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木枝
福公公瞅一眼皇上,心疼极了, 忙端上一盏热茶,递过去道:“皇上, 来口茶, 解解乏。”
崇德帝没应。
福公公弓着腰, 等了好一会, 见崇德帝始终没回应, 便又小声劝慰道:
“皇上, 朱皇后被废的事怪不得您, 这十几年下来,老奴可是瞧得真真的,皇上待皇后母子已经够好了, 给了朱皇后正宫的尊重不说,还独宠了太子十几年。”
“是朱皇后她不知足,背地里干下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才导致今日被废的结果。实在怪不得皇上您呐。”
听了这话,崇德帝忽地睁开了双眼,瞅着福公公道:“你倒是会安慰人。”
福公公忙道:“这哪里是奴才会安慰人,事实就是如此啊,满皇宫的人都瞧得真真的呢。”
见崇德帝面色稍微好转些,福公公赶紧奉上热茶。
这回,崇德帝叹了口气,接了,喝了。
审问了一个晚上,又与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的人谈了好一阵,最后还与废后朱氏说了好一会子话,崇德帝确实口干舌燥。
福公公见崇德帝缓缓喝了好几口,但浑身的疲惫劲丝毫没散,想了想,便又笑道:
“皇上,夜深了,湘贵妃娘娘也不知睡下了没。”
一听湘贵妃,崇德帝面上的疲惫立马散去泰半,猛地想起今夜是正月十五,忙了大半夜,他还没回去陪陪湘儿呢。
思及此,崇德帝立马搁下茶盏,起身朝殿外走去。
福公公见了,忙朝外头的小太监喊:“摆驾飞霞宫!”
乘坐车撵,一刻钟的工夫,崇德帝到了飞霞宫。先让福公公整理了两下龙袍,穿戴齐整后,崇德帝才朝寝宫行去。
守候在寝宫门口的宫女,见到崇德帝纷纷要行礼,被崇德帝抬手噤了声。
两名宫女便默默地行了屈膝礼,然后悄悄儿推开寝殿门。
崇德帝一跨入寝殿,就见湘贵妃在临窗暖榻上的矮几上,趴在那睡着了,身上只披了一层毛毯,也不知冷不冷。
不想吵醒了她,崇德帝便悄悄儿走过去,想抱她去床上,尽量不发出声响。
却不想,刚来到暖榻前,趴着睡的湘贵妃还是醒了,面朝窗户的她立马转过头去,见是崇德帝来了,便缓缓直起上半身,小声道:
“皇上来了,臣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说着,湘贵妃还要从暖榻上下地,请安。
这言辞,这动作,当真是无端生分了起来。
崇德帝一见,便知她又耍小性子了。忙搂了她,哄道:“湘儿,是不是怪朕回得太晚了?今夜宫里出了大事,朕处理得晚了些,才耽搁了。”
知道她不爱听宫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便也没详细解释。
湘贵妃微微垂头,只默默听着。
崇德帝一把搂了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用唇触了触她面颊,冰凉的。便心疼道:“你又吹冷风了?朕跟你说过,回得晚,铁定是宫里或朝中有事。你不要吹冷风虐待你自己。”
见她还是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回应,崇德帝索性贴着湘贵妃耳朵,调侃了句:“你知道的,朕不会去别的妃子宫里过夜,只想要你……你又何苦等得发愁……”
听了这样孟浪的话,湘贵妃到底脸皮薄,有了反应,抬头似乎想说什么。
可崇德帝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抬头,他低头,就堵住了她微微蠕动的红唇。
她红唇也是凉的。
不仅红唇凉,她的手,她的身子全是凉的。
这是打开窗户,又吹了多久的冷风啊,崇德帝只觉得心疼,便用力拥吻她,似乎要将自己身上的热尽数传给她,好暖暖她。
窗边,多多少少没有里头暖和,没一会,崇德帝拦腰抱起她,进了床帐里。
暖暖的床帐里,崇德帝也不需要湘贵妃伺候,自己边亲她,边火速除去身上的龙袍,飞出床帐,甩到地上去。
事实上,从第一次与湘贵妃在一起,她就没伺候过他,每回都是崇德帝卖力伺候她。
无论是除去两人的衣袍,还是接下来的所有动作,无一不是崇德帝伺候她。
今夜也依旧是。
只是,崇德帝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总隐隐觉得今夜湘贵妃有些抗拒。
崇德帝不愿意强迫她,只得最后关头停了,贴她耳畔轻声问她:“怎么了,不愿意?”
湘贵妃不说话,眼里涌了泪光,然后偏过头去,默默拉过被子裹上。
崇德帝一怔,仔细回忆今天发生了什么,不觉得有事儿能惹得她伤心啊。
短暂思忖一会,崇德帝半哄半猜道:
“湘儿,你想当皇后么?原皇后因为作孽太多,已经被废离宫……”
湘贵妃这次回应很快:“没兴趣。”
崇德帝:……
他的正妻之位,她没兴趣?
那对他这个人,是不是也没兴趣?
崇德帝面对湘贵妃时,像个少年郎似的,心头气盛,蹭的腾起一股气来,默默凝视她冰冷的后背,也一动不动起来。
两人就这样僵了一会,她面朝里侧躺,只给他冷冷的后背,而崇德帝则支起上半身,盯着她冷冷的背脊。
彼此大概僵持了半刻钟,崇德帝猛地掀开床帐下榻,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裳往身上套,大有一副要走的意思。
自然,“要走”只是假象,不过是想刺激一下湘贵妃。
却不想,衣裳套到一半,崇德帝一扭头,竟见湘贵妃还面朝里头侧躺,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留他的意思。
崇德帝心头立马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感觉自己不被需要,反正酸不溜啾的。
“湘儿,你当真不留朕?”崇德帝立在床下,等了又等,始终不见她回身来留他,忍不住主动开口问。
可湘贵妃还是不吭声,也不转过来看他。
大有一副“你爱去哪个妃子那,我不在乎”之意。
这看得崇德帝心头是说不出来的气,自打接她到了身边,他可曾还去别的妃子宫中歇过夜?喉结一个滑动,就见崇德帝又将套了一半的衣袍甩到地上。
嗖的一下蹿回湘贵妃身旁,一把将背对的湘贵妃给掰正了,变成仰躺。
不过掰正的那一刻,崇德帝怔住了,只见湘贵妃眼眶里满是泪,随着他一掰的动作,泪珠儿甩出了眼眶。
“你不愿说,那就别说了。朕只告诉你,朕对你的爱,全在动作里,你好好体会。”
说罢,崇德帝再不客气,俯下身重新吃上她双唇,别处的动作更是不客气,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那般,禁锢住她双臂,用行动去大力征服她。
地动山摇,地震频发。
两刻钟后,湘贵妃实在受不住了,开始哭着求饶。
“你告诉朕,你先头到底在哭什么?到底在介意什么?”崇德帝喘息着一个劲问她,一遍又一遍。
可湘贵妃却始终不肯说,宁愿侧过头去咬唇忍受,最后直到一场异常持久的恩爱结束,崇德帝都没逼出她心底的话来。
才刚结束,湘贵妃就累得睡着了。不过,这一场恩爱下来,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湘贵妃不像一开始那样冰冷不理人了,是窝在崇德帝怀里睡过去的。
崇德帝下巴挨着她头顶发丝,轻轻拥住她,见她白皙肩头露在被子外,便轻轻往上拽被子,给她盖住,免得着凉。
不过湘贵妃累得睡着了,崇德帝却是睡不着,一直在思忖着她到底在介意什么,为了什么事情不开心,甚至落泪。
他心爱的姑娘,好不容易弄到了身边来,总要想法子让她开心才好。
~
崇德帝回到飞霞宫陪湘贵妃时,林灼灼一家子才刚坐上马车,“哒哒”地沿着甬道驶出宫门,朝林国公府奔去。
与湘贵妃的沉默不言就大大不同了,林灼灼一家子喜庆乐呵着呢。
“哇,爹,娘,我终于退亲成功啦!”林灼灼刚坐上马车,就钻进娘亲怀里,仰着笑脸小声囔囔上了。
钻完娘亲怀里,又钻爹爹怀里,喜乐得不行。
待马车驶出宫门,林灼灼更是一把撩开窗帘,对着漆黑的夜空,对着飘着大雪的街道,对着寂静无人的林国公府所在的巷子,大声呼喊:
“啊……我终于退亲成功啦!”
“啊……我又恢复自由身啦!”
欢呼声震荡在夜空,吹散在风里,飘进千家万户。
有刚刚躺在床上、要入睡的白发老头子,才刚阖上双眼,耳里忽地传来小姑娘的欢叫声,又“倏”地一下睁开眼来,捅了捅身边的白发老媳妇,感慨道:
“听,外头有庆祝退亲成功的。这年头的小姑娘,当真是够放得开的,退个亲,都能乐呵成这样了。”
按照老一辈百姓的观点,无论因为什么退的亲,一旦退亲都不是多光彩的事啊。
身边的白发老媳妇被捅醒了,但彼时外头已没了呼唤声,迷迷糊糊地揉眼睛道:“老头子,你是幻听了吧,哪有什么声音啊。快睡,讨厌,把我弄醒了。”
白发老媳妇嘀咕着,再次进入了梦乡。
白发老头瞅着自己媳妇香甜的睡容,喃喃自语,亏得她当年与第一任未婚夫退亲了,若没退亲,哪有他俩后来的幸福日子。
只是可惜,当年风气远没有如今开放,要不,当年他也带着她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呼喊过去。
这般幻想着,白发老头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林灼灼可不知自己的欢呼声,还给一位老爷爷带来了这样的快乐,反正她欢呼了一路,直喊到嗓子微微有些发哑,才从马车窗口缩回,乖乖坐回娘亲身边。
突然,林灼灼想起来什么,忍不住对娘道:
“娘,在假山上,您刚跟着皇舅舅走开,爹爹就跟我说,娘亲你厉害着呢,保证能给我退亲成功,没想到,您还真的办到了。”
“娘,您还没嫁给爹爹那会,是不是跟皇舅舅关系特别特别好啊?”
萧盈盈听了,倒是没犹豫,果断点头:“是啊,那会子,跟你皇舅舅关系特别铁。娘是和你皇舅舅一块长大的,通俗的说法就是青梅竹马吧。”
听了这话,林镇山偏头瞅了眼媳妇,也不知想起什么画面来,面上露出酸意。
林灼灼见了,越发对娘亲和皇舅舅之间的故事好奇来,忍不住一把抱住娘亲胳膊,问道:“娘,那您怎的没嫁给皇舅舅,反倒嫁给我爹爹了?”
萧盈盈:……
死丫头,有你这么直接问话的么?
林镇山目光瞅着娇妻,大有一副“等着你老实交代”的神情。
然后就见萧盈盈打了女儿脑顶一下:
“傻丫头,一天到晚的都瞎琢磨些什么呢,不是所有男女之间都一定要有男女之情的,兄妹之情就很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