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前到现在
若离于爱者, 无忧亦无怖。无忧无忧, 名字起得这么明显,柳燕行简直是把她当傻子耍!
当即狠狠瞪柳燕行一眼,快步往外走。
柳燕行追出来, 无奈拉住她小臂:“阿柠!”
沈柠气得浑身颤抖,还以为经过上次已经学乖了,结果人家不声不响, 稍不留神就给她玩儿了一手狠的。
柳燕行扣住她的手,小心翼翼问:“你生气了?”
沈柠一口气走出很远,才开口:“哦,你把我当傻子骗,还不准我生气。”
她有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然而荒海营地中门徒走来走去,很快就有弟子远远地注意到他们两人拉拉扯扯,往这边探头探脑。
柳燕行倒是没顾上那些弟子,只慢慢说:“我怎么可能把你当傻子?”
沈柠讽刺地笑笑:“还服之使人忘忧,心神愉悦,话编的眼都不眨,我劝你以后最好和我爹通个气儿,他那人没你这么多花花肠子,差点惊呆了呢。”
柳燕行说:“我没有编,确实如此。”
沈柠后甩开他的手,轻声道:“实话告诉我,无忧丹是能抹去关于情爱的记忆?还是干脆断情绝爱了?”
柳燕行松开手,静静看着她。
沈柠只觉心中涌上一阵荒谬和巨大的失望,语无伦次地开始指责。
“所以你是打算自己死前,骗我吃无忧丹,好把你忘掉吗?你是不是觉得我被骗一次还学不聪明,一定会照着你的步调来?”
柳燕行只是面无表情,并不答话。
沈柠就气他随随便便替别人安排的臭毛病,急得声音都有些散,看他那副木木的样子,忍不住撂了句狠话:“你哪来的自信!凭什么认定你死了,我就一定会没出息地想不开?柳燕行,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太自大了?”
柳燕行退开一步,沈柠又气又难受,刚从问雪宫脱困,亲哥躺在里面昏迷不醒,柳燕行又服下了碧灵丹,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引爆的隐患地雷子母蛊,本来就够乱的节骨眼上,柳燕行又想偷偷玩这一手。
这个男人太骄傲了,总是自顾自地替别人安排好。她猜到无忧丹功效的时候,才彻底认清了一件事。
她一心想留下最后的珍惜记忆,有今朝没明日,以为柳燕行改了主意,也作如此打算。
结果从头到尾,人家大爷的想法压根儿就没有变过,只想让她忘记!
柳燕行垂下浓密的睫毛,伸手去搭沈柠的肩,被沈柠避开,只能空落落地垂下。
“或许吧,很多人都说过。你知道的,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谢谢你了。”沈柠喉咙干涩,说不上是委屈还是疲惫。
她不断告诉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柳燕行就爱搞这些骚操作,没必要气,这么反复做了很久的思想建设,好不容易才稳住即将炸裂的心态。
“把无忧丹给我,我现在就毁掉!”柳燕行脸白得都不像活人了,仍然倔得可以,眼神东看西看,还敢硬撑着不给。
沈柠气结,伸手去他怀中抢,被他握住手挡下。
沈柠猛地抽回手,再次重申一遍:“给我!”
他捏着那个小瓶子,轻轻吐气:“别的都可以给你,这个不行。”
妈的,还没放弃给她洗记忆呢,可把你牛|逼坏了!
沈柠胸口憋住,冲着柳燕行小腿就来了一下子,直把他踹得半弯下腰。
柳燕行捏着那个小瓶子,欲言又止,就是不肯松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握的是什么救命神药。
他们两人容貌出众、身份特殊,虽然特意避开人群,但四周围观的荒海弟子还是越积越多,三三两两聚成小团体,隔着很远自以为隐蔽地打量两人,实则回头频率极高。
沈柠踢人,柳燕行不避不让受了这么一下后,明显远处的人群喧闹躁动起来,搞得沈柠也渐渐开始尴尬。
她本来铁了心要好好修理柳燕行,将他一言不合就爱当导演的臭习惯扳过来,随着打量的目光逐渐直白,这一口火气哑了后,也不好意思再大庭广众下继续争执。
她武功又不如柳燕行,再这么争下去,免不得要上头动手。柳燕行理亏,八成继续不闪不避,外人不明所以,反倒要误会她故意欺负人家头头!
一朵白莲,她还就不陪着演了。
沈柠无力地挥挥手:“行,可以,那你收好你的宝贝。不过有句话我告诉你,无忧丹我绝不吃,谁爱吃谁吃!”
说完懒得再看这人,省得自己下一秒就心软,直接转身走掉。
沈柠走了几步,心中赌气,只要柳燕行这时候追上来拽住自己,乖乖交出无忧丹,态度诚恳地承认错误,再发个誓绝不惦记抹掉她记忆这么操|蛋的事,她也不是不能回身抱抱他,原谅他。
她不算小心眼,柳燕行又确实可怜,沈柠寻思,本来他们俩就没多少时间可用,不能再浪费在争执上。
但就这么揭过去,沈柠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然而身后没有追过来的脚步声。又走了一会儿,她放低了标准,告诉自己起码得交出无忧丹,发个誓,不能再减了。
可惜柳燕行风度翩翩,温柔体贴。人说仙君嗔目最是难得一见,这一次也没有失掉风度,沈柠等了很久都没人追上来,肝火上冒,赌气回到自己房间。
夜晚很快到来,柳燕行始终没找她道歉。
可以,有骨气。
沈柠开始镇定地修炼《山海卷》心法,修炼完神清气爽,一派轻松。之后又开始练易水诀,练的过程中时常走神想起柳燕行当初指点她剑法的画面,微微郁闷。
一套剑诀练得磕磕绊绊,收剑后花了几秒担心柳燕行的碧灵丹药效是否过去,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刚想完就告诉自己绝不能先去找人,这件事不能轻易妥协。
洗记忆,亏他想得出来。
晚饭后又去看了一回沈楼。榻上沈楼的状态似乎已在慢慢好转,快要清醒的样子,还碰到了沈缨。
她爹估计猜到下午她和柳燕行大吵了一架,咳嗽一声,尝试着说:“小燕只是不想你之后过得太苦,你别怪他。”
“小燕?”沈柠对她爹也有一些迁怒,显然这两人早就达成一致,就自己蒙在鼓里。
“什么时候成小燕了?”
沈缨无奈,站在他的立场,心中只有沈柠的利益,柳燕行肯这样做,他反而觉得是对女儿最有利的结局。连他也得承认,心中存着柳燕行这样的人,恐怕这辈子再没有其他人能入眼。
他之所以默许柳燕行陪在沈柠身边这两个月,也是认可他的能耐,相信他不会在死后耽误沈柠的一生。
原问水并没有说错,他是非常自私的人,对旁人一向心狠。
沈柠见他不吭声,也知道她爹在想什么,两人二脸呆滞地面对面站着。
沈缨说出之前那一句已是勉强,实在无法违心地再替柳燕行说其他好话,只能抹了把脸把女儿打发走。
沈柠回到自己房间开始发呆。
她之前怕自己心大手糙,小鹦鹉死在手里,就把它留在了风月门。现在缺了小鹦鹉啾啾制造噪音,忽然发现有些寂寞,在桌子边坐了一会儿,习惯性地去翻包袱里那个仙君娃娃。
在和柳燕行分离的日子里,她总爱蹂|躏|仙君娃娃出气。翻了没两下,忽地想起那个娃娃不在自己这里,在柳燕行那儿,忍不住冲出去找柳燕行要回来,快走到门边才醒悟,自己这是下意识找借口去见柳燕行,于是强撑着再次坐了回去。
沈柠想了想,又翻出柳燕行那册很像补习题的《地卷》心得,不死心地查起关于丹方的记录。
结果没一会儿就被柳燕行的笔迹引偏了思路,看到他年轻时那些狂到没边儿的话,想象着那人一副欠打的模样对上正道大佬们,肯定比今天气她时还倔,也不知怎么就笑了起来。
又犟又执着,一条道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从不回头……
以前她总是带着感情因素,把柳燕行当受害人,以为正道大佬们骂他的话都是出于偏见。现在看,哪里偏见啦?!明明是遇见他的人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么在心中将柳燕行狂骂了个狗血喷头,总算心气平顺许多,沈柠推开窗户准备看看夜晚的星空,让自己心胸更开阔些,忽然间怔在那里。
遥遥地,一袭白影远远立在她房间外面,清雅隽秀,面色苍白,发丝乌黑,不声不响地望向这边。
察觉到窗户支开,那人抬眸,正好对上沈柠的目光。
少女半个身子都趴到窗户外,穿得有些单薄,一双杏眼圆睁,似乎没料到会看到他。
二人在沉沉夜色中对望了片刻,沈柠反应过来,气呼呼地给他翻了个白眼,瞥见柳燕行似乎身形一动往这边走,当即一呆,手一抖猛地将窗户“砰——”地合上。
还能闷不吭声站在外面吹夜风,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吧……
沈柠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有人敲门,忍不住自己打开门,外面是一个颀长的背影,沈柠一喜:“你怎么才来,知道错了……吗……”
来人回身,眉眼艳丽,风情无限。
顾知寒一手撑住门,眼中笑意如水波,温柔不要钱一样地往外撒。
“你和老柳吵架啦?来,出来聊聊,我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
“哦,你知道啦。”沈柠心情迅速恢复成平静无波,木着脸跟他出去。
顾知寒领着她往外走,月朗星稀,夜风习习,有一丝凉。
顾知寒这人不肯委屈自己露营野外,所以荒海的大部队只好驻扎在白帝城郊一座小村落,这时候还能听到犬吠蝉鸣,很是一幅岁月静好的景色。
两人走出借宿的农家院,三两下跃上一处土墙头,顾知寒一条长腿屈起抱在胸口,另一条腿大大咧咧晃来晃去。
“我就是好奇,你都那么喜欢他了,还能生他气,嗯,我猜猜,他移情别恋了?”
沈柠纳闷儿:“你消息这么快?”
“一个下午,所有人都知道了,说你俩打起来了。”顾知寒着急打听柳燕行吃瘪的原委:“不重要,你快说,我们几个人打了赌的。”
沈柠对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脾气也算了解,知道这人多半作为群众代表,第一时间赶来吃瓜,索性明明白白讲个清楚。
“差不多吧,他想在死前骗我吃无忧丹,就是原问水之前在水里塞给我的那瓶。”
沈柠觉得顾知寒徜徉情场,完全能理解自己,义愤填膺找认同:“你说他是不是有毒?!还是原问水有毒?!”
“无忧丹是什么?”顾知寒发出一名普通学渣疑问的声音,一秒就让沈柠暴躁的心冷静下来。
“哦,就是一种丹药,能抹掉我的记忆,厉不厉害?”
“洗记忆啊,可以理解,我每次耐心没了也特别想洗掉什么童三娘、窈娘的记忆,你是不知道……”顾知寒上来就技巧性安慰,说到半截忽然顿住,脖子咔咔扭过来:“抹你的记忆?厉害啊!我都只是停留在想想这一步,还不敢玩呢!”
沈柠沉痛:“是吧?你哥都玩出花来了。”
顾知寒回不过神,脸上慢慢浮现出打开新世界的惊喜与懊恼:“还有这种神药?!他怎么都没告诉我!我要有这种药,何至于每次都得跑……”
沈柠暮气沉沉盯着他,顾知寒在这死亡视线下找回自己本意,扳正脸:“不,我是说……何必呢,他这样做就太不是个东西。”
沈柠自嘲:“跟你哥谈情真是技术活,风险高,搞不好还得失忆。”
顾知寒挑挑眉,“小阿柠,我早说过你玩不过他,现在信了吧?”
沈柠默默点头:“可惜我当初没信你的,唉,怎么就栽进这么个坑里。”
顾知寒笑得格外漂亮:“哥哥教你个道理,感情里嘛,就不能太当真,痴心的人都好不了,情浓尽一时之欢,情散则各自两安,才是正途!”
才是渣男好吧。神一样渣还渣出人生哲理了?沈柠郁闷地看着他,“你和柳燕行不愧是亲兄弟。”
一对奇葩。
“过奖过奖。说真的,你这丫头对人太真,我都不放心,生怕你要死要活,别说他了。”
顾知寒眼中波光粼粼,自信笑道:“我教你一个法子,保准能让老柳放心,两全其美,你的烦恼也迎刃而解。”
“什么法子?把柳燕行捆上床,生米煮成熟饭?”沈柠沉吟:“他武功太高,稍微有些操作上的难度,而且我爹还在,会不会太不矜持?”
顾知寒这样的都一时被吓住,沈柠淡淡道:“开玩笑的,你风流浪荡子的名声是骗来的吗,就这点承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