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乐于余
也不禁让他自鸣得意起来,他跟小知青真是方方面面都很合适,尤其是他们的灵魂,是多么的契合啊。
符横云一面看着电影里展露出来的东西,一面忍不住去想原来的小知青到底是什么职业,有什么经历,她对这个为什么会这么感兴趣呢。
越往下深想,心里那股探究的欲|望便越是强烈。
***
这年头没有别的消遣,一男一女在街上呆久了也会惹人侧目,严重点的还会出现纠察队上前警告的情形。
这不,电影一散场,两人慢慢往村里方向走。
符横云思忖了半天,待走到村里岔路口时,他仿若无意地问道:“过几天还会放《八百壮士》,还想看吗?”
姜糖揪着发尾,十分随意地晃了下脑袋:“算了,如果三天后的招工考试通过,下周我应该就是省一机的工人了,估计没时间看电影。”
这个年代的电影就那么一个类型,全是阶级斗争、意识形态的斗争。
看起来怪没劲的。
符横云不以为意,笑得肆意,学姜糖的样子摇头:“你是领导,时间由你决定,我坚决听从组织的安排。领导哪天有时间,咱们就哪天去看。”
姜糖被逗得噗嗤一声。
“你可别贫嘴了。”
“不信啊?”符横云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表情格外认真:“小姜同志,你的事业即将有新的进展,在家庭方面,是不是该考虑上新的台阶了?我希望不管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中都能与你并肩作战。”
“你的工作我承诺不会做任何干涉,而你若有需要,我将尽我所能帮你助你。至于在家庭方面,我知道,我的家庭比较复杂,未来或许有别的麻烦出现,而这对你并不公平,我能给你的唯有忠诚。现在,我郑重提出请求,姜同志,你愿意做我的革命战友吗?”
姜糖愣在原地。
怎么轻松愉快的聊个电影,一下转折这么大,突然就说起人生大事了呢。
她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怔怔地看着符横云。
“呃,我……”姜糖掐了掐掌心,低头思索了半晌。
她几乎没想过结婚这件事,但跟其他人以为的又不一样,姜糖在结婚这件事上,其实并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偶尔吐槽一下女人结婚不值当,其实根本的点还是怒其不争,怨她们自己把自己先看低了。
上辈子她不婚不是因为什么感情受创,对婚姻怀疑或者别的,只是因为在当时她不想,她不愿。
她觉得婚姻麻烦,实在过于消耗一个人的精力。
而生活中并没有出现那个令她心甘情愿处理那些鸡零狗碎的人。
符横云是吗?
姜糖也不知道,她对感情是模糊的,但她并不排斥对方的身体接触。
一个人的心或许会茫然,但身体的本能反应会告诉她,她能接受谁越过安全距离,不能接受谁!
目前为止,符横云的几次靠近,姜糖心理上没有不适。
或许这个观点不那么正确,有些过于粗暴了,但在自己身上,姜糖挺适用的。
“符同志,你说你的家庭复杂,是什么意思?”她表情略显严肃:“你可能还不够了解我,我并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偶尔为之我尚且能忍耐,但若是家中长辈不慈易生事端,我想,我很难成为他们心中的孝顺晚辈。”
如果符横云家庭成员和姜家一般,姜糖就要说声抱歉,赶紧溜之大吉了。
她连姜家人都懒得应付,委实不想为了一个男人伏低做小,即便符横云长得再好看、饭菜烧得再香也不行。
符横云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岔了。
从她随时准备撒手撤退的态度中,他品出了一丝失落。
自己在她心里仍旧不够重要。
但转念一想,结婚本来就该慎重再慎重,姜糖这样的态度反倒诚实得很,这代表她是真的在考虑彼此的未来,而不是一时冲动。
符横云将自己的身世说给她听。
“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我会始终支持你的决定,不会让你夹在中间受委屈。”符横云目光真挚,脸上表情同样很严肃。
姜糖听完,暗道一声好狗血!
娘道已经够狗血了,原来在故事以外的世界还发生了真假‘太子’的事?
只觉命运委实作弄人,好好的天之骄子突然有一天被宣布爹妈不是自己的,他占据了另一个人的身份。而回到亲生父亲家里后,亲生父亲跟后妈继子其乐融融,完全当他不存在。
似乎不管在哪一边,他的身份都那样尴尬。
换一个心里脆弱的,恐怕一不小心崩溃后就黑化了。
符横云却没时间感伤,反倒立刻将全身心投入秘密任务,在光明村一潜伏便是好几年。
这份心志和定力!
姜糖佩服之余,忍不住有点心疼。
这个男人确实优秀,优秀到让人很难不心动。
她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符横云,察觉到他表情愈发冷厉,紧张到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她突然笑了。
“好啊,我答应了。”
符横云表情空白了一瞬,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你答应了?”
姜糖一边点头一边笑着反问:“怎么?没听清吗?那我……就当没说过。”最后一句她故意拉长尾音。
“听清了。那……咱们俩什么时候打结婚报告?”符横云眼睛一亮,伸手抓住姜糖的双臂,小心翼翼地:“打完报告等批复下来差不多要一个月,我们可以先去领证。”
姜糖的家庭成分是红五类,政审肯定没问题。
“可以啊。”姜糖大方地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有害羞的意思。
早结晚结都是结,反正生产队都知道她和符横云谈对象的事,每回都旁敲侧击他们啥时候办酒,话里话外说符横云在运输队工资高,生活条件好,姜糖找他做对象找对了。
但每当姜糖客气说“是”后,她们又话锋一转,说外头诱惑多,符横云一看就不定性别被别的女人扒拉上。
让她小心点,千万要管好自己的男人,还连连可惜她没挑村里别的踏实肯干的……
……就挺有趣的。
“等招工考试那天,你到厂子门口等我一下,考完我们直接去领证。”
符横云听罢,握着她手臂的大掌力道又加大了一分。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慢慢松开手,佯装镇定道:“好,听你的。”
只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霎时满是星光。
姜糖瞥见他的小心,突然想到上辈子很火的一部剧,里面的男主生气大吼,开心也大吼,伴随着咆哮而来的是猛烈的摇晃。当时姜糖还嘀咕过,跟他搭戏的人太惨了,这么一场戏下来,恐怕脑浆要被摇成豆腐渣了。
还好符横云是正常人,否则,她说不定会当场把他的头拧下来搁他手里,让他慢慢摇。
符横云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笑得比花儿还灿烂,搭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莫名有种傻气,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忽然,他摸了摸脖子。
怪了,怎么一下凉飕飕的,是起风了吗?
等回到知青点,姜糖刚推开院子大门,正好撞上要出来的郑红梅。姜糖点头,淡声打了个招呼便侧身让她出去。
郑红梅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姜糖先回自己屋,把布包放下。然后到菜地里跟苏丹叶一起除草,从她嘴里知道了郑红梅为何出现在这边。
郑红梅拿定主意要跟陈兴旺离婚。
因为陈兴旺迷上赌钱,不仅把家里的钱输光了,还把小丫输给隔壁大队一户人的傻儿子做童养媳了。
为母则刚,郑红梅哪怕是个鹌鹑,也忍不下去了。
终于下定决心离开陈家,可陈兴旺从三天前抢了她藏着的最后十块钱,就不见人影了。
郑红梅满世界找不到人,这几天胡寡妇又对她们娘俩动辄打骂,昨天她不过出去了一会割了割猪草,回来小丫就不见了,后来她拿着刀逼问胡寡妇,才知道她把孩子抱到那傻子家去了。
郑红梅心神欲裂,发了狠拿着刀跑到隔壁大队把孩子抢了回来。
胡寡妇骂骂咧咧一晚上,今天天一亮,就把母女俩赶出来了,郑红梅没地方住,便想搬回知青点。
姜糖听完,心里登时如明镜似的。
看来那晚蒙头盖脸,跟吴芳郝思平一起被抓走的两个人里,有一个一定是陈兴旺。
至于陈兴旺如何搅进去的,估计整个生产队,除了符横云和老书记就没人知道了。
包括他的枕边人,郑红梅也以为他是害怕被追债而偷偷跑了。
“……她早该这么做了。”苏丹叶神色中满是不赞同,“非得刀架到脖子上才有反应,切。”
“你今天不在,大伙说等你回来再商量商量,我看他们都挺赞同郑红梅搬到这边的,你说说,你啥意见?”
姜糖将手里的杂草扔到一旁的竹筐里,“没意见。”
知青点这么大,多住两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集体的房子,他们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尹秀眉得了姜糖的话,赶紧去帮郑红梅搬东西。
正好大队长说吴芳被转移到别的农场改造了,她的东西全部由大队长收走寄到新地址去了。
她那间屋子空了半边,郑红梅只要带着行李,就能住进来。
秀眉帮着郑红梅把母女俩的东西搬到她的屋,又到乡亲们那儿换了些菜,打算晚上弄个接风宴。
这回她倒是没找大伙儿‘众筹’,而是默默用自己的东西换的。
其他人倒是对她刮目相看。
这段时间尹秀眉确实改变了许多,最大的变化便在于不像以前那样好脾气了。对上外头指指点点的大妈大婶,她也敢直接骂回去,虽然名声比起以往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更差,但整个人似乎疏朗开阔了不少。
晚上给郑红梅开欢迎会时,姜糖顺便宣布了即将和符横云组成家庭的消息。
大家对视一眼,感到非常意外。
平时姜糖忙得跟陀螺似的,他们很少见姜糖和符横云两人一块出现。虽然生产队都知道这两人在谈对象,但也觉得这事透着玄乎。
哪对青年那女谈对象不是恨不得天天黏一块,上工下地都在一起呢。
偏他俩不是,各忙各的。
姜糖平时也不会提起符横云,跟那些春心萌动,陷入爱河的姑娘真是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所以,突然说要领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