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剑圣的废柴女儿 第22章

作者:从前到现在 标签: 穿越重生

  沈柠心中一喜,赶紧去捡。刚弯下腰,那个人就退了一步转过身,沈柠怕撞到人家腿往后一闪,可她是半蹲状态,差点没稳住向后摔倒。

  一只力道分明的手抓住沈柠手臂,另一只手将帕子捡起来。

  沈柠抬头,先看到身雪白的衣摆、视线上移,胸前的衣领上绣着精致的兰草纹样,在往上是霜白的下巴和锋利的唇,以及一张格外华丽的洒金面具,面具上还粘了几支白羽,比她戴的桃花面具档次高了不知多少倍。透过面具,是一双在灯下透出一丝碧色的眼,可束在脑后的高马尾又确确实实是纯黑发色。

  他沉默地将帕子递给沈柠,沈柠还在震惊竟然遇见一个混血儿,没来得及道谢,这个白羽金面具的男子已经直起身绕过她,沉默地走远了。

第33章 相见不识

  今日是五月初八,距离端午已过去三天,糕饼店仍出售各种口味的粽子。夜市人多,只剩江米小枣和豆沙泥两种馅儿,宴辞买了一板蜂蜜糕,又两种口味各挑了几个粽子,他细致周到,想着粽子黏牙,还附带买了一竹筒水。

  店家用油纸将几样东西都包好,又递来一支榴花:“公子,我们东家豪气,说要给家中兄弟积福报,端午后七日凡是买蜂蜜糕的都加送榴花,您拿好!”

  宴辞接过开了三四朵的榴花枝,退后一步看了看糕饼铺的匾,确实是“庖丁解离”四个字没变,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问:“你们不是修众生道的荒海门徒吗?东家是顾尊主还是庖丁坊主?”

  他怎么不知道顾知寒还有闲心给人积福报呢?

  “您很久没来店里了吧?”店家讶然:“早在一年多前,咱家总店就被竹枝堂殷六爷拿一车金子砸下来了!当初这事儿闹得挺大呢,毕竟我们庖丁解离坊敢说是荒海五道最生财的买卖之一,坊主惹不起那位六少爷,闹上涿鹿台想请尊主给撑个腰,沸沸扬扬的呢,您竟然没听过?!”

  宴辞:“……”好熟悉的砸钱作风。

  他咳嗽一声:“我前两年生了重病,没怎么在江湖走动。不过贵坊主应当是找错人了。”

  店家连连叹说难怪,“您真是神了!顾尊主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说了一句话。”他学着顾知寒那阴阳怪气儿的语调:“一个总店怎么够,不如把三十七家分店统统拿去。就这一句话,童坊主当场晕了过去!您看看,这还不如不去找尊主他老人家哭呢。”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作风就更熟悉了,宴辞扶额:“果然。那你们现在是给竹枝堂打工了?”

  “可不是?”店家还挺容易满足:“我们还是众生道弟子,只是从竹枝堂领工钱。老实说跟着殷六爷赚得真不少,刚一年多店面都翻了一番,钧陵这家更简单,从后十二阶搬到前十二阶而已,连字号都没让换呢。唯一的要求就是多卖蜂蜜糕,可嗜甜的客人哪有那么多,只能想办法买蜂蜜糕送东西呗!”

  店里别的都赚,就这蜂蜜糕亏得一塌糊涂,人家殷六爷有钱任性,他们这些瑶西出来的乡下人心疼得不行,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肯买蜂蜜糕的客人,简直感激涕零,一不小心就说多了。

  宴辞默然良久,拿着东西回去找沈柠。就这么多说了两句话的功夫,沈柠已经不在原地了。他第一反应是小姑娘好奇心重,等得不耐烦先过桥去了后十二阶,匆匆往拱桥上走。

  刚行到一半步子就缓了下来,再也迈不动脚。

  从后十二阶迎面走来两个人,一个是身穿暗红劲衣的女子,相貌称不上美,但很英气,头发高高扎在脑后,编作几股辫子。另一个是肤如麦色的中年男人,面相沉稳憨厚、比那女子大得多,得有三十余岁了。这两人结伴行来,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是闻筝和宣迟,他们和殷不辞一样没戴面具,竹枝堂奉行光明磊落,不愿藏头露尾。

  夜幕沉沦,仅银月一轮撒下清晖几许。

  宴辞左手拎着东西,右手执着榴花,明明桥上没有风,但看着那两个人一步步行来,就好像风雪骤起,寸步难行。

  云间月冷,脉脉星遥。云朵遮蔽了月光,一整座桥都藏匿于漆漆夜色。

  那一瞬间似乎有一年那样长,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僵滞的身体慢慢回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宣迟一贯沉稳的声音越来越近:“……你确定要这么做?”

  “嗯,下次菱花会得二十年后,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了。”闻筝心不在焉地答,与宴辞擦身而过。

  宴辞浑身一松,下一刻天空中骤然升起一道道火花,“嘭嘭嘭”接连在头顶炸开,火树银花如流星洒落,映得桥上一片通明。

  “……等下!”宣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宴辞脚步不停,忽然被人按住了肩头:“这位公子,劳烦留步。”

  宣迟人长得憨厚老实,实则曾是公门查案的好手,因不满官家处事才出走武林,风华谱上排名不高,但若要比察言观色心思缜密,满江湖都找不出几个在他之上。宴辞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时快走反而不妥,便静静站立。

  闻筝困惑:“宣二哥?”

  宣迟说:“你瞧瞧。”

  烟花热烈地一丛丛炸开,光线明明灭灭。闻筝回身看到那个背影,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这,你,你是?不对……不是啊,怎么会?怎么可能?”

  宣迟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是你么?”就像怕说重了,幻像消失一样。

  宴辞沉默。无人知道,这一刻他从脚尖到腰腹到执花的手一寸寸冰冷僵硬,也无人知道要费多大力气,才克制着牢牢抓紧手中的东西。

  宣迟一步步沉重地从身后走到了宴辞面前,而闻筝像是突然被点了穴道,定在原定动弹不得,嘴唇颤抖,眼中映着的烟花却仿佛一团烈火,带着微茫的希望与不敢渴求的期盼,一簇簇亮起。

  “能否请公子……将面具……解下?”最后两个字,这个稳重的男人像是承受着无形的压力,说得格外艰难。他指尖颤抖,似乎下一刻就会扑上去一把揭掉眼前人的面具,但眼中又流露出难以克制的恐惧,恐惧自己要的结果并不如意。

  闻筝始终站在宴辞身后,提不起勇气绕到前面看他的脸。长久的沉默,三个人仿佛僵硬的雕塑,来往游人都无法干扰。

  宣迟的脚终于动了,他伸手绕到宴辞脑后解开了系着的绳子,宴辞始终沉默不言,却没有抬手阻拦。

  又一大朵橙红烟花炸开,撒下星点流火,如热烈的榴花告别枝头,飘然坠落。缀着竹叶的面具被一点点取下,露出瘦削苍弱的一张脸。

  “啪嗒——”面具砸在地上的清脆声响将沉寂打破,宣迟猛地闭眼,胸膛剧烈起伏,良久才缓缓睁眼,苦涩地说:“打扰公子了。实在抱歉,在下思念故人……”

  他的面色一刹那间灰败,连客套话都没力气说完,也顾不上去捡掉落地上的面具,踉跄着走回闻筝面前,缓缓摇了摇头。烟火已放尽,闻筝怔怔地站在,眼中刚燃起的光亮也跟着灭了,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云河星野,三人明明只隔了一段桥的距离,却仿佛山海相隔。

  听到身后低低的啜泣声和远去的脚步,宴辞才缓缓蹲下身,指尖还未触及面具,就被沈柠捡了起来。少女仰起脸,替他将面具重新系上,柔软的面庞凑近时能感受到同样柔软的温温气息,让宴辞冰冻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沈柠回头看了身后一眼,问:“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宴辞盯着她瓷白的脸和清澈的眼底,微微笑起来:“没事。刚刚有两个人认错了,把我当成其他人。”

  沈柠受不了他的眼神:“你不要这样笑了,我看着很难受。”

  宴辞将榴花递给她:“送你的端午榴花。”

  沈柠接过,然后眼睛被一双手轻轻覆住,耳边是宴辞的叹息:“既然难受,就不要看。”

  她手中拿着那支榴花干站着,正想说几句话,又不知该问什么,宴辞已经松开手从腰上取下别着的扇子,“唰”地打开,笑意盈盈,又是那个潇洒翩翩的公子了。“走吧,柠姑娘,后十二阶有很多好玩的,你会喜欢的。”

  桥这边宣迟和闻筝沉默地走着,闻筝最后鼓起勇气回头看了一眼,桥型有拱,只能看到那头远去的公子一手替少女拎着林林总总一大堆小吃,一手牵着对方,时不时侧身同少女说笑,目光极少离开对方。

  那不是他。

  闻筝失魂落魄地说:“宣二哥,我想再去看一眼,有没有可能过了太久,你已经忘了他的样子?”

  宣迟拉住她:“不可能。临水仙君的风姿,只要见过一面,相隔再久也不会忘记。那位公子长得是有几分相似,可连三分神韵也无,我不会看错。”

  他回头看到渐行渐远的男女,艰涩开口:“何况他醉心武学,通晓武林一切事,比商非吟更当得起入微通幽、无所不知,绝不会将视线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桥另一边,后十二阶充斥着各类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违禁品,什么剧毒蛊物、什么春|宫秘戏图、什么写作“西域传来人人都这么穿的本地传统服装”读作“舞乐伎露脐情趣薄纱比基尼”……一系列东西应有尽有,比前十二阶“有趣”程度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每至一处,宴辞都能讲出店铺来历特色,荒海门派极少现世,很多事连有些店家都惊异了。

  尤其那套薄纱舞服暴露是暴露,美也是真的美。连宴辞都说:“这是同为阴阳道的飞仙教用特殊技艺缝制的礼服,教中举办大事才会穿,只这一套就费了无数的五彩宝石和金银丝线,需三人足足赶制一个月才能完成。穿上铃音清脆、缤纷烂漫,美不胜收。”

  他也不知是口才好还是真的向往,就这么一席话,差点听得沈柠一时冲动买下来。女孩子么,遇见漂亮的衣服能忍住不心动,基本和男孩子坐怀不乱一样难得了。

  沈柠就可耻的心动了,但是出于不想在宴辞面前人设崩塌的隐秘考虑,最关键是那套衣服露得太多、纱太薄、穿了和没穿差不多,真的没勇气当场买下来,只能遗憾地摸了摸,在飞仙教美女姐姐笑吟吟的目光中讪讪离开。

  飞仙教小姐姐不愧是敢常年穿性感装束的女中豪杰,看她纠结,一直意味不明地强烈推销。沈柠红着脸走的时候,宴辞眼中只一闪而过浅浅的遗憾,飞仙教小姐姐的遗憾简直要透体而出将沈柠淹死。

  被这件衣裳刺激过头,沈柠接下来没敢乱问那些一看就意义不明(?)的商品,瞎逛一会儿,买了几样无伤大雅也不损清誉的小东西,就拉着宴辞匆匆出来了。

  两人坐在后十二阶一处人际少至的鼎湖边吃东西,宴辞替她剥了颗江米小枣粽子:“不再逛了吗?也有一些店不那么露骨……嗯,要含蓄一点。”

  沈柠尽力控制着蜂蜜糕别吃得满脸是渣,勉力维持着配得上自己那张脸的淑女人设:“不了不了,我已经买到最想要的了。”

  “什么?嗯……是袖箭?轻巧灵便,确实挺适合柠姑娘的。”宴辞把粽子递过来。沈柠怀疑他是个洁癖和强迫症,硬是能剥完粽子手指仍然干干净净、一点江米都没沾上。

  “不是袖箭,是木偶娃娃!我买来送给你的,喜欢吗?”

  宴辞一怔,翻出那个从偃傀派摊位上买来的小木偶。偃傀派做机关傀儡的功夫号称以假乱真、有真人三成功力,听着挺玄乎,虽然宴辞非说他们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沈柠觉得至少这个小木偶还挺精致的。

  那是一个套着白色小衣服,拿着小折扇,下巴尖尖,眼睛大大,长发上还系着两条白纱飘带,连衣摆上银莲花都绣得一丝不苟的木偶娃娃。

  其实摊子上还有很多娃娃,沈柠见到时惊喜万分,没想到武侠世界中还能碰到这么精致的手办店。

  摆在最前头的是卖得最火的两个娃娃:脸蛋特别漂亮衣饰特别华丽的仙君柳燕行和紫黑蟒袍骚|气与邪气并重的尊主顾知寒。看得出来这两位以一己之力扛起了大半销量,偃傀派也舍得下血本,给他们的装饰都是真的宝石碎屑。

  除了这两个,还有蒙着眼瘦瘦弱弱的商非吟、一大捧裙摆仿佛层层牡丹花瓣的姚雪倦、捧着丹炉意外还挺清秀的原问水……等等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们,甚至连他哥那妖里妖气的小脸蛋儿和同样娇媚的青妩剑都有了。沈柠当场就拉着宴辞鉴定,是不是青睚剑好好一柄阳刚神兵,投了个胎变成青妩剑后就娘气起来了?

  当时宴辞笑的眉眼都弯了,沈柠坚信要不是偃傀派也这么认为,绝不会将娃娃的剑做成这样,把店家当场尴尬得要死。

  据说还有一个镇店之宝,是剑圣沈缨、阿罗和青睚剑手办组,但店家说为了尽可能还原青睚剑的凶气专门找了巨蟒兽血涂抹,蟒化蛟,蛟化龙,是跟睚眦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缘关系。为了杀巨蟒,做娃娃的一名长老至今还昏迷在床上,所以轻易不能摆出来,怕大家乱摸摸坏了。

  沈柠听得心酸,这偃傀派也不容易,听着武功不太高强的样子,堂堂长老做个手办都能昏迷,这份工匠精神实在令人敬佩,当机立断买下一个白衣娃娃,算是资助这个惨兮兮却格外倔强的门派。

  “我还以为你会买一个柳燕行。”宴辞端详着白衣娃娃,问:“为什么送我这个?”

  沈柠心中羞愧,不好意思告诉他“我猜你不太服气柳燕行,所以没敢当面买,打算明天自己来偷偷买”,义正言辞地说:“你送我榴花了啊,端午都被我浪费在学踏影步和赶路了,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实在太饿了,她咬着粽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解释:“这个娃娃一身白衣服,多好看!我想象中你解决了心境问题气色好起来,再吃得胖一点,就是这个样子。”

  有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宴辞只要不露脸,已经无限接近了。

  “你今天见到那两个人后是不是有点难过?这个送给你,你就能看到自己没有病痛的样子,希望能开心一点。”

  宴辞没想到她这么敏锐,拿着那个娃娃,眼睛在湖水的粼粼波光中透出一点光茫,像寂寂长夜划过的星。“原来柠姑娘眼中我是这个样子,很荣幸。”

  沈柠咬着粽子不好意思说话了。

  他仰头望着星空,语速很慢:“那柠姑娘喜欢穿白衣、拿折扇、系着飘带的公子吗?”

  沈柠说:“谁心里都有个穿白衣的公子吧,也不能怪我。”

  宴辞又笑了起来。她承认确实是有点中二和羞耻,可是跟剑圣的梦一样,就是超级喜欢,没有办法啊。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很久很久以后,沈柠想起这一夜的玉阶,才体会到身边人那份很温柔、很温柔的心。

第34章 青杏坛

  当今医道以青杏坛为宗,凡武林中行走的医者,皆自称是青杏门徒。医者愚、毒者痴、蛊者妄。青杏坛由愚、痴、妄三尊共掌权柄,独立于正邪两道,从不介入武林恩怨,却是谁都不敢得罪的一大中立势力。

  帝鸿谷医道典籍传自上古,据传青杏坛祖师曾求教于帝鸿谷,当时谷中医脉传人曾不吝相授,祖师受益颇多,之后于钟离山创立青杏坛,以半师之礼敬帝鸿谷传人。因为这段渊源,历代的杏坛尊者对正邪两道都不怎么买账,却独独敬帝鸿谷传人三分,每一代菱花会,三尊之首的愚尊都会亲赴钧陵义诊十日,以贺双星出世。

  一名中年医者满怀歉意地领宴辞一路走到后堂:“你这病我是看不来,好在大师伯就在后堂,他的医术造诣当世无人能及。公子运气好,若非帝鸿谷召开菱花会,大师伯已有十余年未曾出手医人了。”

  宴辞看他年纪不轻,问:“先生能坐镇钧陵,可是医道一门的医仙?”

  青杏坛分医、毒、蛊三门,三门弟子不计其数,但医仙、毒仙、蛊仙的称谓,却特指每一门最杰出的弟子,如无意外将接任三尊。

  医者一笑:“你有所不知,我医门自二十余年前失去了本代医仙,至今尚无一人能够获此殊荣。”他停了停,多嘱咐了一句:“那位医仙是大师伯的女儿,大师伯自那之后脾气就有些不好,你一会儿多担待。”

  宴辞不再言语,跟着他一路踏入后堂,一位须发皆白的肃穆老者正在堂中打坐。

  “大师伯,这位宴公子的病症很是奇怪,弟子医术不精,束手无策,请大师伯出手。”中年医者恭恭敬敬候在一旁,垂手而立。

  榻上老者就是三尊之首的愚尊,他还在调息中,眼也未睁:“秦源,你资质不足但足够勤奋,什么病症连你都束手无策?”

  叫秦源的医者苦笑:“大师伯,宴公子心境有损,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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