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乐于余
苏叶丹跟谢小兰都曾屈服在江糖的武力镇压下,不觉得江糖会吃亏,再说,吴芳从初见面就对她们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从门缝里看人。
谁心里不窝火啊。
见她虎啦吧唧直接骂江糖脸上了,两人面上忍得辛苦,心里恨不得敲锣打鼓,简直欢天喜地啊。
让她自私。
让她狗眼看人低。
打起来,打起来啊。
最好像对她们动手那样,千万别客气。
这份幸灾乐祸在吴芳说话越来越不着调后戛然而止。
苏叶丹挪了挪屁股,悄悄离江糖远远地。
整个堂屋里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吴芳,再是一旁的江糖。
江糖微微偏过头,本要去扶凳子的手一顿,然后起身转过头来。
宋虎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他、许庚跟吴芳是同一批知青,宋虎平时嘻嘻哈哈的,算是知青点资历深的老大哥了。对外他大大咧咧,跟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但每当知青跟其他人闹纠纷时,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维护。
以前他只觉得吴芳心眼小,爱说酸话,恨不得赶跑所有跟许庚聊得来的姑娘。
但那是感情的事儿,许庚不发话,他掺和啥?他也懒得发表意见。
但此时此刻,吴芳说话确实太刻薄了。阴阳怪气不给他留面子就罢了,他一个大男人气上一气就算了,但她千不该万不该编排别人的作风问题。
这几年,但凡是涉及作风不良的,能有好果子吃的吗?
宋虎生气道:“吴芳你什么意思?伟人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别因为嫉妒姜知青能干就恶言恶语中伤她。你也不是什么不知事的小姑娘,该知道流言杀人。我跟许庚说你两句,是因为你做得确实过分。这是提醒你适可而止,免得祸从口出。你还好意思拿我们说事了?你这意思是我们以前帮你时,也是眼睛瘸了呗。”
“自个儿能力不行,就该好好反省反省。而不是红口白牙给别人身上泼脏水,你把人踩下去了,也不会显得你比较能。”
吴芳显然没想到宋虎会这么护着江糖。
她以为宋虎之前说的话已经让她难堪到极点了,没想到他还能说出更狠的。
再看许庚,看都不看自己。
莫非也认为宋虎说的对?
她找他帮忙不过是想多跟他相处罢了,他真当她,当她……
吴芳错愕了一下,但很快冷嗤,“呵”了一声,道:“听听。我们认识多少年,你们跟她又认识多久,一天不到。你说她能干?可拉倒吧,我都快认不认识能干这个词了。哦,你们还不知道吧,她一来就抢了林大柱的位置,要没在背后使手段,林大柱也会开拖拉机,之前也不是没开过,为什么大队长不给林大柱,给她一个刚来的知青?呵,天真。”
说完她转过头,期待地看着许庚:“许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这些话是林招娣说的,人家说得明明白白,有理有据,你别被她一脸单纯的样子给骗了。”
当时是什么个情况,苏叶丹几人比谁都清楚。
虽离得稍微有些远,没听清楚大队长对江糖说了什么,但也隐约听到大队长怒斥了来闹事的村民。
大队长跟他们谈话时还满脸褶子笑,提起江糖就夸,就知道江糖技术确实过关,至少大队长是满意的。
不过让她们替江糖澄清,凭什么?
苏叶丹可没忘记江糖掐着她脖子,威胁要打花她脸的情形。
至于谢小兰?
她低着头默默啃红薯块,装作没听见。
李元看向江糖,见她面色如玉,明眸澄澈,只嘴角微勾神情讥诮,一点看不出被人骂成这样的恼怒。
担心局面越来越僵,李元赶紧解释:“不是的,姜知青今天去大队部是亲自试开过的,村里也来了不少人,他们对姜知青当拖拉机手没意见,至于那个……林大柱?大队长说他开得不稳当,不放心集体财产交到他手里。”
吴芳愣住,随即脸一下子涨红。
早上江糖开拖拉机时没有经过知青负责的那片地,所以她不清楚细节。
只听林招娣义愤填膺,说知青点一个女知青去了趟大队部就抢了他弟的饭碗,回来再听宋虎花式赞叹就哪哪不顺眼,许庚还一副“确实如此”的样子,她忍不住犯酸。
“不可能,哪有女人开拖拉机的,她,她,光看力气,她就不够,她肯定干了什么,肯定的……”
她那句“干了什么”话音还没落下,一巴掌呼了过去。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走到吴芳面前的江糖。
在吴芳发飙撒泼前,江糖已经先开口说道:“有句话叫淫|者见|淫,你那些龌龊的揣测,还是少用在别人身上为妙。我不管你嘴碎到别人头上时他们会不会谅解你。但我现在郑重警告你,任意造谣和抹黑这一系列下三滥的手段,千万别玩到我头上。”
“我下手没轻没重,万一把你打废了,你可千万别后悔。”
看吴芳不信,江糖凤眸微沉,叹息一声。
怎么总有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眼珠一转,眼尾向上挑了挑,威胁人的主意顿时出来了。
她拍手笑道:“哎呀,你管不住自己也无所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我年纪小,又是新来的,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当然是从你身上学来的,你说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信不信呢?”
看她的表现,这样的话说得如此顺畅,显然不是第一次。
想来背地里抹黑他人是吴芳常用的手段。
江糖私心并不认可“造谣、传谣”,但对付什么的人得讲究个变通。
吴芳这种喜欢信口开河的人,打她,骂她,都不如让她心生忌惮。
打蛇打七寸,吴芳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如此诋毁一个姑娘才能在当下造成最严重的后果。
对付她,当然得用她领悟最深的法子。
吴芳气得浑身发抖,根本没有消化江糖的话就想一巴掌打回去,却被江糖抬手拦住了。
急得她大吼:“秀眉,你愣着做啥?帮我摁住她呀。”
其他人见打嘴炮瞬间升级成全武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尹秀眉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对吴芳拉她下水的行为感到不满。
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她拽着吴芳的胳膊,劝江糖:“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姜糖你别动气,吴芳她……她其实心肠不坏的,就是嘴巴不饶人,她有口无心的,你也打了她,这事儿就揭过吧。”
吴芳不服,手臂被尹秀眉掐了一记:“这话咋能乱说呢,女知青本来就艰难,别人背后怎么说咱的你也不是没经历过,怎么今天就糊涂了?小芳,你比姜知青大几岁,先主动道个歉吧。”
吴芳傻眼,当场被气哭了。
所有人都不站在她这一边,连尹秀眉也帮着江糖说话。
这一刻,吴芳心里闪过了无数念头,脸上的表情更是变来变去。
一会觉得江糖可恶,一会又觉得尹秀眉果然是白眼狼,对自己有所保留。
索性她留了一手,没真把尹秀眉当朋友。经过这两年见缝插针式的抱怨,大家对尹秀眉的印象,早就不是刚下乡时那会儿的娴静小百合了。
她还真当自己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仙女呢。
人家嘴上哄哄她,还不是为了干那档子事?
等身子哄到手了,她就不信那些男人还能把她捧在掌心。
只可惜……
陈三狗真是不中用,都把人骗到果园了,居然没成事!
江糖和吴芳谁也不退步,大家正不知该怎么劝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秀眉,秀眉……”
“宋虎,你们都在啊。”
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衬衣。
一进屋,见大家都在,眼底的焦灼散了两分,只语气依然很急:“赶紧地,红梅难产了,她男人和婆婆不让送卫生站,非得让自个儿生。你们不知道,那血啊呼啦啦的流,太吓人了,止都止不住。”
第20章 喜欢长得高的
尹秀眉神色不安, 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通知其他人了吗?还有卫生站的胡医生,你们找人去看过没,万一他这会儿不在怎么办?”
郑红梅跟尹秀眉是同乡, 还是初中同学。
上辈子她从果园回来, 没过两天风言风语在村里传遍了。
她面皮薄,害怕看到别人指指点点的眼神。一对上别人的眼睛, 就算对方什么都还没说,尹秀眉就觉得她一定在笑自己不检点, 不清白了。
称病躲了几天没去上工。
尹秀眉也不记得上辈子有没有这一出, 印象中佟春似乎没有到知青点求救, 吴芳更是一句未提。
等过了几日, 她再去上工时,就听人说红梅命苦, 生孩子时大出血。
孩子保住了,大人却没了。
可小丫头在妈妈肚子里憋太久,出来时浑身污青, 瘦得跟小猴儿一样,拍了半天屁股才细细嘤嘤了几声。
没过多久, 这孩子也没了。
说是在娘胎里没养好, 身体内脏没长全乎, 小小感冒了一场就救不回来了。
陈兴旺短时间内没了老婆, 又没了闺女, 倒是引得村里人好一番同情。
尹秀眉还感伤了许久。
佟春不知是被吓着了, 还是没听清尹秀眉的话, 一边抹泪一边拖着她往外跑:“我和玉秀劝也劝了,也说了去卫生站的钱我们几个老知青自个儿掏,不花他家一分, 那老虎婆就是不让。”
“她听了别人的话,嫌弃红梅肚子里不是带把的。这生儿生女哪是女人能控制的,我看她就是草菅人命,巴不得红梅没了再讨个能生的进门!我呸。”
佟春急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如今也是别人家媳妇,娘家又远。
万一遇到郑红梅这样的事,也没个人能替她撑腰。
当女人苦啊。
结婚一年,肚子里没揣崽就要被人天天戳脊梁骨。侥幸怀上了,是儿子还好。如果是女孩,娘俩都不招待见,更别提妇人生产是一道生死关,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生孩子时一口气上不来,就那样憋屈地走了。
可做媳妇的,就活该这么憋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