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扇景
姜清筠为他系扣子的动作一顿,“你的意思是……”
若是只收购粮草,尚且还能理解。
但若是和兵马放在一起, 还是同时从南梁和北齐运往南楚的边陲小镇。
姜清筠不得不多想。
她话没说完, 谢景寻就点点头,作了肯定。
“我晚上还会回来,你就留在金銮殿。陈还和暗卫都在,我也能放心。”
换好衣服, 谢景寻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抱住姜清筠,“等我回来。”
*
月黑风高,冬日越深,风中越是夹杂着北方独有的凌冽,刮在人脸上生疼。
京郊一座刚废弃不久的院子中,院门大敞着,风摇动着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为暗夜再添几分惊慌。
察觉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安王面无表情地转身,见到来人唇角扯出一抹笑容,着实算不上友善。
“没想到,三更半夜皇兄还真舍得下美人乡来找我。”
谢景寻站停,朝赵京渡摆手,示意让他在院外等候着。
“巫族折魂,是你做的吗?”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没有半点遮掩。
在谢景止面前,两个人的恩怨坦然明朗。
谢景止愣怔后转而一笑,话语模棱两可,“是我,你会如何?杀了我吗?”
他是沈皇后所出,是太上皇真真正正的嫡子,本应该也被立为太子,做这南楚的皇帝。
原本他也该江山在握,佳人在侧,一生最圆满不过。
只因为谢景寻,他如今一无所有。
谢景寻微微蹙眉,定定看了他片刻后,没开口,直接转身离开。
态度再明朗不过。
“不是。”
谢景止咬牙,硬生生从唇齿边挤出两个字。
“你也算是半个巫族人,折魂的事,你比我更清楚,何必问我?”
除却南梁皇室和南楚皇室的几个人知晓外,没人知道梁泠月是巫族的嫡系后人,自小流落在外,直至被南梁上一任皇帝带回皇宫,封为公主。
细细算来,谢景寻也是半个巫族后人。
只不过巫族的古书典籍,都随着一场大火淹没在深山之中。
流落于世的不过是些残缺书页。
“皇兄既然已经问完,臣弟也有一事相问,千缠引,淑妃娘娘可曾交给过你?”
这几日他思来想去,派人继续盯着姜府,又让人去找几年前出宫的宫女,一番盘问之下才知道些许消息。
若是千缠引与谢景寻有关……
“不是巫族的毒。”
谢景寻说着,上前几步,走近谢景止,“巫族已覆灭,早在南梁绝迹。”
“她也动了离宫的念头。”
他比谢景止高一点,虽同为皇子,但他毕竟登基好几年,即便是低头看他时,都会不自觉带着些许上位者的气势。
听到后半句话,谢景止也是一愣,“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南梁北齐的事若是再与你有关,即便她护着你,南楚也不会容你。”
之前姜清筠回尚书府的那段时日里,谢景寻一入梦,梦境中定然是前世场景。
从前尚且不明朗的旧事,他也都看得真切。
却仍旧只有他的后半生。
他在江南守着姜清筠的衣冠冢,而谢景止也回了封地,一生未娶。
到底前尘旧事,阴差阳错中又误了多少人。
等谢景寻回到金銮殿时,姜清筠早已睡下,却还在殿内为他留了几盏烛火。
轻手轻脚地洗漱又换下衣服后,谢景寻躺在姜清筠身侧。
像是有感觉一般,姜清筠迷迷糊糊间翻了个身,一只手搭在谢景寻腰上,嘀嘀咕咕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回来陪你。”
谢景寻低头轻轻在她唇角轻吻了一下,而后躺好,姜清筠便自觉窝进他怀里。
“好,明日陪你用早膳。”
*
京城中这几日甚是热闹,不仅是入冬时年关临近,京中的喜事也多了起来。
林如暖和姜清婉成亲的日子一前一后,虽然有内情也并不情愿,但平元王还是给足了林家面子。
聘礼送入林家时,京城中许多人都出来观礼,十分羡慕。
镇南侯府和姜府也不甘落后,出嫁当日红妆更是不输聘礼,接二连三地从姜府送入镇南侯府。
姜清婉成亲当日,镇南侯府也请了许多人。姜府也请了好几次,姜清筠才松口答应去姜府送姜清婉出嫁。
姜清婉正在梳妆,知道今日重要,她也收敛了许多,“惠妃娘娘愿意来,姐姐不甚感激。”
“日后定然会报答娘娘的。”
姜清筠笑了笑,“姐姐和世子一生和美便好,本宫对你也不求其他了。”
林氏及时插了一句:“清婉该出阁了,惠妃娘娘这边我在。”
等到姜清迟背着姜清婉送上花轿时,林氏和姜清筠也跟在后面。
府外萧庭言一身喜袍,骑着白马,脸上却不见多少欢喜,在姜清婉走进花轿时也是如此。
只有在他接到人,准备离开姜府时,瞥见站在林氏身后的姜清筠时,他的眼神才表露出几分波澜。
无言,他是攥紧了缰绳,收回视线,随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得离开姜府。
折身回姜府时,有几位世家夫人上前和姜清筠闲聊了几句,等到人都去了镇南侯府时,林氏才终于走到姜清筠面前。
“惠妃娘娘可还去镇南侯府吃喜宴?”
姜清筠搭着茯苓的手,摇头,“不去了,本宫有事还要去尚书府,就不留下用喜宴了。”
说着,她吩咐辛夷拿出那尾玉佩,交到林氏手里,温声说道,“这是二婶娘之前同我要的玉佩。”
“既然是杜姨娘送我的,也该给顾大人留个念想。”
林氏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她说着推辞,手却诚实地接了过来。
“牧谦今日没来,不然他定然也会感激娘娘的。”
姜清筠嘴角扯了扯,同林氏没再说几句之后,就去了萍竹园。
仿若与世隔绝一般,前院姜清婉出嫁的喜悦,好似与萍竹园、与姜太夫人毫无干系一般。
就连守在萍竹园中伺候的人,也都是留在老夫人身边的老人。
人情冷暖,不过转瞬就变。
堇嬷嬷见姜清筠过来,连忙行礼,带着她进了内室。
“多亏太医和云川道长,老夫人的气色比之前好很多了。”
“云川道长怎么说?”
姜清筠一手挑开珠帘,进去后便看见老夫人半靠在寝床上,阖眼养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珠帘碰撞的声音,老夫人睁开眼,见到是姜清筠来了,她笑了一下,是从未有过的和蔼。
“阿筠来了。”
一边说着,她的视线越过姜清筠往她身后看去,“你父亲他没来吗?”
“年关了,父亲手下事多,就不来了。”
姜清筠平淡说道,对老夫人的和善热情也没什么反应。
有些事在她释怀之后,便显得微不足道,即便真的如她曾经所愿一样降临她身边,也没有什么好欣喜的。
老夫人应了一声,脸上难免露出失望,“这么些日子,辛苦阿筠找太医来治我这毒了。”
清醒之后,堇嬷嬷都把实情告诉了老夫人。
她向来偏爱的姜二爷一家,除却姜清迟夫妻时常探望她之外,到了后面其余人基本不会过萍竹园。
反倒是害怕她突然病发西去,拖累了姜清婉,提前准备着婚期。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老夫人虽然在喝着解药,但却延长了解毒的时间。
在萍竹园没停留太长时间,姜清筠问清楚老夫人现在的情况后,就准备离开萍竹园。
临了出内室前,老夫人忽然唤了她一声,“阿筠。”
“祖母想见见你父亲,可以吗?”
*
镇南侯府。
拜过堂,又送姜清婉回了院落后,萧庭言才回到前厅敬酒。
直到送走所有宾客,他才走到留下来的沈二身边。
敬了一日的酒,即便他酒量再好,也有了些许醉意。
“沈之彦,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把她抢回来,你同意吗?”
无厘头的一句话,可这个她是谁,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沈之彦摇扇子的动作一停,诧异地看着他,笑道:“她都嫁人了,你竟然还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