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又不是朱大人!
等等,路谦想起来了,他早两年就有这个疑惑,就是一直没弄明白。朱大人也是汉人,他祖上也曾出任过前明的官员,当然官位不大就是了。在这样的前提下,他的子侄按说也是符合要求的,怎的就偏生推荐了自己?
略一迟疑,路谦向邵侍读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邵侍读露出了一个很是复杂的笑容:“大概是因为原先准备举荐的人恰好没能去吧。”
这个理由倒是说得通,因为当时确实是蛮赶的。但路谦总觉得还有旁的理由。
毕竟,总不能连个备选方案都没有吧?
不想邵侍读此时却岔开话题,说起了旁的事儿,他问路谦可会参加来年正月里,朱大人家的喜宴。
路谦:……
完全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事儿!
见他满脸的为难,邵侍读笑道:“是否还不曾收到请帖?无妨的,朱大人一贯看好你,定不会将你漏下的。许是年前事情多,过几日放假总是能收到了。”
“一旦收到请帖,我必是会赴宴的。”
路谦也只是随口一说,他跟朱大人的身份背景差得太多了,况且朱大人还有恩于他。若是给了请帖,他的确会去;倘若没给,他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多大点儿事情呢!
结果,当天傍晚他回到自家,就被告知白日里有人送了帖子来。一看,可不就是朱大人嘛!
再定睛一看,路谦陷入了沉默之中。
嫁女?
确定没写错?不是嫁孙女?
真没看出来,朱大人还是个老当益壮的!
第29章 做人难,你以为做鬼就他娘……
路谦并不知道朱大人准确的年岁, 可他又没瞎,他会看啊!
看得出来,朱大人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男子, 可岁月催人老啊!就算当初是个面若潘安的,上了年岁一样是个老头子。呃, 顶多是个俊老头儿, 比祖宗那是要耐看多了。
他估计朱大人应该是六十左右, 不过可能实际年岁要比外表更大一些。要是嫁女的话, 这得是年过半百得的掌上明珠吧?
在心里嘀咕了一阵子,路谦手脚倒是不停,很快就回到了他自个儿的院子, 径直走到了西厢房。
他住的是第三进,二进院子被他当作了正堂以及会客的地方,尽管他这儿八百年都不带来个客人的。第三进院子没有第二进那般宽敞, 可他一个人住着, 别提有多书房了。
东厢房作为书房,西厢房则是囤放着程府给他送来的年礼节礼。
早先, 他在十月里收到程府那提前了不知道多久的年礼时,还倍感震惊。本想着程府大房会给他写信告知缘由的, 哪怕是有事儿想求,咱也得说个清楚明白吧?偏生,祖宗言之凿凿的说他们肯定会寄信的,实则他等到了如今也没等到。
无奈之下, 他只能估算着价值, 在给程府送年礼时,除却他这段时间收集的科举用书之外,又额外置办了一份礼物。
道理是这样的, 人家客气成这样,于情于理他都得慎重对待。当然,他送的礼物单从价值上而言还是不及程府的,但总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找一摞书来糊弄,诚意还是要有的。
为此,他攒下的银子瞬间去了一半。
心痛……
好在,程府给的年礼里头,有好些都是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还不是那种特别肤浅贵重的东西,而是既有价值又有品位的。
路谦边查看东西边回忆着,他依稀记得上几次去见朱大人时,朱大人的桌案上是摆放着一套茶具的。尽管他本人不太了解茶文化,但那套茶具一看就是特别值钱的,还有一股特别沁人心脾的香味,远不是翰林院平常供应给翰林官的那种普通茶叶。
这不赶巧了吗?年礼里就有一罐子上等的好茶,反正看外表就挺稀罕的,路谦就决定送这个了。
既拿得出手,又没那么打眼,关键是特别符合他穷逼的人设。
路谦啊,那可是整个翰林院里出了名儿的穷逼。
没办法的,这年头读得起书的人,就不可能特别穷。能一路考上来的,更是极少有真正的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最起码也是个耕读之家,绝大多数还是出身于书香门第、世家大族。
唯有路谦,穷得醒目。
尤其在康熙帝赐下这座三进宅院之前,路谦硬是厚着脸皮在人家九江书院里免费借住,这一借住就是半年光景,简直就是奇葩中的奇葩。
路谦感觉,就算他不送礼,朱大人也不会在意的,不过礼节还是应当遵守的,谁让祖宗教他为人处世以及礼节礼仪的时候,还是一只很体面的鬼呢?
祖宗看着路谦满屋子的瞎转悠,因为方才也看到了那份请帖,他自是知道路谦在搞什么幺蛾子。
当下,祖宗冷笑一声:“送什么茶叶啊,你该送人家猪食才对!”
路谦手上的动作一顿,满脸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还抬手控诉道:“你不忠!你叛国!”
“我去你娘的!”
“朱大人姓朱就该送猪食?你是对姓朱的人有什么意见吗?你居然敢对姓朱的有意见?你凭什么对姓朱的有意见……”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路谦逮着机会就学着祖宗以往的模样,冲着他就是一顿狠怼。怼得祖宗瞠目结舌,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就……有点儿道理。
但……还是想打死这个不肖子孙!
甭管怎么说,路谦还是将礼物准备好了。他还特地将礼物带到了他的书房里,将请帖和礼物一起放在了八宝阁上,横竖他这屋也空荡荡的,暂时当个摆件玩意儿也挺好的。
对了,朱大人办喜酒的日子是在正月初六。
路谦是不知道这个日子好不好,不过他大概也能理解朱大人的。翰林院这个地方,看似是不忙的,但平常想要请假出来真不容易。当然,朱大人作为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是可以自个儿给自个儿批假的。但问题又来了,其他人就没办法赴宴了。
估计也就是考虑到这个,就索性将喜事定在了正月里。
将日子记下后,路谦还生怕自己给浑忘了,特地喊了铁蛋,让他也帮着一道儿记。
铁蛋拍着胸口说他一定记住,还搓着手问路谦,到时候会带他去吗?
“想去就去呗,朱大人家肯定会安排各宾客家的下人的。”路谦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定下章程后,带着期盼放假期盼过年的心情,路谦上完了年前的最后两天班。
感谢朱大人没再搞事儿,感谢邵侍读提前将年终奏表上交了,最后两天特别轻松,大家都在一起打屁聊天。就连原先瞅路谦极为不顺眼的几位同僚,终于也恢复了正常,整个明史馆的气氛就特别符合过年这个主题。
再然后,路谦就麻溜儿的跑了。
过年诶!那可是过年诶!
足足能休息大半个月时间!
像户部吏部都是正月初五就上衙的,可明史馆不走寻常路,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一般都是过完元宵节才上衙的。
美滋滋~
也正因为心情极好,路谦还吩咐了尤婶给准备了一大桌斋饭,用来祭奠他那位天可见怜的、只能看不能吃、还没办法投胎转世的倒霉祖宗。
然而,就算是斋饭,祖宗还是不能吃啊!
为此,路谦甚至还在大年夜特地准备了一小壶好酒,招呼祖宗来到了他的跟前,然后将酒浇到了祖宗的头上。
……
新的一年,从祖宗的骂骂咧咧声中开始。
年后正月里,路谦狠狠的浪了几天,是真的浪,完全不进书房不提笔的那种,气得祖宗又再度暴跳如雷,训诫他一天不练字自己知道,十天不练字人人都知道了!
路谦又不怕的,就他那字体,放在同龄人中绝对是标杆了,但在一群翰林官跟前,就完全不够看了。再说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放假诶,当然是要浪起来。
“清廷不亡,你怎有心情玩乐?”
有心情啊!反清复明跟吃喝玩乐又不冲突的。
浪了几日后,路谦就带着请帖和礼物去了朱府。
这是路谦第二次来到朱府,不过前次他是直接被带到园子里的,众人在园子品茗作诗,没感觉到快乐,倒是吃了一肚子的冷风。
毕竟,那一次是会试刚结束那会儿。
但这一回还不如上一回呢!
京城的正月啊,那是寒冷刺骨,冷到令人怀疑人生的那种。尤其昨个儿又是一场大雪,加上先前的积雪未化,光是行路就已经很难了。不说旁人,连抠门到了极点的路谦都咬牙掏钱雇佣了一顶小轿。他倒不是怕雪天路滑,而是觉得等他走到了朱府,自个儿已经成为了一块大冰坨坨。
万幸的是,这一次朱大人没再搞什么园子里赏梅喝茶,而是直接被迎到了会客厅里。
路谦顿时安心了。
来之前,他生怕朱大人办酒就跟程府那样的,所有亲戚朋友都聚在一起,就坐在院子里吃喝聊天。其实这样也没啥,路谦中举那次,程府就大摆宴席,可那是在九月份啊!
南方的九月不说温暖如春,起码还是秋高气爽的。
北方的正月……
瑟瑟发抖。
看到是在室内办席,路谦长出了一口气不说,还对朱大人的好感度瞬间飙升。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邵侍读。
朱大人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因此但凡是收到了请帖的翰林官,那是一个不落的全都来了,包括明史馆的人。
而他们这群人几乎都被安排在这边,祖宗在四下飘荡了一圈后,气愤的告诉路谦,他们这边全是汉人。
那不然呢?
路谦用眼神表达了自己内心的疑惑,咋滴你还想跟满人一起吃酒谈天,顺便拜个把子?
一人一鬼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假如路谦有心隐藏自己的想法倒还罢了,偏他如今是实实在在的表现了出来,祖宗怎么可能看不懂呢?
只见他恶狠狠的瞪了路谦一眼,转身就来了个一飞冲天,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邵侍读可知东宫讲官一事?”
“自是知晓的,我原就说过了,大家不必太在意这事儿,同咱们无关的。”
“谁知道是东宫要增置讲官呢?唉,那必是李大学士的亲信了。”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不止是李大学士,还有张大学士呢!”
“哪位?噢……”
路谦瞅着祖宗跟个窜天猴似的不见了踪影,还没等他松口气,就听到了众同僚各种打哑谜。他想了想,李大学士肯定是指李光地,可张大学士又是谁?
想了一会儿没想通,路谦就直接将此事给放下了。
横竖过些日子肯定会传出消息来的,再说了,皇太子的事情重于泰山,像他们这种连搭边的机会都不可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