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涴
虞衡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赶紧拉响警报,随时准备冲出去救人。然而何妙仪一打开包袱就笑了,特别爽朗道:“随口说的话,你还真放在心上啦?”
说完,人姑娘还煞有其事地点评了一番,“瞧这伤口,多干脆利落,你刀功不错啊。”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虞衡当即傻眼,看看萧蕴,再瞅瞅何妙仪,深觉这是月老的神作,这礼物,真是一个敢送,一个敢收,
重点是双方都没觉得哪里不对,聊得还特开心。
虞衡彻底服了,心说这大概就是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吧,再奇葩的家伙,只要碰上个脑回路跟他一样奇葩,双方在同一波段,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对佳偶啊。
萧蕴也觉得何妙仪特别好,先前虞衡和齐王说何妙仪收到这礼物会生气的时候,萧蕴就直觉她不会,现在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何妙仪这不是挺开心的吗?
看着何妙仪明媚的笑脸,萧蕴不知为何,忽然间心跳如鼓,耳朵都烧得慌。见何妙仪好奇地看过来,萧蕴下意识就想开溜,脑子一抽就说道:“我还有另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说完,萧蕴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先前没觉得送花有什么,不知为何,现在却有点不自在,并不太想把花拿出来。
虞衡在一旁看了这么久的戏,吃瓜吃得津津有味,见萧蕴突然怂了,虞衡当即跳出来支援好朋友,开玩笑,好兄弟的终身大事,这时候不帮忙什么时候帮忙?
于是,在萧蕴着急忙慌找借口的时候,虞衡悠哉悠哉地捧着萧蕴现在搭配好的花过来了,笑着将花塞进萧蕴手里,大方笑道:“你不是说要把寻来的花送给何姑娘,怎么落下了?”
何妙仪当即头上冒出一排问号,诧异地看着萧蕴,好奇问道:“这也是给我的?”
别说,何妙仪长这么大,还真没收到过花。主要这姑娘性子也莽,完全不拿自己当其他需要男子保护的女子看,在她心里,自己就跟军营里的汉子没啥区别。其他人也没把当她女子看,包括她爹,她娘倒是总给她置办些漂亮的衣裳首饰,问题是何妙仪只觉得这些繁复的衣裳首饰只会影响她对敌的效率,全都给拒了。这会儿收到萧蕴送的一捧花,何妙仪也有些蒙圈。
萧蕴经过最先的不自在后,突然就淡定了,将花塞进何妙仪怀里,强自镇定道:“就是觉得这花挺好看的,衬你。”
虞衡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回头一看,好家伙,何将军正准备拔刀,看向这边的眼神极为不善。在父爱的爆发下,何将军猛然就扛住了萧蕴的迷之体质,精准定位到了萧蕴身上,不断向他发射死亡光波。
虞衡给了萧蕴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十分仗义地上前想为好兄弟说点好话。
何将军咬牙切齿,“混账小子,竟敢惦记我闺女!”
虞衡小声逼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萧蕴出身好,性情也好,又是武状元,自己能耐不小,这回立的功劳,加上承恩公的情面,说不定也能得一个爵位。他们若是真有缘分,也不会委屈了何姑娘。”
“那也不成!山高路远,他要是欺负了我闺女,我都没法赶过去为我闺女做主。”
这话特别真实,虞衡自己也是快要当爹的人了,代入一下自家闺女,那肯定也不会这么轻易同意闺女嫁人的。不过这不是情况不一样嘛,真不是虞衡吹,萧蕴的人品,放后世都能算是好男人,在这个封建的朝代,更加有巨大的优势,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
想着何将军的顾虑,虞衡只低声道:“您想想萧蕴那让人过目就忘的体质,他想有二心都没可能。再说了,承恩公夫妻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能记住萧蕴的姑娘,他们谢天谢地还来不及,哪会像其他婆婆一样,给儿媳妇立规矩的?再说了,萧蕴这回若是封了爵,不也能像我一样重新开府。到时候,府里下人又记不住他,大事小事,不还都是何姑娘说了算?”
这角度可真刁钻,何将军竟然觉得虞衡说得十分有道理。透明体质在其他地方是让人忧心了一点,但是在娶妻方面,还真是有优势。
不得不说,能想到这一层,虞衡也真是个鬼才。
不过,何将军还是看萧蕴不大顺眼,总觉得心里不痛快,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就想可劲儿地折腾折腾萧蕴。
但问题是,第一天,何将军还能刁难萧蕴,到了第二天,就要缓一会儿才能记起来这事儿,第三天,何将军已经将萧蕴给忘光光了,前脚瞅见闺女想起来这事儿,转头就给忘了,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虞衡对此简直叹为观止,好家伙,这体质还有这样的用处?老丈人的刁难都给省了?厉害厉害。
齐王觉得这俩都有毛病,一个比一个奇葩,竟然还都能讨到妹子的欢心,这世道真是让人看不懂。
雍然的王城都被大宣给破了,王族也全都被俘,基本能够算亡国了。虞衡觉得让雍然人自己治理这块土地并不太好,照他们这架势,不得时刻惦记着复国啊?还是得想办法将他们打散,分到大宣各地为好,或者再迁一批百姓过来也行。这么辽阔的草原,不好好发展一下养殖业真是可惜了。虞衡还记得羊绒这种御寒神器,到时候大规模生产一丝羊绒衫,自己用也好,出口到其他国家也好,都是大笔大笔挣银子的买卖。至于商队……雍然有现成的,要是不相信他们,挑一个出来指路,用大宣的商队去也行。
但虞衡觉得雍然人肯定会答应的,人的底线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被拉低的,雍然国破,雍然人自然人心惶惶,或许还想着反攻复国,但大宣要出手把他们的命脉给掐断了,想必一大部分雍然人的态度肯定会软化的。
好歹能保住饭碗,不然的话,他们失去了最后这点倚仗,还不得被大宣人抓去当奴隶?奴隶过的是什么日子,经常进行人口买卖的雍然人最清楚,肯定是死都不想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的。
虞衡将自己的想法同齐王一说,换来齐王赞许的眼神,充分对虞衡这个想法表示肯定,“那当然,想让我们选出个傀儡雍然王?做梦!有异心的雍然王怎么比得过对大宣忠心耿耿的刺史?哈潘真是想太多!另外,你再琢磨琢磨雍然的地势……”
齐王的话还没说完,虞衡已经反应过来了,“雍然领土和各族交界,王爷是想……”
“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我们谋划个十多二十年,温水煮青蛙,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虞衡伸手给齐王点了个赞,这位不发疯的时候,是真的能干,皇子中都是数得着的,没辜负景隆帝和太子对他的宠爱。
不期然的,虞衡又想起了已经去了阎罗殿的宁王,齐王和他的处境确实相似,不过齐王比他更拎得清,所以两人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齐王心中显然已经对如何安排雍然的事有了计划了,又想着从宁王那儿搜来的账本,嘴角便是冷笑连连,汲汲营营一辈子,最后还不是被我们一锅端。说本王下场会和你一样?胡说八道!
虞衡则对樨兰大公主很是好奇,这位算起来也是个狠角色,能毫不眨眼地送亲女儿和亲外甥去死,要不是齐王命好,这会儿坟头草都能有三丈高了。但虞衡奇怪的是,樨兰是戎狄和雍然灭的,关大宣屁事啊!怎么这位心狠手辣的樨兰大公主直接冲着大宣下手,还和仇人合作了?真是想不通。
回到大宣这边的宁胜关后,虞衡便去见了这位樨兰大公主,齐王血缘上的外祖母。
单看外表,这只是一位黄土埋半截的老妪,但一双眼睛依旧神光奕奕,十分犀利,看人时,宛若一把匕首,直接扎进人的心里。
见了虞衡,樨兰大公主的眼神微微动了动,下意识地往虞衡身后看了看,而后垂眼不语。
虞衡心细,发觉了这一茬后,温声解释了一句,“齐王没来。”
樨兰大公主耷拉着眼,一口流利的大宣官话,“不来更好。”
虞衡直直地看着樨兰大公主,直将对方看得恼羞成怒,刚想要发怒,却忽而面色一变,捂着心口倒在地上,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服,额间手背青筋暴起,冷汗滚滚而落,牙龈紧咬,脸色扭曲,尽力想保留最后一丝体面,死死的忍住想要哀嚎的欲望,虞衡却还是听到了她压得极低的痛苦声,一时间也呆了一瞬,而后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出云丸的毒发作了?”
樨兰大公主自然无法回答他,正倒在地上不断抽搐,显然是痛苦至极。
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妪受此折磨,本是一件极其让人同情的事。然而虞衡的内心却毫无波动,冷漠地看着痛苦不已的樨兰大公主,语气毫无波动,“这样的痛苦,齐王受了二十多年,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撑过两个月。”
樨兰大公主抽搐了好长一段时间,嘴边血迹点点,好不容易撑完这一次毒发,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咬牙强撑,拼了命地抬头看向虞衡,眼前纵使一片模糊,还是扯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讥讽道:“你是来……替他看我如今下场有多凄惨的吗?”
“本王想看,哪用别人替?”屋子里突然响起了齐王声音,虞衡扭头看去,就见齐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樨兰大公主眼神微微一亮,口中却道:“这样最好,我还以为你连看仇人下场的勇气都没有。”
“那你想得太多了,本王这辈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胆量。”说完,齐王又皱眉看向虞衡,没好气道,“你跑来干什么?不知道和蠢货待久了,自己也会变成蠢货吗?”
虞衡无语,默默道:“那个……我应该比您更聪明点吧?”
“这不重要,她最蠢就行。”齐王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回道,又嗤笑一声,“傻不拉几地帮仇人对付大宣,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吧!”
虞衡眉头一挑,哦豁,原来齐王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却没想到樨兰大公主同样冷笑连连,在经过出云丸毒发的折磨后,樨兰大公主的嗓音尤为嘶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仿若有一团火在燃烧,沙哑大笑,“谁说我蠢?樨兰的仇,现在不是已经报了吗?”
这是什么脑回路?虞衡脑门上浮现出一个硕大的问号,下意识地看向齐王。齐王的脸色也不好看,定定地看着樨兰大公主,良久,才冷嗤一声,“那真是辛苦你了,卧薪尝胆这么多年,终于报得大仇。只可惜,现如今樨兰人也没剩多少,领土也没了,这世上,已经没有樨兰国许多年了。”
虞衡猛地反应过来,这位狼灭故意把矛头指向大宣,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实际上就是为了挑起大宣对雍然和戎狄等部落的怒火。樨兰亡国,百姓都被卖往各地,樨兰大公主想要复仇,难如登天。正好当年大宣皇子相争,宁王事败,机缘巧合之下被樨兰大公主所救,她便有了新办法,想借由大宣的力量复仇。
也就是说,这位狼灭和宁王的合作,一开始就没想过他们会赢,只要他们搞的事情足够严重,让雍然不断作死,成功惹怒景隆帝,就能等到雍然凉了的那天。
现在回过头一看。这思路还挺正确。雍然确实像樨兰大公主写出的剧本那样,一步一步凉了。
虞衡看了看樨兰大公主,又看了看齐王,突然发现,齐王的疯是有原因的。
齐王暴怒,“你那是什么眼神!”
虞衡明智后退一步,装傻,“看您十分睿智,感叹的眼神。”
虽然睿智是个夸人的词,但齐王莫名就觉得,这词从虞衡嘴里说出来,就多了一丝阴阳怪气的味道,顿时又瞪了虞衡一眼,赏了他一对大白眼。
虞衡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心满意足地吃了瓜,也不再多留,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对于雍然的处置,大宣并不像边关各部那样,征服一个部落后,就把那个部落的族人变为自己的奴隶,而是将雍然百姓一视同仁,大宣百姓能享受到的,他们都有。
雍然百姓本来还担忧自己会不会被大宣军队抓走当奴隶,结果大宣只是说把他们雍然这片领土改为雍州,会派新的刺史过来治理他们。
在刺史还没来的这个阶段,安抚雍然百姓的事儿就交给了齐王和何将军他们。
因为时不时的摩擦,雍然人对何将军等人有着天生的戒备,虞衡面生,但一个虞姓就足够让雍然百姓对他关上心门了。不得已,虞衡只能让齐王上场,给他指了条明路——诉苦大会。
别看雍然人满世界做生意,实际上底层雍然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这片土地就不是特别适合种植农作物的土地,只能畜牧,但牛羊并不是说养好就能养得好的,其中有种种意外,成本也高,底层百姓的日子,大多都是成天放牧,一年到头还填不饱肚子,到了冬天就有一大堆人饿死,生存环境比大宣百姓恶劣多了。
这种情况下,底层百姓自然有诸多苦楚。虞衡又让人给他们洗脑,说他们过得这么惨,本质上都是王族和其他贵族的压迫所致。
阶级压迫这事儿,封建社会都有。边关外族还保留了某些奴隶社会的等级制度,压迫更为严重,谁还能没点心酸遭遇呢?
有一个人开头后,其他人也相继诉起苦来,有说自己的牛羊被抢走要不回的,有说妹子被抢走折磨致死的,也有拖着残疾的腿恨恨诅咒王族的……
每个人都是泡在黄连里长大的,说不完的心酸往事。
说到最后,每个人都咬牙切齿地恨欺压他们的人,恨不得将王族剥皮抽筋,要不是雍然王族还被关押着,这帮怒气冲天的百姓怕是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齐王亲眼见证了这一神奇的过程,看向虞衡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惊叹与震撼,目光直直盯着虞衡的脑袋,大有一种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的冲动。
这等光凭言语就能蛊惑人心的本事,怎么看都是个危险人物。
虞衡却很是无辜,“百姓们尚未开启民智,想法才能够轻易被人带着走。若是碰上些固执的人,也不好办。这事儿说穿了也就那样,真没你想的那样危险。”
齐王心说老子信你个鬼,父皇不把虞启昌派来边关是有道理的,万一虞启昌膨胀了,有虞衡这么个大杀器在,要是他在大宣也来上这么一波,齐王都觉得头痛。
众所周知,所有等级人员分布都是金字塔结构,底层的人最多,被虞衡这么一煽动,雍然的底层百姓对王族的仇恨值蹭蹭往上涨,别说想派个王族治理他们了,只要这王族敢出现,这些义愤填膺的百姓们就敢让他去见阎王。
洗脑的威力,恐怖如斯。
虽然虞衡也只是说动了一部分雍然百姓,但因为底层百姓基数大,这一部分百姓的人数也十分可观。
虞衡也为此被齐王打上了一个危险人物的标签,莫名觉得自己特别冤。
处理好雍然的事物后,大军便要带着雍然王族和两位部落之王的首级回京复命,虞衡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要不是齐王磨磨蹭蹭总处理不好雍然之事,虞衡至于跳出来指点江山吗?
一想到自家崽崽就快出生了,虞衡就归心似箭,恨不得下一刻就回到家中,等着自己的小闺女来到世间。
齐王对虞衡这没出息的样儿很是看不过眼,没少给虞衡白眼。萧蕴临走时突然开窍,找到了何妙仪,憋了半天憋出一记直球,“回京后,我便让我娘差媒人上门。咳……你看行吗?”
何妙仪知道萧蕴要回京了,还挺舍不得他的,忽而听到萧蕴来了这么一句话,何妙仪先是一呆,反应过来后一张俏脸爆红,当即啐了萧蕴一口,见萧蕴还呆头呆脑地站在原地,执着地看着她,就想等她一句准话,何妙仪强忍着内心的羞意,剁脚道:“随便你!”
这就是答应了!
萧蕴当即眼神一亮,再次郑重保证,“我一定让我娘请最好的媒人,置办最丰厚的聘礼,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来。”
“呸,谁要听这些?再说我就揍你了!”
……
出发时,虞衡看到何妙仪红着脸,偷偷扔了个荷包给萧蕴,忍不住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京城和边关相隔这么远,他们还能有缘遇见,又奇异地看对眼了,这还不是缘分,什么是缘分?
回京路上,虞衡和萧蕴的情绪都十分高涨。
虞衡想到自己能赶上宝贝闺女的出生就觉得开心,掰着手指头向萧蕴和齐王傻乐道:“我出征时,我媳妇儿怀孕一个月,路上用了两个月,开战用了三个月,回去再两个月,正好能赶上我闺女出生!哎呀,香香软软的小闺女呢,这回陛下赏的东西,我全都给她!”
齐王就见不得虞衡这嘚瑟样,忍不住给他泼冷水,“万一生的是儿子呢?”
虞衡立即死鱼眼看向齐王,长长叹了口气,“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齐王:………手好痒,真想揍人。
打了胜仗,整个队伍都十分兴奋,离京城越近,士气越高涨,都在盼着百姓夹道相迎的荣耀一幕。
经过青州时,虞衡还听说现在青州百姓已经将当初那三位被齐王请来的道长奉为神仙,都说这次是太上老君显灵,让嘉秀侯顿悟,做出了火药,这才让这场仗赢得这么漂亮。
虞衡:???
还带这么蹭功劳的?
不过虞衡心情好,也没在意这事儿,一心急着赶回去看闺女呢。
倒是齐王嘟囔了一句,见虞衡不在意,也就随他去了。
有道长们分担一下也是好事,天才受人追捧,超越常人太多的天才,却会让人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