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前到现在
沈缨对此事的兴趣没那么大,他本人没有好恶,正道一群恶心之辈,邪道也是五十步笑百步,而且他真的看不惯柳燕行,最看不惯他总惹沈柠心疼这一点。
若不是沈柠和沈楼已被卷进来,且与荒海同进退,他本人根本不关心也不介意荒海喝白帝城哪一波胜出。
因此阿罗说白帝城实力大增,他也仅仅是表示:“知道了。”
“应该是都服用过碧灵丹,这下有得热闹。”沈柠想了想,慢慢靠近地上的姚雪倦:“阿罗姑姑,既然商非吟武功告过你,为什么你还能掳来姚雪倦?他若想拦你,岂非轻而易举。”
阿罗脑子单直,“小姐是说……”
沈柠抽出身后长剑,森寒剑气一寸一寸蔓延。
“我忽然改了主意,姚雪倦害我这么多,还会惑术。上次就莫名其妙让她跑了,这次我想先直接杀掉她,咱们再商量。”
沈缨瞧了瞧她,凉凉地说:“可以。你正好刚进阶,真气不稳,记得剑气需要收放自如,不可只放不会收。”
沈柠哀哀地叫:“我做不到啊!”
地上的姚雪倦眼球滚动,忽然意识到这个动作能被看到,忽然僵住不动。
沈柠没说谎,她是真做不到,沉沉剑气冲着姚雪倦压下,就在姚雪倦耳边碎发已经被剑气划伤时,地上躺着的人一个纵跃,从悬在脖颈上方的角度上迅速脱离。
姚雪倦也进阶了,功力大涨。
“沈小姐,我本来不打算这么快摊牌,是你不识好歹,逼迫我,那就别怪我带走你的心上人。”她还是第一次在沈柠面前露出放肆邪异的模样。
只见她摘了片叶子,吹了几声极其怪异的叶哨,夜色中忽然迅疾地赶到两个人,竟然是柳燕行和沈楼!
“柳燕行?哥!”沈柠立刻一剑劈过去,不比方才旨在试探,这一剑带着杀心!
那两人听到呼唤,神色一动正要飞跃下来,姚雪倦身上忽然发出一种诡异的鸣声,仿佛是一种虫子的叫声,但怎么可能有虫鸣这么大声、且隐隐蕴含古调?
更古怪的是,虫鸣一响,柳燕行和沈楼两人原本的身形忽然强行止住,很长一段时间后,竟忽然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然到了姚雪倦身前!
沈楼目光呆滞,抬手一剑同沈柠狠狠撞在一起,竟然为护姚雪倦,不惜与亲妹子刀剑相向。
作者有话要说:变傻了= =
第125章 傀儡
沈柠早知道两人情况有异, 却没想到姚雪倦真有这份能耐。
柳燕行和沈楼,这两人哪个不是心志坚定之辈?如今却被姚雪倦操控在手掌之中,全听叶哨指挥, 沈楼这一剑砸下来, 当真是不留半分余地。
他的剑术同沈缨如出一辙,凶险狠绝, 又服用过碧灵丹提了一个境界, 沈柠和他硬对上一剑,立刻心道不妙——
她心有顾虑,亲哥却仿佛不认识人一般猪油蒙心,招招致命。同是易水诀,沈柠能发挥出七成不到,沈楼却如有神助, 足足发挥出十成十, 比他有意识时还要高明!
好在沈柠已经进阶, 又是从小到大陪沈楼练到大的专职陪练。换了旁人还不好说, 要论如何从亲哥手底下保住小命,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懂,一时半会儿还能勉强支撑。
只是姚雪倦瞧见, 忽然心生不满。
其实她撒了谎, 当日沈楼解下青妩剑,并非是拜托她送去给家人带信儿。
沈楼其人万事不萦于心,实则心思缜密。
那夜芙蓉城中,她刚见过商非吟, 心思没能收束整理好,不小心露出痕迹。沈楼在被押到问雪宫的一路上,就再没同她说过一个字、不肯让她靠近一步。
只因料到沈柠多半会有危险, 而她与之有关。
那一柄青妩剑,是她自己碰不到沈楼,一时贪心偷出来,收于怀中日日珍藏。
正是因为沈柠这个妹妹,沈楼才对她生厌。姚雪倦那几日心中如白蚁啃啮,泡入了毒液,最恨的就是沈楼对沈柠无原则的维护。
如今沈楼虽然无知无觉,但护在她身前冲沈柠长剑相向的样子,实在让她心中说不出的痛快。姚雪倦古怪地笑了笑,口中叶哨随即转了个调子,更加尖锐刺耳起来——
沈楼脚步一顿,再出剑时杀性更浓,越发狠辣!
这一下立刻险象环生,沈柠有几次都被一剑削断发丝,剑气刮得身上添了许多细细小口,一张小脸被刮得通红。
剑锋堪堪擦过身侧,两人生了五分相似的容貌,使的是同样的易水剑诀,仿如镜像一般。
阿罗能将人带回,实则已经受了几重的内伤,见此立刻反手解下背上的青睚剑,然而手中一空,被人按在肩上。
“你受了伤,待着。”
沈缨也在皱眉留神沈楼情况。先前沈柠没有遇险,他便不曾出手,如今沈楼剑势凶险上许多,他没再多等,青睚剑连着鞘,如晚夜流星一般直取姚雪倦!
星河绚烂,不及剑光惊艳。
沈缨的剑术正邪两道早有了解,姚雪倦能做到芙蓉城城主,武功绝对不弱,如今服下碧灵丹,寻常人在她手下根本走不过几招。然而撞进手中握着青睚剑的沈缨,就成了她走不过几招。
哪怕剑圣归隐十余年,正邪两道如今也没有谁敢大言不惭,试一试他的青睚剑!
然而姚雪倦却胸有成竹一般,只退后两步,脸上并不见任何慌张。
“有趣。”
下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危险预警忽然在沈缨心中大作,他下意识向后一避,一只如冰一般剔透的手直接控住青睚,剑上巨力传来,柳燕行忽然挡在姚雪倦身前。
沈柠避过一剑,扭头一看柳燕行那张俊美的脸,头皮立刻“嗡”地一声炸开,当即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比起沈楼的双眼无神,柳燕行被姚雪倦控制后,整个人透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邪异。
面无表情,美艳至极,任谁一看都会头皮炸开的妖邪诡异。完全不像是人了,就像是某种完美、但却因为太过完美而透出妖性的人偶。
沈柠从没见过服用碧灵丹成为大宗师的柳燕行全力出手。为了能让他活久一点,沈柠将他看得很紧。
而如今柳燕行心法开到最大,面无表情,不惧生死,一双手仿佛是钢铁一般,直接抵住青睚剑。
高高在上,仿佛降世的邪神俯视凡尘,那种目空一切的目光完全将他与世俗隔开,
沈缨的易水诀仍然无可匹敌,然而柳燕行就仿如夜色中的鬼魅,每次出现都冲着沈缨心脏、脖颈,招招狠辣。
而沈缨平日里再如何对他不满,终究顾及这是女儿的心上人,同沈柠一样有了顾虑,被压制在下风,失了先机。
沈柠哪能看着柳燕行打她爹,立刻抛下沈楼,跟着沈缨一起围攻柳燕行。
她以为柳燕行即便被邪法控制住心神,也多少保持着一丝灵光,潜意识里觉得他不会真正对自己下死手,于是剑招多是攻势、少是守势。
然而柳燕行手掌只差一点,便印上她胸口。若非沈缨扯了她一把。
沈柠一个激灵,如被冷水兜头浇下,明明是夏日,手脚却冰冷僵硬,如坠三九寒冬。
眼前这双鸦黑无光的瞳孔中冷淡如涿鹿台上经年不化的霜雪,瞧不出一丁点儿熟悉的温度。
沈柠在这个眼神中感到久违的窒息,僵着没缓过神儿,慢了一拍才涌起钝钝的、剜心刺骨般的痛感。
沈柠这人性子倔,柳燕行这么对她下了几次死手,顿时激起她的怒火,又是刚刚进阶,肝火上来,长剑明明灭灭,冲着柳燕行就斩过去。
我靠竟然敢打我!
肖兰和顾知寒等人几乎同时赶到。顾知寒远远一看,满头雾水遥遥问话:“相公打娘子、儿子打老子,谁能告诉我这什么情况?”
你倒是先帮忙啊问什么问,怪不得柳燕行说你坑!
沈柠被凌燕行逼得只能施展踏影步躲避,气得破口大骂:“你有没有脑子,看不出这是被人控制了吗?”
话音刚落,一支箭已经利落地冲着姚雪倦去了,虽然被柳燕行挑开,但下一箭紧追而至,沈柠压力顿时一轻。
肖兰于远处引弓射箭,衣袍被夜风吹得高高扬起。
小王子!沈柠眼中一亮,跟顾知寒比起来,肖兰真是好靠谱啊,上来二话不说先打柳燕行。
柳燕行的目光缓缓转向箭矢飞来的方向,然而姚雪倦今日故意被阿罗掳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母蛊对子蛊的束缚力,是依照被种入子蛊之人的功力来定。若是母蛊不主动催发,大概柳燕行和沈楼至少也要一段时间才会慢慢失去意识,就像白帝城那些人一样。
然而姚雪倦等不及了。
原本她还想徐徐图之,奈何今日商非吟观星推算出沈柠已经进阶,动了转移母蛊的念头,她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耗费,必须尽快将柳燕行和沈楼带走。
她自养着母蛊那一天起,就对这个教中所谓的“圣物”恶心厌憎到极点。然而如今,却又享受母蛊带来的效果。
亲自过来一趟,便是为了催动母蛊,如今目的达到,眼见荒海人越来越多,姚雪倦哨音猛地高扬,沈柠心道不好,果然沈楼和柳燕行立刻飞身抽离,护在姚雪倦身侧,三人飞速往白帝城方向撤走。
沈柠喉咙发紧,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喊:“柳燕行!哥!”
夜色中,似乎有人的脚步停了停,只是背影一顿,随即三人身形一闪,飞速消散。
沈柠追了几步,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头上是璀璨如钻石的星河。
顾知寒和肖兰追上来,从身后扯住她:“怎么回事?”
沈柠此时才发现腿站立不稳,身子一晃,被肖兰扶住,手足无措地说:“母蛊在姚雪倦身上,她通过哨音控制了我哥和柳燕行的心智。”
夜风将她的声音吹得很散很轻,顾知寒不认真去听,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他们变成姚雪倦的傀儡了,认不出我,还要杀我。”
顾知寒愣了愣,肖兰右手持着弓,脊骨挺拔如青松翠柏,神情并不像顾知寒那样震惊,目光凝在她身上一会儿,坚定地说:“我帮你抢回来。”
沈柠方才打击过大,一时承受不住才以脆弱示人,此时听到这句话,脑海闪过一瞬清明,很快心底又燃起一丝希望。
“对,得先把人抢回来,再想办法。”
她仰起头去看沈缨,暗淡无光的眼睛中是冷静又剔透的坚定。
“咱们现在就走。爹?”
沈缨冲她点点头,虽然没说话,已将青睚剑提在手中。沈柠长相是顾知寒最喜欢的那种,艳丽已极的绝色之姿。可她那双最是妩媚的眼,此时坚定且干净,仿佛眼中燃着跳跃明亮的小火苗,虽然压住了女儿家的艳色,却让顾知寒格外喜欢。
“走走走,趁着还没凉透,咱们这就去追吧。”
顾知寒想了想,忽然问她:“蛊虫发作,姚雪倦和商非吟肯定不会解,万一,我只是说万一,要是他们已经救不回来了呢?”
沈柠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方才她那样惊惧,就是看到柳燕行和沈楼的表现,脑中涌现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两人太像从前她看到的丧尸,而且子蛊是什么?有没有可能在催发的一刹,已经将人啃噬死亡,现在其实是一只恶心的虫子套着两人的皮囊血肉,在行走动武?
否则怎么解释他根本就认不出自己呢。
还有已经被催发的子蛊宿体,还有可能重新恢复成正常人吗?
这些事她不敢深想,但就如一团阴云笼罩在心间。
“先夺回来,实在不行,咱们去求青杏坛帮忙解蛊。”
这就纯属自我安慰,别说这种蛊是不是只有魔教才能解除,有没有解除的方法。单说青杏坛,大概率就不肯帮这俩人。
沈柠整张脸微微茫然,乌发吹到脸上,眸子清亮又透出隐藏很深的惧怕。
她能想到的,旁人又怎会想不到?
顾知寒自小就成了孤儿,大江南北走遍,看过的诡异东西没有几百也有几十,自然瞧出她的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