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鹤鸣久久
“他不知情,父亲早已改换了面目,带我拜师时两人交谈并没有什么异样,定然不知情。”
莫辞彦望了一眼颜曲,微微垂眸:
“父亲为你们撒下的网,由我来毁。”
“你就是那张网的丝线,你要如何毁?”
“你会知道的。”
“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么!”
“无非一死,一了百了。”
“你……”
颜曲实在听不惯从他嘴里说出死这个字,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很不舒服。
可,他又能如何呢……
“的确会如你所愿……”颜曲面无表情道:
“不过可能不会死的那么舒服。我会呈送奏折,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向圣上禀明。这只是个开始,圣上接下来会如何处置你,我也不知道。”
“如此,便有劳大人了。”
堂下的人又被押了回去。他一走,公案旁的人神色瞬间变得晦暗起来。
他扶着额头,克制了许久,才渐渐恢复平静。
***
“你说颜二公子真的就这么无情么?”
月光下,洛时节和顾萧知坐在石阶上,无心入眠,别院的下人都休息去了,睡不着的只有他们两个。
“他这人向来不徇私情,朝堂里的老人都对他期望很大。”
“那他真会对莫辞彦不管不顾么?他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
顾萧知望了一眼洛时节,心情复杂:“你不要怪颜曲,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无情,他只是别无选择。”
莫将军这个案子牵连了很多人,如今颜家顾家学政府也被牵连其中,他只要走错一步,有过一丝偏差,半个朝堂都会湮灭在他手上。
所以他不能徇私。
“其实仲虔读书的时候,最喜欢看得就是莫将军的那半本兵法,他对老将军一直崇敬的很,哪怕别人都说他是叛臣,他在心里也一直不信。”顾萧知苦笑道,
“如今让他一手查办莫将军案,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更何况查办的还是莫辞彦。
“你说莫将军为什么就是不肯交出军队?”这是洛时节一直在想,想的头都快炸了也想不清楚的问题。
“莫将军真的是那种视权力如生命的人么?”
可后来发生的事都表明他根本不是那种人。
难道他太会装了?
顾萧知摇头:“其实我也觉得,老将军不会是他们口中所说之人。我小时候也经常听叔伯说起过他,说他能文能武,治军有方,体恤百姓……”
这样的人,哪能是朝堂上那帮子人嘴里说的逆臣贼子。
“你说先帝三次找他收编军队,最后怎么就不了了之了呢?如果莫将军不是那种拥兵自持的人,那他对先帝到底说了些什么?或者先帝想到了什么,最后就没再聊收编的事了?”
“那会儿兵荒马乱的,打仗都来不及,估计先帝也没时间再找他聊。”
“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那你想到什么了?”
洛时节瞅了他一眼,她对宋国的了解还没顾萧知一半多,她还能想到什么?
“你一直陪读在太子身边,你知不知道王室那些年有没有什么秘辛?”
“你胆子挺肥呀!”顾萧知左右看了看,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什么都敢问,你是嫌自己的麻烦还不够多是吧!”
“顾大人平时胆子挺大的,怎么这会儿这么警小慎微了?”
洛时节是真的想问,本想拿激将法再刺激一下顾萧知,黑暗里便突然出来一人,急走几步,跪到顾萧知面前禀道:
“公子,莫辞彦有下落了。”
洛时节和顾萧知眼睛俱一亮:“在那儿?”
“尚在城中,在城东南的地牢内。”
“他现在如何?可有被动刑?!”
“卑职看到他的时候,他身上未有伤,应该是没有用刑。”
“那就好……”顾萧知暗暗舒了口气,心中稍稍踏实了些。
屏退了来人,顾萧知又一连安排了两拨人,一拨被派去监视颜曲,一拨被派去了东南地牢。
洛时节紧张道:“你这是要去劫地牢吗?”
“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顾萧知简直不想理她,“东南地牢羁押的都是重犯,许多犯了事的王室子弟也关在那,你说劫地牢就劫地牢,当我大宋看守牢房的都是饭桶么?”
“那你安排这些人干什么,又是监视地牢,又是监视颜曲的。”
“我怕有人会对莫辞彦不利,地牢必须有我的人我才安心。”
至于颜曲,他以前也常派人监视他,不过那都是做样子给太子看的,颜曲知晓。
如今不同,他不想让他参与莫家的案子,很多消息也都不告诉他,如今也唯有如此,他才能收到情报。
总之有了这一好消息也总比没消息强,两人不再闲聊,只各自回去养足了精神,待第二天寻个机会一起去地牢里看一看莫辞彦。
可第二天,两人还未走至东南大牢的门口,就被半路出现的颜曲给截获了。
“你们要去哪儿?”
颜曲望着两人,很显然是在明知故问,他身边的手下正押着刚刚抓到的,在大牢门外试图打探消息的顾家下人。
“我们要去地牢,看人!”顾萧知已经懒得废话,“今天你让或不让,这个地牢我都去定了!”
“不许去。”
“地牢是你说了算吗?你们颜家什么时候连地牢都要管了!”
颜曲也懒得和他废话,令手下将两人带离。
眼看大牢就在颜曲的身后,洛时节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
“颜二公子不让顾公子进去,是怕他会受牵连,可我不一样,我已经无父无母了无牵挂,我不怕受牵连,我只想看莫辞彦一眼,看完我就走,绝不给颜二公子添麻烦,还请颜二公子准许我探视!”
洛时节铁了心不走,坚定地望着颜曲。
“把人带离。”
果然是不徇私情。
洛时节发狠道:“难道颜公子你就这么冷血么?章小姐以前总说你是个温柔的人,难道她看错了吗?我并没有提无理的要求,只想探视,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可以吗!?”
她真的快奔溃了!
“莫辞彦他当初没有选择逃,就是怕被抓后牵连你们!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自由也没有了,马上连命都快没了!我就想看他一眼,不可以吗……!”
颜曲望着眼前声嘶力竭,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姑娘,神情微微一变,可也只是一瞬,这一抹异色旋即又消散了。
“洛姑娘之于莫辞彦,是何关系?”
洛时节大大方方道:“我是他的心上人!他喜欢我,我喜欢他!”
“……”
在场的人有人笑了一声,顾萧知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个洛时节真的挺直接。
“”……哦。”颜曲似有若无的哦了一声,面无表情道,“洛姑娘随我走。”
又对顾萧知道:“你不许去。”
“凭什么我不能去,我也必须去!”回应他的是颜曲的一众手下,将他横阻在路上。
他刚要扒拉开众人紧随其后,远处灰白高耸的牢门前便停下了一辆马车。
一辆富丽堂皇装饰华丽的马车。
车前的三匹俊马高大威武,雄姿勃勃地昂着头,训练有素地缓缓停下,马蹄敲击着地面,在白晃晃的日光下,溅起阵阵尘埃。
顾萧知的神情一凛:“是宫里的马车。”
车上随即下来一个人,洛时节一看装束,就知道他是个太监。
趁那人还没发现他们这边,颜曲忙对顾萧知道:“你速速回避。”
这次顾萧知也没有多言,迅速离开了现场,步入了旁边的小茶楼。
他的衣角刚消失在门内,那边人便看到了他们。
“怎么巧事都让我给碰上了呢!杂家刚到这儿,就能看到颜二公子,杂家和颜二公子果然是投缘得很哩~”
白苍苍地日光下,那人一边举着袍袖遮挡头顶的烈日,一边笑呵呵地朝颜曲这边快步走来。
颜曲亦笑脸相迎:“吴公公。”
“吴公公何时来的扬州,也不和颜某说一声,颜某也好提前设宴给公公洗尘。”
“杂家也是刚到,这不刚刚下马车,还未来得及拜会颜侍中和颜二公子,侍中还未归家吗?”
“家父仍在青州巡视,回来还需一段时间。”
“那真是不巧,等侍中回来我早已回都城了,本还指望着此番拜会一下侍中呢……”
一番闲话客套过后,都快笑僵了的吴公公终于发现了颜曲身后的洛时节。
“这位姑娘是?”
颜曲立刻对洛时节道:“这位是司礼监的吴公公,还不见过公公。”
洛时节赶紧上前,见礼道:“见过吴公公。”
颜曲道:“此姑娘是位媒人,内人与我便是她说和的。”
一听是个无甚紧要的人,吴公公笑了笑不再多问,颜曲便顺势岔开话题,直接问他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