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虞嫣又继续说了起来。
无论先前做了多少准备,到了这时候,萧寰发现自己仍然像昨晚一样,心猿意马。
她说话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放松而慵懒。
却像一阵温软的风,带着不可言说的魔魅,传入耳中,在萧寰的心头上撩拨。
他们虽然隔着两重被子,却依然很近。
虞嫣面向着他,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味道和说话的气息,接着,脑海中再也不可抑制地浮现起了先前看到的一幕,以及那日,他们玩闹时的情景。
他将她压在身下,而后……
萧寰有时候真是十分厌恶自己的想象力。
心在胸腔里撞着,一下一下,有什么在身体的深处激荡,绷紧,渐渐抬起……
忽然,萧寰坐了起来。
虞嫣感觉到,讶然:“怎么了?”
“我还未沐浴。”萧寰一边将放在榻旁的外袍披起,一边道,“先去沐浴再睡。”
虞嫣:“……”
“你之前不是去过浴房么?”她问。
“不曾,那时有事到官署中去了一趟。”萧寰回答着,不知是因为看不清还是动作太急,突然,传来一声钝响,他的膝盖撞到了榻沿。
萧寰痛哼出声。
“撞到了?”虞嫣一惊,“我看看。”
说罢,她就要起身点灯。
萧寰却将她按回去。
“不必,”他说,低沉的声音带着一抹沙哑,“你且睡,我稍后便回来。”
虞嫣见他这么说,应一声,只得躺回去。
“那……你快回来。”她说。
萧寰“嗯”一声,不多言,径自朝屋子外走去。
屋外,风雪又刮了起来,似乎有变大的势头。
萧寰却不觉寒冷,走到浴房里。
管浴房的老军士本已经收拾了物什,打算去歇息,蓦地见萧寰走来,颇是诧异。
他忙要去烧水,萧寰却将他止住,问他可有没用完的温水。
“有是有,”老军士道,“只是不够热了,殿下怕是会着凉。”
“不会,取来便是。”萧寰吩咐道。
水带着些余温,从脖子上浇下,淌在萧寰健硕的身躯上,肌肤因为水带来的凉意,引起微微的战栗。
但萧寰却觉得正好,用水瓢一瓢接一瓢地浇在身上,直到体内那股不安分的冲动终于平息下来。
萧寰取过巾子,将身上的水迹拭净,穿上衣服,回到房中。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榻旁,虞嫣已经睡着了,全然没有知觉。
她的手脚仍然从被子底下伸过来,放在空空的铺面上。
萧寰无奈,将她的手脚轻轻放回去,塞到被子里,然后将被子捂紧。
虞嫣在梦中嘟哝一声,转了个身,又没有了声音。
萧寰重新躺下,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心中苦笑。
今夜,他大概又要睡不着了……
风雪大大小小,一场接一场,眼看着停了,不料,半夜里又刮了起来。
第二日,虞嫣仍然被堵在了营中,全然无法离开。
接着,她就在医帐里待了整整一日。
原因无他。萧寰虽然把那些药品给了医帐,而换药之类的事还需要懂的人去操作。萧寰是个大忙人,白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能代劳的就只有虞嫣。
昨天他们给军士们用的那些药很有效果,所有人都有了明显的好转,无论是医师还是病患,都惊奇不已。虞嫣到医帐里给军士们换药的时候,病房里都有许多人,除了榻上的病患和医帐里的医师之外,绝大多数都是慕名而来看热闹的。
出乎众人意料,这位传说中的女史待人和气,说话并不拘谨,性情也开朗大方。众人本对她就好奇,聊开了之后,一下热络起来。
“女史,”一个军士看着虞嫣换药,好奇地问道,“听说你与殿下相识许久了?”
这话出来,旁边围着的一圈人随即起了一阵嗡嗡的声音,露出暧昧的笑。
虞嫣听到这些话,已经不觉意外。
自从来到这边,她就总会被人直接或间接地打听和萧寰的关系,从来没有断过。
“听说?”虞嫣用消毒液给那军士的伤口擦洗着,道,“听谁说的?”
军士笑嘻嘻:“小人也记不得听谁说的了。”
“哦?”虞嫣来了兴趣,也笑笑,“还说了什么?说来与我听听。”
军士们见虞嫣并无异色,放开胆子,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虞嫣这才知道,自己和萧寰的事竟然有了许多的版本,大大超出了她编的那些鬼话。在众人口中,她一会是方外之人,一会是京城人氏,一会又是广陵国人氏。而她和萧寰的关系,则可追溯到他到朔方来之前,各种相识的场景都有,而无一例外地都是被滕氏从中作梗,劳燕分飞,如今终于迎来时机,破镜重圆。
听着这些,虞嫣哭笑不得。
“女史,”一个士卒道,“你是广陵国人氏,又是神医,莫非是虞神医的女儿?”
“虞神医?”虞嫣道,“那是什么人?”
那士卒说:“在下也是广陵国人,虞神医在我们那边可出名了。不过他为了研习药理隐居山中,每半年才出来行医一次。每次他出来,看病的人都是人山人海的。”
第137章 雪晴(上)
“女史,他们说的对是不对?”另一人追问道。
卫琅在一旁听不下去,咳嗽一声,插嘴道:“什么对不对,都知道是乱传的还嚼甚舌根,营中是什么规矩,莫非都忘了?”
众人也不敢造次,仍笑嘻嘻地,将话头挑开。
张医官等人也与虞嫣熟悉起来。萧寰曾说过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他和虞嫣,而萧寰的身份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去打扰的,于是,他们退而求其次,虞嫣每次来,他们都会问这问那。
如萧寰所言,那些说明书上的病症,他们大多看得懂。但对于药理药性的阐述,则全然一窍不通。
虞嫣费了很大的劲,才终于说清感染、细菌之类的东西。
众医师听了,都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照那些方外的医者所言,这伤口红肿流脓溃烂之状,皆因感染而起?”一人问道。
“正是。”虞嫣道。
“这感染,又是因那细菌侵入而起?”
“正是。”
“女史方才说,这些细菌,肉眼看不到,却可侵入伤口之中,伤人于无形?”那人更是不解,“既然肉眼看不到,又如何知晓此物?”
虞嫣回答着这些问题,只觉愈发头大,天地良心,她不过是个本科学历,发的毕业证还是文科。
最后,她只能用风邪之类的概念蒙混过关,医师们听着,终于有了想通的样子。
虞嫣给军士们换好了药,正待离开,军士们却有些不舍。
“女史,”一人忽而道,“听闻女史会玩狼人杀,是么?”
狼人杀?虞嫣看着那军士,有些诧异。
萧寰冒着风雪,在营中巡视完毕,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却发现虞嫣不在。
打杂的士卒告诉他,虞嫣到医帐去了。
萧寰随即也往医帐而去。
还没进门,他就听到里面传来些吵吵嚷嚷的说话声,似乎很是热闹。
推门入内,却见十几军士围坐着,七嘴八舌地说着话,神色兴奋。虞嫣也坐在其中,跟旁边的人说说笑笑。
往这场面看一眼,萧寰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天大风大雪,营中将士连操练都操练不成,个个在营房中闷得慌。所以虞嫣带来的这个游戏跟着她的名声一样,如今在营中已经传开,萧寰巡营的时候总能看到。
军士们自己用纸片将虞嫣那副牌上面的角色照抄下来,玩起来的时候有模有样,甚至还开发了新的规矩,让游戏更刺激。
如今看来,这医帐也不例外。
见萧寰进来,军士们连忙纷纷站起,向他行礼。
“殿下可是来接女史的?”一个官职较高的将官笑嘻嘻地解释道,“弟兄们看外面风雪大,唯恐女史不好行走,便请女史留下来坐一坐。”
众人连声附和。
萧寰私下里和将士们相处一向随和,淡淡笑了笑,却看向虞嫣。
“天色不早,回去吧。”他说。
虞嫣应一声,放下手中的牌,跟众人打过招呼之后,随着萧寰离开。
医帐中的将士们忙跟着送行,看着二人走出医帐的大门,并行着往官署而去,有人忽而感叹道:“殿下终于是有了主了。”
众人纷纷颔首,神色感慨。
“你不知道那些军士看着老实,刀人刀起来多狠。”一直到用过晚膳之后,虞嫣仍然兴致勃勃地跟萧寰说着她和军士们玩游戏的事,目露凶光,“我玩过几次之后,不管我有没有抽到狼人,他们都会首先把我刀了。”
萧寰看着她,并不觉得意外。
玩狼人杀时,如何说话如何瞒过别人很重要,而这些对于虞嫣而言,都是她的长项。那些军士们就算不知道这一点,吃过大亏之后也会长记性,所以定然会首先怀疑她。
“你抽到狼人,同伙也向你下手么?”萧寰问道。
虞嫣叹口气,感到更加郁闷:“他们要是护着我,也会被怀疑,所以还不如把我先刀了自保。”
萧寰想到当初那些侍从们被她的各种花样坑害不轻的模样,心想果然天道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