过后来便不知道哪里传出了风声,只说老靖国公收养赵西从是为了代替亲生儿子赵西源去往西北苦寒之地驻守。
虽然风声传得厉害,但是靖国公府里还是依旧如常,直到老靖国公战死,赵西源承袭爵位。没几年后后,赵西从不知为何,竟然自愿前往西北驻守。
彼时卫令仪听完之后便问:“一个自愿驻守西地的人,又回来了?”
那时候赵西源笑了笑,“人总是这样的,以前不喜欢的东西,总有一天想得到。”
“得到什么?”卫令仪笑了起来,不屑一顾地道,“靖国公的爵位?他不过是一介养子,怎么着都轮不上他的。”
赵西源没有答话,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那如果在驻守西北多年之后,锦衣而归呢?”
卫令仪也想到了其中的关节。眼下的赵西源在人前不过是一个贪恋女色的纨绔国公,原本倒是还好,可现在若是又来了一个赵西从珠玉在前,那一切可就不好说了。
这靖国公府眼看着安定了没两天,一转眼又要乱了起来。
“兄长,这靖国公府多年来倒还是一样,想必你打理修缮也花了不少功夫。”赵西从看着靖国公府里一处处的雕栏画栋,如记忆中那般精致好看。
这府中一处处虽然都是都是昔日模样,却看得出来都是经过了细致的打理,并没有多少风霜洗礼的痕迹。
“倒是还好,没花多少功夫,都是府里的旧东西。”赵西源领着一干人等到了鸿来院前院的正厅。
原本因为靖国公府人口凋零,只开了赵西源所在的几间大院子,眼下赵家二爷回来,便开了西园,以赵西源所在的园子成为东园。
鸿来院为分前中后三院,前院亦是东园的待客用的正厅,自从赵西源搬来鸿来院后便开始使用。而卫令仪平日里用的大多是偏厅,也就是次堂,多用于女眷。至于中院便是日常活动的地方,后院为居住之地。
鸿来院前厅极为开阔,堂上更是金雕玉嵌,富丽堂皇却又不失世家大族气度。
“七年没回来了,还以为会生疏,现在一看倒是熟悉得很。”赵西从道,“兄长眼下也已经成家立业,阿从实在是感慨。”
“夫君,你这可就说笑了,这里既然是你长大的地方,便是你的家。回自己家怎么会生疏呢?”卓雅笑着道,倒是更加洒脱爽朗些。
被她这么一说,赵西从似乎也想开了些似的。
几人到厅中坐下,便有侍女将早已备好的新茶与茶点呈上。卓雅本是西地之人,赵西从尚未成年之时便去了西地,西地苦寒,两人何曾见过如此精美别致的食物。
赵西从避而不谈,只微微抿了口茶,这茶水清淡,比不得西地大雪中的烈酒来的凶悍,他口中尝不出味道,只觉得如清水一般。
“云京的东西果然都是一等一好吃的,这果子看起来晶莹剔透,吃进口中却是外脆里软,透着一股清甜口味,却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
“是用桂花做的绵糖果糕,府里厨子的手艺,弟妹既然喜欢,日后便让厨房多做些便是。”卫令仪宛然一笑,看起来倒颇有几分长嫂风范。
赵西从稍稍咳了几声,对赵西源拱手道,“今日西从突然回府,实因内子卓雅怀有身孕,她自幼身子骨便不好,有孕后便受不得西地的风沙,便只能临时回京。”
“原来如此,这倒是件大喜事。”卫令仪不露惊色,只眉眼弯弯笑容温柔地看着卓雅道,“日后若是有什么忌口想吃的,便吩咐厨房下去做,若是做的不好只告诉本王来,叫他们好看。”
“谢谢嫂嫂。”卓雅欢喜地一双眼睛眯成了线,连连谢谢卫令仪。
等到这一对夫妻收拾妥当,下人们来说三经院已经安置好了,卫令仪便将两人送了过去。
“你且看这如何?”回来时赵西源倒是不浪费,独自坐在厅内捧茶闻香。
“茶很一般。”卫令仪眨了眨眼,“人很有趣。”
赵西源手上的动作一停,似乎来了兴趣,笑着问她:“怎么有趣?”
“这两个人说是说夫妻,可是并无夫妻之相。”卫令仪道,“你那个弟弟一直不曾与卓雅亲近过,反而微微落她一步,与其说是丈夫倒不如说是护卫来的妥帖。至于那个卓雅,她看似活泼可亲,可却是颇为讲究,虽然不懂,可言行稳妥,礼仪之上更是没有半点差错。”
这若非是经过专门的学习,一个简单的西地女子,如何能对大烨繁复的礼节从善如流,没有半点差错。
“夫人莫不是我腹中蛔虫?”赵西源朗声一笑,伸手将卫令仪揽了过来,顺手递了一块糕点去。
“国公爷又从哪里学来的浑话?”卫令仪道。
“说起来夫人可好生蹊跷。”赵西源仿佛不过是随口一提,“据说嘉临王性子木讷,不善人言,为人处世安静自处,可夫人却是不同。”
卫令仪心中微微一滞,她拿起一块茶点放进口中,状似无意地问道,“有何不同?”
“我的夫人性子并非安静,而是不屑,行事间更是直爽果决,心中自有城府,又不攻于心计,与传说中的那个嘉临王可不大相同。”赵西源看起来不过是夫妻间的打趣逗乐,但卫令仪却不敢不加以谨慎。
自己近些日子来行事之道与那些零碎奇怪的梦境相关,那些梦看起来似真似假,虚幻却又无比真实。她清晰地记得每一片雪花融化成水滴,滑落的触感,身体里的血液留空,慢慢冷掉的感觉。
卫令仪知道自己的不一样,有心之人总会发现的。
“外面人说的总是和身边人看到的不同。”卫令仪笑着道,“正如我觉得夫君挺好,外面不知多少人只道夫君生性风流浪荡,宫里的人又可怜我一介女流,嫁了一个喜好男色的男人呢。”
赵西源笑了起来,两人看起来和和睦睦,只是那暗地里的暗流涌动,却是只有他们各自心知肚明了。
“夫人!”琏碧匆匆从外头走进来,神色紧张,“三经院那边来了消息,说是二房的卓雅夫人摔了一跤。”
“什么?!”卫令仪猛地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不管这卓雅与赵西从是什么关系,一个回京休养身体的孕妇刚到了靖国公府便摔了一跤,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是靖国公与嘉临王欺人太甚。
卫令仪当即便顾不得其他,匆匆跟着琏碧便到了三经院里。
卓雅看起来倒是并无大碍,只是脸色有些惨败,看起来受了不少惊吓,赵西从并不在此处。
“嫂嫂你怎么来了!”卓雅见卫令仪来,当下便如小姑娘般地脸色微红,她看起来又羞又恼,正要站起身,却被卫令仪按住了。
“本王听说你摔了一跤,这是怎么回事?”卫令仪冷声道,目光自堂上跪着的几名奴婢身上扫过,那宛如实质般的凉意,只叫那几人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并无大碍,不过是方才我刚来,许是院中哪个奴才擦洗过的地,地上还有些水渍,我一时没看到便滑了一跤。”卓雅不好意思道,“不过还好有这位姑娘扶住了我,可当真是吓死我了。”
便听堂上一名粗衣奴婢缓声道,“是奴婢应该做的,卓雅夫人不必如此,当真是折煞奴婢了。”
这声音入耳便觉得务必熟悉,卫令仪道,“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那奴婢一抬头,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晴朱。
“晴朱?”果然一旁的琏碧也没有料到,这个立了大功的奴才,竟然是那个被赶出鸿来院内院的晴朱!
“咦?看嫂嫂身边大丫鬟的意思,可是认识我这丫鬟?”卓雅疑惑道。
“不瞒弟妹,她本是我身边的一名奴婢,因犯了错便罚了出来。此次收拾西园许是人手不够,管石门竟把她调了出来。”卫令仪道。
“夫人。”晴朱猛地磕头大声道,“昔日之过奴婢已经知错,当初犯下窃玉之罪补贴家里,此次是特意来将功补过的。既然卓雅夫人这里缺人手,奴婢愿意在西园伺候。”
“嫂嫂,依我看便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卓雅嘟着嘴,看起来天真无邪。
“如此也好。”卫令仪缓缓道,“晴朱,日后你便好生伺候卓雅夫人。”
这一桩惊险却又撞出另一出好戏。琏碧直到回了鸿来院还没想明白,什么窃玉之罪,又是哪来的事情?夜里伺候梳洗的时候,便忍不住去问卫令仪。
卫令仪却只是将她敷衍过去。
窃玉之罪,将功补过……
这晴朱是陶相安插到府里的人,却自愿去到卓雅身边,莫非是为了给东园当眼线?还是说……陶相要开始盯着西园了。
☆、旧情重提
赵家二爷回京之事不大不小地传扬了出去,当下不少人只看着那靖国公府闹出事情,却也不见动静,竟似是平安无事一般。
直到约莫两三日过后,便陆续有世家收到靖国公府的帖子,只说是前几日清扫园子,不好待客,眼下赵家二爷已进过宫去面圣,便寻了一日邀请诸位来靖国公府小聚。
是日车马如流,卫令仪处事细致,未免多事只请了几位较为相好的大户小聚,虽然惹了不少人不快,却也让那些赴宴之人与有荣焉,仿佛到了场的人家,便都是京里一流的人家一般。
且不说旁人如何看,只说卫令仪房里有筠书管事,虽是府中头一次大办,却仍是有条不紊不见一丝疏漏。卫令仪见筠书操办地妥当,当下也忙中偷闲了些许。
再说来客本以为是在东园小聚,却不想被仆人引去了另一处西边的园子。那园子比起东园虽小了些,但胜在开阔繁荣,流水假山繁花似锦,垂柳自恋花枝摇曳,入目皆是奢华景致。
“请诸位夫人老爷见谅,今日虽是东园夫人坐庄,却是为赵家二爷接风洗尘,恰好眼下西园也收拾出来了,今日宴便摆在了西园。”
带路的丫头们统一身穿青蓝衣衫,看起来标致清秀,举止谈吐间比起那些豪门贵胄也分毫不差,引得众人连连点头,直赞嘉临王治家有方。
男人们看表象,各家夫人却都是管事之人,看的却是其中门道。一个个目目相视,心中感慨:本以为嘉临王养在皇后身边,妇人们该学的治家管账该是一样不通,眼下到了靖国公府中,只见处处严苛而不古板、规矩却又不教条,下人们脸上亦是温和妥帖,喜上眉梢的模样,显然是一个治家有术的能妇人。
待转过一树小竹林,男女分流,爷们都去了书斋别院,只有妇人们到了堂前。
当下便看到卫令仪坐在堂上,这有几名妇人上前与她寒暄一番,于是各自落座。
“令仪,你今日好生漂亮,却不知旁边这位是?”唐予安从来不顾及其他,她也不管其他人的眼光,径自与卫令仪说笑,又看向她身边的一名女子。
那女子生得极为貌美,虽然不如大烨女子皮肤白皙,却光滑有致,透着健康的光泽,与当下云京中贵族女子间所流行的孱弱柔美大不相同。
“这位是赵家二爷的夫人,阿纳克卓雅。”卫令仪道。
“早就听说赵家二爷带了一名异域奇女子回京,想来便是这位卓雅夫人了。果然生得与我云京女子不大相同,倒是好看得紧。”唐予安的眼中赞许不似作伪,倒是让卓雅有些惊奇。
“唐小姐是本王闺中小友,性子爽朗,还望弟妹勿怪。”
“怎么会呢!”卓雅笑着道,“唐小姐还是第一个夸我好看的人,听闻云京崇尚弱柳扶风之美,没想到长嫂和唐小姐都并非此等女子,倒是让卓雅刮目相看。”
这话说的堂上人脸色各异,不少夫人皆青了脸色,这话说的好像卫令仪与唐予安便是那梁上明月,她们便是流于俗套的庸脂俗粉。
“赵家二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沈静婠本就与卫令仪结了怨,当即开口道,“照您的意思看,可是说我们这些人都比不上嘉临王和唐小姐了?”
不想卓雅一歪脑袋,状似天真道,“本就比不上啊。”
“你这异族女子说话怎如此放肆!”说话的正是当朝太子妃。沈静姝出身名门,她她本就看不惯这卫令仪行事如此张扬,只觉得女子救应当在府中相夫教子才是正道,哪有像这卫令仪这般婚后还是如此跳脱之人。
再加上自己的夫君,当朝太子与她有青梅竹马之谊,心中越发嫉恨。
此时卓雅冒犯,当即便起身离坐,像是不堪受辱似的道,“在坐皆是名流之后,官家之妻,你一介异族本就不该与我等平齐,眼下已然是看在靖国公的面子上让你三分,却教你口出狂言!你可是当真以为有嘉临王为你撑腰,你便可后顾无忧了?”
又对嘉临王道,“当日千秋宴上,靖国公夫人你羞辱叶家小姐,害得她被叶老软禁无法出门,你竟毫无愧色,眼下还让你弟妹说出此等折辱的话来!”当即甩袖就要离去。
卫令仪这还是第一次直接和太子妃对上,心中觉得有几分意思。此女看起来仗义执言豪爽耿直,字字句句却见缝插针般的加罪于自己,那卓雅仍在装傻,偏偏眼下她身为卓雅长嫂,不得不背这口黑锅。
“太子妃留步。”卫令仪连忙起身道,今日若是让她这样走了出去,后面的事情可就没话说了,“卓雅所言或不在理,可诸位夫人皆是大家风范,本王这新上任的新人和未出阁的唐家小姐如何好比较,这比较本就是不成立的。卓雅言语有失,诸位何须与本王这刚来云京的弟妹计较。”
这话说的虽然勉强,但是有靖国公身份在,有嘉临王位在,卫令仪说的话便不好不听。再说了,太子妃沈静姝本就不是如她所表现的那般爽直之人,当下便从善如流顺坡下马道,“既然如此,靖国公夫人还要多家管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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