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甘棠
赵西源朝外支了个眼色,众人一一退下。
“令仪……”唐予安刚想说话,却被身边的人扯了扯衣袖。
“人家夫妻说话,你还在这杵着干什么。”贺熠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赵西源,目光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唐予安的身上。
“要你多嘴!”唐予安哼哼一声,甩开衣袖上牵着自己的那只手,转身径自离开了。贺熠笑了笑,也紧跟其后,将这片刻的宁静留给二人。
因为失血过多,卫令仪的脸色还是惨白的,可是她明白,这城主的位子不好坐,眼下她能坐在这里,也不过是多亏了自己身边的这些人。
赵西源沉默地看着她,缓缓道:“老城主已死,卓玛所犯之事罪无可恕。眼下邺城事毕,我也要回京了。”
卫令仪有一瞬间的怔忪,叹道:“大烨有本王女子为王,可本王不过是陛下亲封的一个名讳,不曾想在这偏远的西地,竟有女子从军的勇士。想来若无昔日老城主支持,她们又如何有机会能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她回想起水狱里的老者,只觉得心中叹惋,竟未能与这样一视同仁的人物再多相处一阵。
“想来邺城的消息不日便会传回去,你且要小心,毕竟赵西从还受制于卓雅。”卫令仪叮嘱道,“说起来你是怎么来的,这个时候,云京那边的事?”
“不用担心。”赵西源笑了笑,“这件事也是拖夫人的福,我与太子殿下达成了一桩交易。”
“交易?”卫令仪微微皱眉。
“我心有数。”赵西源笑了起来,“倒是你,日后我不在,处处要小心,莫要再这样……”弄伤自己了。
语意未半,赵西源不想说,她却已经知道了。
“自己小心。”越是到这种时候,卫令仪却越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却忽然感到身前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自己拥入怀中。
“卫令仪,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他弓着身子,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闷声说。
“一定。”卫令仪笑了起来。
邺城暂且不提,赵西源离开之后,一路快马加鞭,人刚到城门口,便远远瞧见一名脸生的年轻人站在城门前。
赵西源放慢了速度,马匹停在了城门前,那年轻人便背着个背篓凑上前来。
“老爷,上好的出云山小眉尖,要不要看看。”
“出云山小眉尖……”赵西源饶有趣味地复述了一遍,又问他,“本老爷要是想现吃,要去哪里吃?”
“云烟茶座,”那年轻人闻言低下头,轻声应道,“公子今日有请。”
这正是离京前,太子与他约好的暗号。赵西源嗤笑一声,心道:“太子殿下这还真是心急,本公这是前脚人到云京,后脚就被抓了个正着啊。”说罢便扬鞭驭马,径自往二人早已约好的地点飞驰而去。
而此时的宫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皇上,臣妾有要事求见皇上!”豫昭媛在御书房门前大呼,见那门吱呀一响,却是刘德喜探出身来。
“豫娘娘,门内皇上正在与多位大人议事,您若无大事,便先离去吧。”刘德喜素来是皇帝的喉舌,早知眼前这位豫昭媛既失圣眷又失皇六子,因此语气上也更显得放肆些。
若是放在过去,这刘德喜哪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豫昭媛心里愈发地气恼,竟当场大呼道:“皇上,太子一直与人私相授受,意图谋反,不信您自己现在去东宫查看,他眼下必定不在东宫!”
☆、死而不僵
刘德喜闻言眉头一皱,这豫昭媛也当真是榆木脑袋,连“太子谋反”这等话都说得出来。却听闻身后一身响动,竟是御书房的门开了,当下跪在地上。
“太子又不是锁在东宫,偶尔出去走走,有何问题。”
皇帝的语气显得平淡无波,豫昭媛毕竟是他的枕边人,眼下皇帝既然已经出来,便已然是起了疑心。
“据臣妾所知,太子前几日便受了风寒久病在床。”豫昭媛抬头看到了皇帝身后缓缓走出的男子一眼,补充道:“此事陶相也是知晓的。”
“哦,此事陶卿也知?”皇帝闻言,瞥向身后的人。
陶玉之相貌柔美,便放在女子中也是极为精致的。他行礼答话:“确实如娘娘所言,太子前几日在府上论道,受了些风寒。”
皇帝转回身,缓缓道:“且不论旻儿是否如你所言,但既正在养病,我这个做父亲的,也确实是应当去看望。”
豫昭媛在陶玉之说完后,便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她跟随皇帝多年,皇帝的多疑她比谁都清楚,因此此刻,若贺旻被发现不在宫中……
“怎么,豫儿不跟着一起吗?”
豫昭媛脑袋中千回百转的时候,却是皇帝的叫声惊醒了她。她抬起头见到皇帝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朝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眼下的东宫里凄清得没什么生气,废太子妃早已像个活死人,终日被关在自己偏院,太子又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伺候的人也比别处少了许多。
皇帝鲜少来东宫,因此宫女们皆是心中惶恐,却见皇帝似乎是径自往太子寝宫去了。
“奴婢玉姣参见皇上。”寝宫门前候着一名妙龄少女,看起来年纪稍大,但容貌姣好,是个别致的人儿,引得皇帝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豫昭媛眼见着便憋不住了,这少女容貌相貌太过美丽,若是被皇帝看上……纳长子房里的丫头,怎么说都不是个见得人的事。
当下打断道:“见你装扮,可是太子的贴身婢女?皇上驾临,太子竟不出来见驾,可是眼下不在宫里吗?”
“回娘娘的话,殿下近些日子受了风寒,说不出几句话来,连早课都请了几日。”玉姣跪在地上,眉眼越发柔媚动人,“眼下刚服了药正睡着,奴婢这就去叫醒殿下。”
“不用,朕只远远看看便好。”皇帝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玉姣,她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
“是,皇上。”玉姣低声应答,起身将身后的房门推开,掀开帷幔。
只见那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影,豫昭媛不禁咬住了嘴唇。
皇帝并没有看她,径自往房中走去,待到离床榻约几步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豫昭媛犹疑地跟在身后,似乎想一探究竟。
“咳咳。”略显得有些闷热的寝宫里响起微弱的咳声,睡梦中的人似乎有些难受,微微皱起了眉头。
“豫昭媛。”皇帝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尤其冷情,“现在看到人了,你应该没有异议了吧。”
怎么会?怎么会!那个人……那个人难道骗我!
豫昭媛猛地几步向前走到床边,甚至越过了皇帝。等她看清了床上的那个人的时候,整个人瘫软在了原地。
床榻上病恹恹的那个人,竟然当真是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太子贺旻!
“不、不可能的……他,他没理由骗我的啊……”
可惜豫昭媛的失魂落魄,注定是无人关注了。
“豫昭媛。”皇帝平静地看向伏在自己脚边的女人,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也确实够久了……“诬陷太子,以下犯上,德行败坏……”
“皇上!皇上!”豫昭媛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帝,“臣妾是被骗了,皇上,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为您做了这么多……”
话音未落,却听到房间里想起一声清脆的响声。
豫昭媛被皇帝掌掴在地,难以置信地捂住左脸。
他弯下腰,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里是一片森然的凉意。
“褫夺封号,贬为常在吧。”
……
“王爷?”琏碧原以为经了昨日的事情,卫令仪应当要多休息一会儿,不想她竟然早就已经醒了,“您怎么就醒了,奴婢还以为您要多睡会儿呢……”
卫令仪正在梳妆,她素来柔顺的满头青丝因来了西地而枯了不少,琏碧看着都有些心疼。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也没有好好打理过。
琏碧想为自家王爷绾一个精致的双刀髻,却听卫令仪道,“单螺便好。”
“王爷……”琏碧忍不住唤了一声,最终还是被卫令仪的眼神所制止。
待到梳妆完毕,卫令仪便穿上深紫色的城主常服,对琏碧道:“早上我听见门外有喧哗声,可知是何人?”
“回王爷,是昨日那个帮阿纳克人的大烨人。”琏碧本就觉得那男子身为大烨人却帮卓玛有失忠义,因此越发不想提这人,“您昨日吩咐之后,将士们也不好将此人关进地牢,只好将他禁足在偏厅。早上也不知怎的,竟被他逃了出来,还来了这里,好在阿篱姑娘又将他关了起来,眼下正押在前厅呢。”
“那我们去看看。”卫令仪说罢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王爷。”琏碧不情不愿嘟囔道,“此人屡次冒犯于您,您为何反而如此在意这偏帮异族之人……”
却见卫令仪竟停下胶布,立在原地。
“你不觉得,他的相貌,长得像两个我们认识的人?”说罢她推开门,门外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肩头,勾勒出淡金色的轮廓、
“像……?”琏碧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两个身影,瞳孔猛地微缩,突然觉察到了王爷的想法,“王、王爷!”她正要再说,一抬头却见卫令仪已经走出几步开外,连忙喜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前厅,一路上都是宁将军的将士护卫在四处。他们失去将领,眼下回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嘉临王的身上。
还没走到厅上,远远地便听到里头传来频频的摔砸之声。
“阿篱,你为何还在这里?”琏碧率先看到了坐在门口台阶最高处的女人。
阿篱身穿劲装,衣领处可以看见里头的护心甲。她手持一柄红缨□□,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前方。
“城主大人要的人,别人守不住,我来便是。”
卫令仪忍不住看了她几眼,这才问:“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阿篱沉默地站起来,红缨枪的杆头立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里头的人霎时便安静了。
“没什么事,挺好的。”
卫令仪忽然有些忍俊不禁,只好别过头推门进去。
里面乍一眼看上去是一片狼藉,但这人看起来也很有意思,摔得都是些不值钱的罐子,贵重的物件竟是一件没碰。
“你是知道这些贵重的东西吗?”卫令仪漫不经心寻了一处干净地坐下来,一面问道。
男子却没有答话,反而问她:“你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是想怎么处置我?”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喜欢靠砸这些瓶瓶罐罐的物件发脾气的人。”卫令仪不紧不慢地道:“你认识两个人吗,一个叫贺玲,一个叫贺云。”
男子的眼神有一瞬间凝滞,快到如果不是卫令仪一直有所注意,都难以捕捉到那一瞬间的情绪。
“不认识。”男子矢口否认,“你要是不打算处理我,就尽早把我放出去。”
卫令仪站起身来,拂去裙上的尘埃,一面地道:“等你愿意跟我说实话的时候,你就和门口的人说,我就过来。”她忽然笑了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算你将这里的东西砸光了,不说实话,我不会来见你的。”
等卫令仪和琏碧从厅内出来,里头的男人依旧没用动静。
“阿篱你辛苦了,这个人不会跑的,你不用守在这里了。”阿篱还守在门前,卫令仪对她道。
“是,城主大人。”阿篱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如松。
等到二人走出几步,琏碧才忍不住问道,“王爷,他和晴朱绯云……”
话说到一半,却被卫令仪打断了。她忽然看向琏碧打量了一圈,缓声道:“琏碧,我要去见一见卓玛,你想不想与我一起?”
琏碧忽然意识到王爷是在问她,而不是命令。
“琏碧定不辜负王爷所托!”她没想到,自己虽然是当朝女官,却也不过是一个说得好听点的高级丫鬟,王爷竟然肯带她去处理这些事。
看到琏碧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卫令仪不由得微微一笑。跟在她身边的这两个丫头,筠书性子沉稳,确实适合掌管内务,而琏碧的性子,倒是与邺城的这几个女武士有几分相似。
城主府荒废已久,更何况地牢这种地方,更是尤其的阴暗压抑。可牢房中的女人衣衫虽有污迹,但形容齐整,半点不输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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