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阿律
陆晋河也伸出小拇指,勾住那颗揉揉的小手指头,听着平安奶声奶气地念叨着:“拉钩上吊,一年……不是,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斗斗(狗狗)!”
说完这话,平安这才屁颠颠地朝王婶家去了。
陆晋河目送着外甥进了隔壁王家,脸上仅有的笑意消失的无隐无踪。看着这一屋子的杂乱,沙发被翻得乱七八糟,开水壶被摔破了一个……
他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平安走了之后,陆玉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十分的昏暗,她刚走到客厅一时间还没能适应过来,眼睛恍惚了一下。
她的头发就这么披着,试图挡住脸上的伤口。
但这次她被打的地方是颧骨和嘴角,就算头发披下来也还是很明显。陆晋河清楚的看到她颧骨处被打得青肿,嘴角也被打破了,手上也有好几处伤痕。
陆晋河的脸色冷得吓人,狠狠一拳打在了墙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又打你了?”
陆玉秋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她一说话,嘴角的伤口就开始疼:“他回来要钱,张口就要两百,我说没有,他就开始砸东西,把平安都吓哭了。后来他就去翻柜子,我不让他翻,他就开始打我……”
“姐!你也知道平安被吓哭了?平安那么小,你就让他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你让他怎么承受?”陆晋河的嘴唇紧抿,太阳穴上的青筋跳起。
这不是陆玉秋第一次被打,在刘昌富第一次动手打人,陆晋河上门狠狠打了他一顿之后,就劝陆玉秋把婚离了。
可是陆玉秋不肯,她说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不能没有家。
陆晋河没办法,只能逼着刘昌富写了保证书,要是以后还敢打陆玉秋,就废了他一只手。
时间过去不过半年的时间,刘昌富又开始动手打人了。
陆玉秋不敢把她被打的事情告诉二叔、二婶,只能告诉他。
今天上午他去红旗大队,也是因为有人托口信说陆玉秋托红旗大队的人给他带了信,他才去拿的。
拿到信一看,才知道她又被打了。
陆玉秋抱着头哭,她的心里也同样的苦。可是她能怎么办?她能离婚吗?要是离了婚,她的孩子就没爸爸了,别人又会怎么看她?她只能熬着啊,为了孩子也为了她自己苦苦熬着。
她总想着,等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可是平安如今才三岁,平安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陆晋河最见不得她这样,心里头火气再大也发不出来。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问:“刘昌富现在人在哪?”
“我不知道……他打了我之后就带着钱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陆玉秋哽咽着。
陆晋河知道靠不上她,既然不知道刘昌富人在哪,那他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不过,就算把整个临县翻个遍,他今天也得把刘昌富给找出来。
“照顾好平安。”说完这话,陆晋河抬脚就走。
想起之前平安跟他说过的话,又走到陆玉秋跟前,将那把大白兔奶糖放到陆玉秋手心,说道:“平安说,你吃了这个之后就不能哭了。”
下一刻,陆玉秋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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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晋河找了大半个临县,最后是在机械厂仓库旁边的一小间宿舍里找到刘昌富的。
里面聚了一桌的人,每人嘴里都叼着一根烟,烟雾缭绕,臭味熏天。刘昌富就坐在靠门口的那个位置,应当是手气不好又输了牌,脸色很臭。
陆晋河双手握拳,脸上冷硬没有一丝表情。他走到门口一脚将门踹开,门板直接被踹的往里面倒下去,压在了刘昌富的身上。
打牌的几个人吓得从凳子上站起来,尤其是看到站在门外的陆晋河之后,一个二个脸都吓白了。
陆晋河第一次打刘昌富的时候,他们看到过,那几脚几拳头下去,能要人半条命。
刘昌富那次挨了打,足足在家里躺了两天才出门。
这一次他们特地换了个地方打牌,以为陆晋河不可能找得到,没想到这瘟神还是找上门了。
只有刘昌富一个人背对着门口,没有看到陆晋河,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这门怎么回事,什么破地方,门都坏成这样了也不修,老子——”
他转过身,在看到陆晋河之后吓得没说出话来。
刘昌富想跑,被陆晋河一把揪住了衣领。然后一拳拳地往他身上招呼,拳拳到肉,再一把抓住刘昌富的胳膊,脚踩在他的胸口,目光如同狼一般盯着他看。
“我说过,你要是还敢再打我姐,我就废了你的胳膊。”
刘昌富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连连求饶:“小舅子,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打玉秋,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废我胳膊,我是家里的男人,没了我平安他们怎么办……”
他不提平安还好,一提平安,陆晋河杀了他的心都有。
当着平安的面打人的时候,想过对平安小小的心灵有多大的伤害吗?
咔吧一声再配上刘昌富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陆晋河折断了刘昌富的胳膊,一字一句地警告他:“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但凡我姐再出点什么事,你另一只胳膊也别想要了。”
“还有你们,下次还敢跟他一起打牌,我连你们一块收拾。”
那几人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刘昌富的狼哭鬼嚎引来了在这一片巡逻的公安,打着手电筒跑过来。带头的那个人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打架斗殴,全都带回局子里去!”
刘昌富指着陆晋河说:“公安同志,我没打人,是他打我,他把我手给折断了……”
带头的公安拿着手电筒照向陆晋河,却在看清楚他之后,脸上露出欣喜:“陆晋河,好家伙,你怎么在这儿啊?不是,你什么时候复员的,我怎么不知道?”
邓凯当初跟陆晋河在同一个连,两人是战友。只不过邓凯比陆晋河早复员几年,复员以后通过家里的关系进公安局当了一名小公安,现在已经升为队长了。
陆晋河见到战友也很高兴,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走到邓凯身边,跟他说了几句,然后邓凯就朝身后几个小公安说道:“这几人聚众赌博,把他们都抓起来带回去做笔录!”
“当初咱们连就数你表现的最好,团长不是还打算送你去读军校吗?你怎么复员了啊,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留在部队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晋河:“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下次有机会我再来找你好好聚一聚,现在几点了?”
“快九点了,怎么了?”邓凯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晋河拿过他的自行车。
陆晋河骑上自行车,朝邓凯摆摆手:“我有急事要赶回家去,借你的自行车一用,下回亲自给你送过来!”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消失在巷子里了。
邓凯挠挠头,心想陆晋河从前多镇定自若的一个人,这到底是什么急事啊,急成这样……
第26章 26 迎新会
陆晋河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他既然说了晚上会去找林嫣,那就一定会去。
只不过找刘昌富花了不少的时间,尽管他紧赶慢赶, 一路骑着自行车过来, 汗水都打湿了衬衫,可等到他到知青点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知青点的灯全都关了,黑漆漆的, 只有冷风呼啦啦地吹着。
陆晋河在门口驻足了十来分钟, 最后还是推着自行车回去了。
家里没给他留门, 不过陆晋河已经习惯了。他不是没想过分家的事情, 其实他这些年的工资一直都自己存着,再加上复员费, 是一笔不小的钱,这些钱早就足够重新盖栋新房子了。
但现在拿出来盖房子,张梅花看着眼红肯定不肯罢休。他想等以后分家之后再盖新房, 可这边的规矩向来是结了婚之后才能分家。
结婚……对于他好像是件很遥远的事情。
他从没想过他会结婚,更没想过要跟谁结婚, 跟什么样的人结婚。
他直接从墙上翻过去, 阿黄听到动静立马从柴火堆里站起来, 看到是陆晋河, 没有吭声, 扑过来在他身边摇尾巴。
陆晋河让它在腿边蹭了两下, 然后让它赶紧去睡, 自己则是把院门打开将自行车拿进来了。
将门重新闩上,然后去冲了个凉,回到房间里躺下, 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陆玉秋的事情让他烦心,但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倒不至于让他睡不着。其实他心里头很明白,他睡不着的原因是什么。
他明明答应了林嫣晚上去找她拿巧克力的,却被事情耽误而食言了。像她这样娇滴滴的城里小姑娘,都是被娇养着长大的,气性估计不小。
她恐怕要生气了。
她要是真生气了,他怎么办?
陆晋河觉得有点棘手,他还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
他甚至都没分出心思去想,他为什么要那么紧张林嫣生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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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陆晋河原本是打算早早的去找林嫣,把昨晚的事情跟她说清楚的,可惜却被林支书叫着开拖拉机去县城运货。
他将拖拉机在村口停了一会儿,平时知青点的知青们要去割猪草,就得经过这儿。可等了好几分钟,也没等来人。
一旁的林胜华见陆晋河一直不发动,奇怪道:“晋河哥,你怎么在这停下了?隔壁公社的可已经走了,咱们再晚点到时候好品质的种子都被他们给抢光了。”
陆晋河没多说什么,脚下一踩,拖拉机发出突突突的声音,再次发动了。
陆晋河在部队的时候学过开车,所以公社刚买了拖拉机就让陆晋河来开,后来林支书又安排了林胜华跟在陆晋河后头学开拖拉机。
不过林胜华在学开拖拉机这上面的造诣,显然没有他在说话上面的高。学了有一段时间了,还是不太能上手。
陆晋河还惦记着林嫣那事,有些心不在焉。
想起在这种事情上林胜华比他在行,于是问他:“要是你答应别人的事情没做到,让对方生气了,该怎么办?”
林胜华赶紧八卦地扭过头来看着陆晋河,眨着星星眼:“怎么?晋河哥你惹谁生气了?不是,晋河哥你还会管对方生气不生气?谁啊这是,说给我……”
话还没说完,注意到陆晋河脸色一沉,林胜华赶紧将剩下的八卦吞进肚子里。
干咳了一声,林胜华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事要放在我身上的话,那得看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要是男的,我管他生不生气,气两天也就好了,还能真跟我气一辈子?要是女的的话……不过晋河哥,平时都不见你跟女的说话,应该不可能是女的吧,那就简单……”
又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陆晋河说道:“要是女的,该怎么办?”
“……”林胜华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噗,不是,哥,你快跟我说说,你惹谁不高兴了啊?你还能在乎别人高不高兴?让我猜猜是谁……”林胜华大惊小怪。
陆晋河瞪他一眼:“捡重要的说,不该你操心的事情少管,否则直接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林胜华:“……”
挠挠头,老实巴交的开始交代:“要是女的,那一定得哄她。小姑娘本来就得多哄,没错都是我的错,更别提还是我错了。”
“怎么哄?”
“就投其所好,给她送点小玩意儿,就跟哄小孩子差不多。”
陆晋河将林胜华说的话记下,面上表情不显,却在仔细琢磨着‘跟哄小孩子差不多’这几个字。
想了想平安,陆晋河觉得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哄林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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