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甘棠
卫令仪“呵呵”冷笑,放了一块四合酥在他面前的盘子里。
赵西源生怕她反悔一样,立马塞进了嘴里,待尝到口中清甜滋味,心里直念叨:这个嘉临王还真挺会挑好东西吃的。
☆、皇宫之行
是夜赵西源仍然住进了鸿来院,两人倒是没有如昨夜一般你三言我两语地搭话,倒是各自安稳地寻了一处小座看书。今夜有南海夜明珠的照应,房中倒是明亮如白日,卫令仪的兴致也就更好了些。
待到夜深,卫令仪自顾自地正要去睡,却被身后的赵西源叫住了。
“夫人,今日下朝后,皇上将我单独叫去了书房,说是皇后娘娘许久没有见过你了,所以叫你明日入宫一趟。”
“好,那我明日早早便去。”卫令仪嘴上答应得利落,心里倒是有些诧异,如果她没记错,前几日还回过门,怎么明日又把自己叫进宫里去。说是说皇后思念,却是皇上让臣子传的话。
这一夜赵西源睡得极晚,卫令仪脑袋刚沾着枕头,便沉沉睡过去了。
对于这与旁人而言威严庄重的九重皇城,卫令仪却是再熟悉不过。这宫里看起来繁花似锦,表面上光鲜亮丽,私底下不知道藏了多少阴私腌臜的事。
为卫令仪引路的小宦官是个脸生的,原以为会是什么龙潭虎穴,没想到竟当真没起半点波澜。几人眼看着就要到了皇后所居住的坤宁宫,谁知前方宫门出转出缕金挑线纱裙的一角。
“本宫还以为是哪位宫里的贵人,竟然如此大的阵仗,原来是你卫令仪啊。”来者穿着讲究,身上用的都是极好的面料,相貌虽然生得不错,可惜此刻眼睛里流露出的嫉恨却将她整个人的气质破坏得一干二净。
卫令仪今日坐的是长公主级的香纱小轿。大烨律法严明,宫中之法更是极为严禁。按理只皇上、皇后、太后、太妃、长公主及妃位以上贵人才可乘轿行于宫中,其他一干人等只能下轿步行。
卫令仪虽然身居王位,但毕竟不属于其列,偏皇上疼爱皇后喜欢,便予了她在宫中与长公主同等的待遇。
“奴婢见过昌宁公主。”筠书与一干奴才俯身行礼。
昌宁见了便嘲讽道:“卫令仪,你的奴才们都知道向我行礼,你还在犹豫什么?如今你已是靖国公的夫人,你还真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嘉临王呢。”
却听筠书不紧不慢地道:“昌宁公主,奴婢虽不过是个奴才,但毕竟是宫中正五品的女官,于规矩上不得不提醒公主一句。虽然我家王爷已嫁与靖国公为妻,但既然皇上没有摘除我家王爷身上的王位,我家王爷便还是仪比亲王、位及长公主之尊的嘉临王。”
“你!”昌宁被筠书这一句堵得登时脸色通红,她看着卫令仪冷笑道:“卫令仪,你就是这么管教你的奴才的?她竟然敢这么跟本宫说话,简直无法无天了!”
“公主可莫要生气。”卫令仪稳当地坐在软轿上,竟是半点都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回了一个温婉浓艳的笑容:“虽然这丫头左右不过是一个奴才,可毕竟是身有品级的,这事若是被传出去,还以为是……”
她这话说道一半却没说了,昌宁却回过味来,脸色也是跟着一白。
她昌宁在这里说宫里五品女官的不是,这不是分明要打皇后的脸吗!
“卫令仪,你打小最会装傻,你别以为你现在嘴巴厉害就了不得了!”昌宁气得活像一只炸毛的猫,她强忍着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似笑非笑地道:“你真以为自己真是什么亲王了,你不过就是个异姓的孤儿,本宫才是当今天下唯一的公主!”
“哦。”卫令仪答,“本王知道了,那还请公主让路,本王还要去坤宁宫面见皇后。”
昌宁虽然被其亲生母亲豫妃宠得任性刁蛮,但毕竟还是知道这宫中还轮不到自己母女俩真正说话的时候,听到“皇后”二字,当下不情不愿地将路让了过去。
路上经了昌宁这么一遭,卫令仪今天的心情也差了起来。眼看着坤宁宫的宫门在望,卫令仪便叫人停了轿,亲自步行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毕竟是皇后居所,前前后后的距离极远,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殿前。
“嘉临王卫令仪求见。”
殿上登时一阵骚动,主座上坐着一名形容消瘦衣着繁复华美的女子,她纤细的手腕上串着一串圆润的佛珠,看起来成色极好。听到殿外的奴才报信,一直淡漠的脸上才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
“让她进来。”
卫令仪看到皇后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她的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像是宫道上厚重的积雪,女人比雪还轻的身体……
“令仪!”高处的皇后见卫令仪似乎忽然身体不适,整个人猛地晃了一晃,连脚步都虚浮了些,心里顿时揪心起来,轻声叫道。
筠书早已觉察到主子的不对劲,几乎是皇后出声的同时猛地扶住了将将摔倒在地的卫令仪。
“令仪惹娘娘担心了,或许是因为先前日头有些晒,头晕罢了,不碍事的。”好在卫令仪也只是一瞬间的恍惚,立即站稳了身子向皇后福身行礼,一边致歉道。
“无事便好。”皇后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随即便对卫令仪柔声地说:“你先坐下,这几日宫里的御厨做了些新样式的点心,知道你最喜欢饱口腹之欲,且先尝尝看?”
卫令仪在左手边坐下,瞧了眼桌上看起来精妙绝伦的小点心,摇头笑了笑:“看娘娘说的,左右不过是缺个‘试毒’的人,竟然要将我从国公府叫过来才成。”
皇后忍俊不禁地道:“你啊,御厨们好好的心血,竟被你说成了‘试毒’,真的是——”说这边忍不住掩面轻笑了起来。
当朝皇后是个极好的人。卫令仪早年便成了孤儿,寄养宫中却无一人愿意担这个累赘。虽说是皇上的主意,但毕竟君心莫测。卫令仪到底只是个异姓王,眼下虽是正当红的一个宝贝,谁知道什么时候便成了天子眼中的烫手山芋。
正在这种众妃无人相养的时候,没想到一直以来与世无争的皇后娘娘竟然站了出来,硬生生接下了卫令仪这个担子。
到后来卫令仪渐长,虽然性子越发沉默,但也毫不惹事,外头只说小嘉临王是随了皇后的好心性。皇上或许是当真感念卫氏一门忠烈,竟然当真经常去坤宁宫看望卫令仪,连带着原本清苦的坤宁宫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皇后虽然生性寡淡不善与人交际,但卫令仪却始终不忘她的抚养之恩。
“今天也不知道什么好日子,先是在宫外见到了昌宁,现在又在母后您这里见到了令仪妹妹。”门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一名身着紫袍玉勾带的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卫令仪一听这声音便是知道,正是当朝太子贺旻。
“你啊,如今你令仪妹妹已为人妻,你是当朝储君,怎还如往常一般这样鲁莽。还好是在母后这里,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平白给令仪招惹麻烦。”皇后的脸上此时才是真正浮现了明朗的笑容,她一边笑一边叹,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
当朝皇上虽然少不了一些毛病,但于子嗣一事上好在是个明白人。昔年皇上娶了皇后白氏之后多年不得子,竟然生生让一众嫔妃用了多年的避子汤,等到皇后成功诞下嫡长子贺旻,这才陆续有了几个孩子。
皇后白氏家世渊博,外祖家更是三朝元老,身份显赫,纵使白氏自身能力一般,却也足够支持这位外孙稳居储君之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烨才在本朝真正地发展昌盛了起来。
“令仪无妨,只是如若被太子妃知道了,只怕太子是要后院起火的。”卫令仪莞尔一笑,饮了一口茶盏里的清茶,又笑道:“果然还是娘娘宫里的茶水入得我的口。”
“令仪果然是出嫁了,有了赵西源那小子撑腰便不得了了,连你太子哥哥也敢戏弄。”太子贺旻虽然不大聪明,但好在为人和善,以厚德载物,加上先天不足、后天勤奋有余,这个位子倒是坐得踏实。
他素来不喜欢昌宁公主,觉得她气焰太盛心性太高,反而偏爱这个并无血缘的嘉临王妹妹一些。因此听到卫令仪的调侃也不恼怒,反而如平常兄妹一般与她取笑。
两异性兄妹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哄得皇后散去了不少愁容。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每次一到母后这宫里来,便少不得要我多笑上几日。”皇后摆了摆手,忽然对卫令仪正色道:“说起来前几日回门时本是见过你的,今日叫你来,其实是豫妃拿的主意。”
豫妃?
卫令仪不动声色地与贺旻对视一眼,两人互有心思,只一瞬便撇开了目光。
只听皇后继续道:“本宫也不甚了解,只是皇上昨日来小坐了一会儿提到此事,说是豫妃觉着令仪回门也没去她那转转,她怕你生了她的怨。毕竟这桩婚事……罢了,总之是她非缠着皇上,要你去她宫里一见。”
贺旻只眼下宫里并无外人,闻言便直接冷笑:“这个豫妃倒是有意思,母后你抚养令仪多年,毕竟也算大半个母亲了。况且母后才是正宫之主,令仪新婚回门,于情于理都是来你宫中,与她清泉宫何干?”
“旻儿!”皇后不悦道:“你再不要如此说豫妃,她服侍皇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切莫再如此无礼。”
贺旻素来不愿意和母亲讨论这个问题,只扭过头不再说话。
卫令仪虽不知道清泉宫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也知道此事既然是经了皇帝的口,必定是跑不掉的。于是又小品了几口清茶,起身便辞行朝清泉宫的方向去了。
☆、四妃之末
当今天子亲政爱民,不好女色,因此宫中除皇后白氏外,只淑妃、豫妃及几名嫔位宫妃,其余便是一些美人、才人。
皇后佛根深种,自然便有一位年轻貌美的豫妃娘娘深受圣宠。她生有大公主昌宁与皇六子贺珏,眼下贺珏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便已然能够熟背四书,小小的人儿常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
故而,反而是脾性娇蛮的昌宁公主喜欢依偎在母妃的身旁。卫令仪刚进清泉宫的时候就见到这么一幕,禁不住便道:“豫妃娘娘万安。想来是有些日头没来娘娘这儿请安了,珏儿竟然都这般大了。”
“嘉临王啊,你可算是来了,本宫还以为你是生了本宫的气,有意不来的呢。”豫妃竟然笑着下座相迎,一旁的昌宁翻了一个白眼却被母妃拉住道:“昌宁,快给你嘉临王姐姐行礼。”
卫令仪面上含笑,看也不看昌宁,俏生生地受了她的礼这才上前扶着豫妃坐上,一边道:“还以为是皇后娘娘想本王了,本王心里这还琢磨着,前几日刚回了门,原来是豫妃娘娘,倒是不知道要与本王说什么事?”
豫妃与嘉临王从来也没有往来,和卫氏更是没有什么关系。她不过一个普通地方县丞的女儿,进了这深宫仰仗着帝王宠爱一步步地爬了上来,却限制于身份,也就屈居于四妃之末了。论身份地位,还不如一个淑妃。
卫令仪这句话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却也令豫妃的神色微微一变。
“看你这丫头说的,没有事就不能找你来了?”豫妃毕竟是宫中高位,不过一瞬便恢复了笑脸,将昌宁叫到跟前道,“不过也并没全然无事。令仪你也知道,本宫这女儿最是任性,本宫这当娘的也有过错。如果是她有什么对不住你的,还望你原谅才是。”
“娘娘这话说的见外了,昌宁公主最得皇上喜欢,珏儿更是自幼聪慧。娘娘可谓是我大烨的功臣,更是何错之有?”卫令仪瞥了一眼杯中茶,虽然接过却并不饮用,只放在掌中把玩一边慢慢道:“娘娘的意思,本王可就听不明白了。”
“卫令仪你什么意思!”昌宁在一旁见卫令仪对母妃敷衍的态度,早已气不过,登时便拍案而起怒骂道:“你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这里可是清泉宫!”
“娘娘。”卫令仪收敛了笑容,将茶水随手放在一旁,唇边勾起浅淡的弧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这清泉宫,就可以排除在外了吗?”
她甚至懒得看一眼昌宁,一双眸子只淡漠地望着豫妃。
豫妃眸光一沉,心中道这小丫头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当即正色道:“昌宁你若再要胡言!便自己去玉皇阁里呆着,今日不得用膳!”豫妃向宫女使了个眼色,立即便有宫女将昌宁按回了座椅上。
昌宁铁青着脸,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话,只是将脑袋偏到一旁,心中想着视卫令仪如同空气便是。
眼看昌宁走了,豫妃这才缓声道:“嘉临王莫怪,我这女儿养得着实娇惯了些,日后定当好好管教。今日邀您来,还是想向您道歉。最近京里都说你与靖国公两人夫妻不和,之前关于赐婚这事儿……”
“赐婚的事儿怎么了?”
豫妃话未说完,众人听到一阵清朗的男声响起,只见几名小公公快步进来,一脸为难道:“靖国公,这是妃嫔居所,您不能不经通报便进来……”
“我进来怎么了?”赵西源斜睨一眼,“你要通报就通报呗,反正我终究是要进来的,那你一边通报我一边进,两不相干岂不妙极。”
这怎么就两不相干了,这规矩还能这么搅和的吗?!看门的小公公欲哭无泪。
好在豫妃并未责怪,反而笑吟吟地道:“既然是靖国公到了,便让他进来吧。”
“豫妃娘娘万安,昌宁公主万安。”赵西源风度不凡,该有点气度的时候倒是分毫不差。他行完礼后,却见他忽然一转身子,对着卫令仪微微俯身道:“见过夫人。”
……众宫女及众公公只当自己看不见。
卫令仪看到这人脸上风流轻浮的笑容,竟然坦然地受了这半礼,反而道:“坐吧。”
国公爷极懂事地麻溜坐上了卫令仪手边的位置。
这时候豫妃才尴尬道:“不知今儿靖国公怎么来了?”不说他们俩夫妻不和吗?这到底是哪个眼睛瞎了的线人报上来的!
“怎么说?豫妃这儿不欢迎我?”赵西源诧异地挑了挑眉。
卫令仪见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说果然还是纨绔好,这家伙连当朝豫妃的面子都可以懒得给。
“这、这怎么能呢。”豫妃没想到这个赵西源完全不按常理来,竟然说话如此直白,当下心里如鲠在喉,难受地差点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只是……”
“奥——我知道了。”赵西源扬眉一笑,俊美的脸上瞬间灿烂得足以令这天下失色:“一定是娘娘听了不知道什么下三滥的人嚼舌根,说我与夫人关系不好,所以心中惭愧,特地来道歉的吧?不用不用!”他自问自答,倒是一副极有兴趣的模样。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娘娘才是。若非娘娘从中点拨,我还真娶不着令仪这样好的夫人。”赵西源一双眼眸温柔似水地凝望着身旁的美人儿。
卫令仪莫名感觉浑身别扭……脸上笑容倒是不变,反而柔声对豫妃道:“原来这其中竟还是豫妃娘娘的功劳。”
“这——”豫妃正要开口,谁知又被赵西源打断了!
只听他连声说:“娘娘就不要藏着掖着了,说起来令仪你是不知道,最开始皇上本是指了昌宁公主与我为妻,可后来不知道豫妃娘娘是如何劝诫皇上的,最后圣旨上写的竟然是你嘉临王的名字,当时为夫也很是惊讶呢!”
赵西源说的直接半点不留情面,说这话时更是轻飘飘地扫了那昌宁公主一眼。
自从赵西源进殿后,这昌宁的眼睛就一直黏在他的身上,一副心与神付的模样。此时听到他的话,登时瞪大了眼睛,猛地看向坐上的母亲。
豫妃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东西,当下干脆不管她,温柔地笑了起来:“瞧国公爷说的,本宫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到底是你与令仪缘分到了,这姻缘可不就来了吗。”
赵西源见豫妃自己捡了个难堪的台阶下,也消了为难她的心思,顺势便寒暄起来。
两人并未留下来用午膳,到了回府的路上卫令仪才问:“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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