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中花慢
再说康巧云,她就比较惨了。作文竞赛没有一个人获奖不说,大家都传说她不会教作文,康巧云是王校长外甥女,王校长觉得自己被忽悠了,毫不客气把她辞退。
他愤怒地说:“你可把我坑苦了,我这老脸都被你丢尽,要不是苏慢带学生数学竞赛获奖,我就是晚节不保,校长也别想当了。我鬼迷心窍才信了你能让学生获奖的鬼话,你走吧,以后我不想跟你们一家来往。”
康巧云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围观对她指指点点。她觉得这段经历好像一场闹剧,脸都丢尽了,走路都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再回到生产队,她的轻松的记分员工作已经被别人顶替,她去找苏建党,对方说:“哪里还有轻松的工作,就是有大家都惦记着,我也不能优先安排你,你还是跟大伙一样上工吧。”
锄了两天草,她手上磨出两个大血泡,心里憋屈,去找周时芳,责怪她说:“都是你给我出的馊主意,让我让学生背作文争取竞赛获奖。现在我记分员的工作都丢了,你该赔偿我。”
周时芳很生气,怎么会有她这样无赖的人,明明是她自己搞砸了,转头就赖到她头上。她毫不客气地把康巧云骂了一顿。
她骂人不带脏字,特别折损人的自尊心,康巧云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毫无招架之力,就说:“听说作文竞赛出题人也知道了漏题的事情才更改了题目,我打算去县教育局举报你,就说你先漏题,你到时候逃脱不了制裁。”
面对威胁,周时芳感觉自己要疯,康巧云这种大脑发育不良的村姑绝对能不计后果干出这种事。她突然变得慌乱无比,万一上级来调查,发现漏题的源头是她这里,那她该怎么办啊,她重生的秘密会不会被人发现?她这样的另类会不会被科研机构弄走做各种研究?
想到她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浑身插着管子连着各种仪器,甚至被手术,被切片观察,想想她都要害怕死了。要是她父亲还身居高位,完全可以给她摆平,她能受这气吗?现在一个村姑都能威胁她,她越想越窝囊,她捂着疼痛不已的头,指着康巧云,歇斯底里地喊:“滚。”
周时芳看着她癫狂的模样有点害怕:“你疯了吗?”
对啊,可以装疯,装疯别人不就不能追究她了,她蹲下从地上抓了一把黄土,塞到嘴里,然后朝康巧云惨淡一笑。
康巧云看她满嘴黄土,被她狰狞又惨淡的模样吓坏了,“嗷”地一嗓子跑远,一边跑一边喊:“不好啦,周时芳疯了,周时芳疯了。”
大柳树生产队多了一个“疯子。”
周时芳心里苦闷不已,在她爸平反,在她回城之前,她不得不装疯。她明白,她跟齐修文完了,跟左清明也完了,形象也完了。
马上到了麦收的时候,苏慢家自留地种的小麦也成熟了。苏向东又忙碌起来,他要协助各个生产队给小麦脱粒。苏慢礼拜天的时候早上先带苏向南、苏浪跟糖包上山采蘑菇,四人跟郊游一样,在山上玩了一早上,采了蘑菇,又捡了野鸡蛋。然后才去地里收割小麦,她爱干这种农活,活不多,轻松就跟玩一样。
到了地头,四人傻眼了,迎接他们的不是金色的麦浪,而是整整齐齐的麦茬,连一个麦穗都没给剩下。
苏向南气得跳脚,把指骨掰得咔咔响:“肯定是被偷了,看这样刚被偷走不久,我们现在到处找没准还能找到。”
苏浪更是气愤:“谁偷的,老子打断他的腿。”
苏慢也很奇怪,大柳树生产队民风淳朴,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偷人家的粮食,那他家的麦子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嫌作文题目土,这是几十年前的竞赛题目,我有个亲戚还得了全国作文竞赛一等奖
第46章 我爸是英雄
四人立刻沿着各条路找,其实很难找到,各家自留地的麦子都差不多,他们的麦子又没特殊记号,怎么能找的到。
路过自家附近,苏慢听到有人喊她:“苏老师。”原来是她带过参加数学竞赛的学生小刚。
小刚喊她:“苏老师,我们来给你收麦子了,早上你家没人,我们打听到你家的自留地,就给收回来了。”
哦,真是意外。除了小刚,另外四个学生也来了,还有五名家长,正在他家门口的空地上,拉着石磙子在小麦秸秆上反复轧,给小麦脱粒呢。
有名家长憨厚地说:“苏老师,你把我们孩子送到初中,上三年还不用交学费,我们感激你,又没啥东西可送,就给你来干活。”
另外一名家长说:“我们还带了点玉米种子跟红薯秧,这就给你去把自留地种上。”
苏慢:不愧是庄稼人,想的真周到。他们干活可比苏慢快多了,很快把小麦地用铁镐全刨了一遍翻土,一趟趟从苏慢家井里提水,把玉米跟红薯都种上了。
有他们在干活,苏慢他们不太好帮忙,帮忙就跟添乱差不多。等种地回来,小麦也已经脱完粒,晾晒起来,麦秸被整齐地捆成捆码了起来。
“苏老师,我带了菜种,再给你种点菜,你这院子四周还有不少地方。”有个家长说。
苏慢院子里已经种满了菜,自己吃还有在淘宝上卖。院子四周原本都是菠菜和春葱,大部分都让她卖了,现在已经过季,那些地就空着,本来她也打算再种点,差不多秋天成熟。
他们想的可真是太周到了,不长功夫,苏慢的院子四周已经种满蔬菜,葫芦、倭瓜、丝瓜、黄瓜、豆角、冬瓜,土地整理的特别平整,一块又一块,就是强迫症的人看了都会觉得舒服。
已经到十点半,苏慢她把锄头放下,准备去洗手做饭,她说:“大家中午就别走了,就在我家吃饭,婶子,要不你跟我一块去做饭。”她粮食多,招待大家吃顿饭完全不成问题。
“不行,苏老师,我们就是来你家干活的,咋可能在你家吃饭,等秋收你也叫我们,以后你家的农活我们包了。要是有别的事情,随时跟我们开口,我们也就能出点力了。”家长说。
苏慢有点感动,她教学生竞赛题目是想给自己争取老师的职位,是份内事儿,想不到家长用这种淳朴的方式报答她。
社员们就是这样,有的斤斤计较特别爱占小便宜,有的给一点好处就想尽办法回报。
他们还带了东西来,茧形的蜂窝,一看就是山上采的,有十几个。晒干的木耳、山核桃、野生花椒、柿饼、黑枣、芝麻,都是一些山货。
苏慢绝对不肯要这些东西,大家都去山上采,近处山上这些东西不多,有时候要走出很远的山路,采集这些东西并不容易。
“苏老师,你收着吧,我们带来了就不准备带回去,我家里本来不想让我读初中,现在免了学费我才有机会读书,我爸妈也很高兴,不知道咋感谢你,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上不这些东西。”小刚说。
“我在我们生产队都成榜样了,大家看我上初中不用教学费,都眼红我呢。”另外一名同学说。
双方僵持不下,苏慢只好用老办法,拿出粳米跟他们换,她还想了个好听的理由说:“这些粳米是我爸战友给的,正好这些山货拿去给他们。你们收下吧,等秋收的时候来帮我干活就行,要不我可不用你们干活了。”
她随口编的粳米的来源要是苏向东听了会怀疑,另外三个孩子没任何异议。
她的态度也很坚决,绝对不能白收家长的东西。最后双方交换了东西,家长们拿到米很过意不去,都说以后来给干活儿。
送走家长们后,苏慢拿来干净坛子,把十几个蜂巢切开,把蜂蜜都挤进去。苏浪跟她一块挤蜂蜜,糖包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苏向南把挤出来的蜂蜜舀进茶缸里,给每人都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蜂蜜水。
午饭做的是香甜松软的蜂蜜饼,苏浪、苏向南两个半大小子都吃了五六个,苏慢吃了三个,糖包吃了两个,还留了两个给苏向东等他晚上回来吃。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顺利,有工资,有礼拜天,还跟糖包、苏向南行动一致,一块去学校,一块回家,两人都在她眼皮子底下,方便她看管。她这个姐姐当的也很轻松,双抢结束,苏向东工作不再忙碌,他就是个小大人,根本不用她管。苏浪生存能力强的很,不用她担心,只要预防他长歪就行。
她教的是五年级,本来董老师想让她教六年,她说自己教学经验不足,给推掉了。一是不能抢董老师的班级,二是六年级有升学压力。乡村学校初中升学率很低,一个三十几人的班级能有十几个考上初中就不错了。教五年级就没有升学压力,轻松。
她和苏向东的工资加起来是五十八块,油盐酱醋糖等必备品她都在淘宝上买,有些东西跟拿粳米跟社员换,生活开销并不大,两人的绝大部分工资都能攒下来。她也没放弃在淘宝上卖菜挣小钱,有卖菜钱的补贴,淘宝账户上的钱也没见少。
苏向东也不像以前那样过问家里的吃喝,每月只把工资交给苏慢,他不留意的话,苏慢可以放心地在淘宝买肉买鸡改善伙食。伙食好了,兄弟姐妹五个身高就像春天的小树,不停往上蹿,三个男孩也壮实了不少。
更让人开心的是,又过了三个星期,放暑假了。假期真是当老师的一项大福利。
尤其是这假期可是她拿实力跟努力换来的。社员们顶着烈日在地里除草的时候,苏慢过得轻松惬意,有时候带兄弟姐妹上山,其余时间用来写文章。
她写的是小说,想来想去,把齐修文当原型,写了个知青的成长故事。男知青下乡后最开始特别苦闷,后来找到人生方向,放弃回城机会,扎根农村,成为一名乡村教师,把一个贫困落后县的教学质量提升至全省第一。
写完之后,她翻来覆去地看,自己都觉得写得挺好,立意深刻,思想性强,符合主旋律。
写完这篇之后,她文思泉涌,又写了一篇。以她父母为原型,写年轻军人回家探亲,本来准备跟父母安排的人相亲,结果路上救了一位重伤失忆的姑娘,两人情投意合,冲破父母的重重阻力,最终幸福结合在一起。
在七十年代,反对农村旧习俗,歌颂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具有很现实的社会意义。为了增加文章厚度,她还在文里写了六、七十年代农村社会变迁。
写完之后,她觉得自己写的越来越顺溜,水平也越来也高。只要有时间她就写稿投稿。
这天她写文章的时候忘了时间,直到眼皮发沉,看了眼屋外月亮的位置,估摸着有十点了,赶紧上炕睡觉。前半夜睡得香甜,后半夜,她沉入了黑沉阴冷的梦境中。
她置身于黑暗的夜里,不知怎么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月亮藏在乌云里,没有光亮,她伸出手来都看不到自己的手指。
看不真切,她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耳边有风刮过,带来一阵咸腥的味道,不远处,似乎还有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
“苏慢,苏慢……”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喊她。
“你是谁?”苏慢心惊,那声音听上去极度虚弱,好像稍不留意就会被海风卷走。
“我是苏……寒山。”那声音说。
“爸!”苏慢朝四周看着,觉得自己好像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她有些慌乱,“爸,你在哪儿,你为什么这样说话,你受伤了吗?”
她朝一个方向摸索前行,看不清楚东西的她被礁石绊倒,尖利的石块硌得她浑身生疼。
“苏慢,对不起。我没有平衡好出任务跟家庭的关系,我亏欠你妈,亏欠你们四个,你……照顾好弟妹。”发出那声音的人好像是攒足了力气才说的,声音沙哑,越到后面,声音越低,几乎听不见。
“爸,你怎么了?”是要死了吗,为什么要死了?苏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使劲睁大眼睛,只觉得自己像个睁眼瞎。她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挪步。
“我……不负重托,完成了这次秘密任务,死得其所,只是你们四个别……怪我。”
苏慢感觉到心脏在强烈收缩,好像被利爪抓住使劲揉搓,她感受到了原主对父亲深厚的感情。
“不怪你,绝对不会怪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怪你。爸,你不要死,你坚持住。”感觉发出声音的人就快死了,苏慢喊了起来。月亮快出来吧,她什么都看不见。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祈求,遮住月亮的乌云悉数散开,苏慢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地上停着一架残破的扭曲变形的直升机,驾驶员跌出了驾驶舱外,以脸朝地的姿势趴在地上。他穿着一身军装,全身是血,军帽滚落在一边,血腥气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苏慢心里一颤,不会是苏寒山吧。她凑过去,蹲下身子,侧过头,终于看清楚,那英俊又痛苦扭曲的脸庞再熟悉不过,就是苏寒山。
她的身体不住颤抖,手试了几次想要去探他的鼻息,都因为手抖得厉害无法靠近,她嘴唇发白,声音带着鼻音:“爸,你不要死,你要坚持住,我去找医生。”
她环顾四周,可这里是海滩,她去哪里找医生呢,这是哪里呢?这是什么地方?
终于触碰到苏寒山的脸,苏慢觉得他的脸是温的,他还活着。这时眼前的一切又消失了,她重新回到了黑暗中。
苏慢从噩梦中惊醒,她打开枕边的手电筒,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炕上,身边不远的地方糖包睡得正香,能听到她微弱的鼻息声,哪里有什么大海,海滩,哪里有苏寒山!
她看着雪白的屋顶,愣怔了三十秒,突然一下从炕上弹了起来,刚才的梦境凝聚成了两个关键信息,苏寒山去执行秘密任务了,他坠机快死了。
她去敲苏向东的门,咚咚咚敲了几下,苏向东揉着眼睛打开了门:“咋了,姐?”看清楚她急匆匆的神色,苏向东一下清醒了,“咋了,出事了?”
“是爸,他给我托梦了,他快死了。”苏慢说。
苏向东咳了一声:“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啥大事呢,死就死呗,反正他走了不要我们几个。”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不早了,我不睡了,去山上捡柴禾。”
苏向南也推开门走出来,哈欠连天地说:“大早上你们俩起这么早,说什么呀?”
苏慢看了眼苏向南说:“没你的事儿。”说完把苏向东推进他自己的屋,把门关好。
听着“砰”的一声门响,苏向南很不满:“你们俩秘密说什么事儿,为啥不让我听。”他嘟嘟囔囔地又走回自己房间去了。
苏慢大脑转得很快,如果真是执行秘密任务的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压低声音说:“爸给我托梦说他执行秘密任务,任务完成,可他坠机,全身是血,就快死了。”
苏向东对这个说法感觉到震惊,他认真地看着苏慢:“姐,你是认真的?你是想爸了吧,没必要想他,你是在梦里把他美化成一个英雄,他就是个混混,做个梦而已,不必当真。”
苏慢深吸了口气,似乎还能闻到梦境中那浓烈的血腥气,她说:“梦境太真实了,我真的看见爸了,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还有摸到的,都特别真实,我都觉得是真的。”
苏向东完全不相信,他问:“你相信托梦吗?”
苏慢坚定地说:“我信,当然信”。她自己都能穿进书中世界,代替另外一个人生活,托梦这种小事又怎么会不信。
苏向东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慢,觉得她跟平时不太一样。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迷信起来。他说:“即使你说的是真的,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苏慢又感受到梦境中那种想要找医生的绝望和无力感,是啊,她能做什么呢,即使梦境是真的,她也不知道苏寒山在哪里,也无法去找他。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苏慢说:“我们没有别的认识的人,只能去找姚伯伯,他兴许认识一些人,也许能知道爸的情况,如果他还没死,说不定还能救他。”
苏向东按住苏慢的肩膀,使劲摇晃:“姐,你清醒点,要是爸爸只是一个混混,我们会有多丢脸你知道吗?姐,你今天不够冷静。”
苏慢斩钉截铁地说:“我有直觉,爸不是混混,他就是在给我托梦,他说他要死了让我照顾好你们,他是个英雄,我要救他,我去找姚伯伯。”
短暂沉默之后,苏向东说:“我跟你一起去。”
“快,换衣服,洗漱。两分钟后集合。”苏慢说。
除了这些事情,她还拿出一百块钱带上,敲了苏向南的房门,把他叫出来说她和苏向东要出去一趟,跟苏浪一起带好糖包,不要上山下河。
两分钟后,两人衣着整齐地出现在院子里。苏慢爬上拖拉机后车斗,对苏向东说:“你开车。”
苏向南追着车问:“你们俩要去哪?”他感觉自己又被忽略了,他们总把他当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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