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撩乱 第19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 标签: 穿越重生

  陈王手里正拿着一只酒盏,不紧不慢:“孤若是疯了,还与舅父说做甚。此计本来是为了给父皇和四弟一道准备的,不想父皇去不得,便只好难为四弟一人了。”

  “你……”袁广瞪着他,一时结舌,“你简直胆大妄为!这么大的事,你怎敢擅作主张!”

  “孤若说了,你们敢么?”陈王冷笑一声,将几颗香豆放入口中,“舅父与母后,日日为这个担心那个担心,却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以致任由周氏骑在了头上。孤想来想去,只有此法可干净省事地助你二人一臂之力。当下并州刺史汪政是袁氏的人,只要四弟死了,将朔方归并州统辖,朔方那二十万重兵,他自然会接管过来。这般打算,与我等岂非百利无一害?”

  袁广虽气急,听得这般话,却一时无法反驳。

  萧寰的外家王氏没什么权势,他让人忌惮的地方,只有手中的兵权。无论袁氏还是周氏,拉拢萧寰的意图也是在此。

  如果能将兵权拿过来……

  袁广面色不定,道:“广陵王岂是好对付的,若那些刺客杀他不成,他和圣上定然会追查到底,一旦败露,你我都要惹上大麻烦!”

  “败露?”陈王嗤笑,“舅父放心好了,就算刺杀不成,孤也已经给他留了线索,不过败露的绝不是孤。”

  袁广疑惑:“何意?”

  “四弟不是一直留着他那痴傻王妃,以致舅父联姻无门么?”陈王意味深长,“此事,他就算没有惹上一身骚,也可为舅父扫清障碍。”

  萧寰一行人回到洛阳的时候,天堪堪亮起。

  当值的城门司马见得是萧寰回来,连忙打开城门。

  萧寰入城之后,一路又进了宫中,见皇帝仍在安寝无事,松了一口气。

  李泰以为他要向皇帝禀报刺客之事,却见萧寰将一众侍卫叫到跟前,吩咐他们,此行发生的事,不可透露出去一个字,也不得谈论。如果有人问起伤情,便说是习武时不慎受伤。

  众人皆愕然,但见萧寰神色严肃,纷纷应下。

  萧寰随即让他们下去歇息,又召了太医来,为伤者医治。

  “殿下,”众人散去之后,李泰不解道,“为何不向圣上禀报?”

  萧寰目光深沉,道:“依你所见,刺客目的何在?”

  “自是为了刺杀殿下。”李泰道。

  “那么刺客又是何人指派?”

  李泰张张口,有些犹豫。

  那使者身上搜出来唯一的线索,就是那金牌,而上面的字……这指向已经十分明显,众所周知,滕氏在世间的后人,只有王妃一个。

  滕氏当年权势滔天,党羽无数,如果至今还有对滕氏忠心耿耿一意报仇的余党,倒也不是说不过去。而如果要追查,首当其冲的就是王妃。就算天下人都以为她仍然是个痴傻儿,她周围的仆人也逃脱不了嫌疑。

  “殿下觉得,与王妃有关么?”沉默片刻,李泰问道。

  萧寰摇头:“别处滴水不漏,偏偏只有那金牌亮着,仿佛怕人看不出来似的。”

  李泰忽而明白过来,萧寰为什么决定暂时不报知皇帝,并且要求严加保密。这件事如果被皇帝知道,王妃那边的人就会牵连进来,说不定那主使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下一步,把那边的人打成余孽,背下这黑锅。

  “殿下以为,主使者是何人?”李泰问道。

  “自是觉得孤手中兵权碍眼,同时,也觉得王妃碍眼的人。”萧寰道,“陆彰现在是洛阳令,是么?”

  李泰答道:“正是。”

  陆彰是萧寰的旧部,胆大心细,颇有谋略,在营中本专管捉拿奸细。可惜他三年前受了重伤,一只腿瘸了。朔方苦寒不适合养伤,他只得回到内地,萧寰便向皇帝举荐,让他去洛阳做了洛阳令。

  “将物证和活口都交给陆彰。”萧寰道,“他知道怎么做。”

  李泰应下,看着萧寰:“下一步,殿下打算如何?”

  “行凶者显然不忌惮此事闹大。”萧寰冷笑,“孤不接招,慌得便该是他了。”

第32章 刺杀(下)

  “……张三躺下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漆黑一片。”虞嫣坐在堂上,声音平缓,“他躺在榻上,听得外面的风雪吹打着窗户,声音凄厉得很,似远似近,好像狼嚎,又好像有人在惨叫。没多久,外面走廊上突然传来些脚步声,缓缓的,就像那传说中的一样,啪嗒,啪嗒……没多久,在他的门前停了下来。”

  堂上的灯火在夜风中微微抖动,仆婢和侍从们围坐在虞嫣身旁,听着她说话,屏息凝神,雅雀无声。

  “张三还未睡着,听得这动静,便悄悄起身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作怪。”虞嫣说着,目光渐渐森冷,“那门没有落锁,他挪着步子走到门后,突然把门拉开!”

  众人面色一紧。

  “却见走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少人吁出一口气。

  “王妃可吓死我了……”有人道,还没说完,旁人连忙让他噤声。

  虞嫣继续道:“这时,张三想起了白天路上遇到的神婆说的话。子时正逢阴阳交会,若用镜子来照,可以看到妖邪。镜子有辟邪的用处,任何邪物若被照到,便会自行退散。张三于是赶紧去找了镜子来,点了灯,在屋子里等着。那镜子果然是有用,张三等了好一会,走廊上的声音倒是再也没有了。他以为无事,就躺到榻上去,继续睡觉。窗外的风雪还在刮着,迷迷糊糊之中,张三好像听到有女人在哭。那声音似有几分耳熟,没多久,他突然想起来。当年那个跟他相约一起自尽的情人喜欢唱歌,她在他耳边唱的时候,就是这个调调。”

  堂上落针可闻。

  “张三一下清醒过来,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镜子拿在了怀里。就在这时,他听到外头有人报更,子时到了。”虞嫣的神色沉沉,声音愈加低,“他拿起那镜子,往身后一照!”

  众人的呼吸几乎停止。

  “却见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众人提起的心骤然放下,松一口气。

  “怎么会没有?”卫琅忙问,“神婆明明说有鬼跟着他,他还见过几次鬼影。”

  虞嫣道:“张三也是这么想。他不死心,又拿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众人的呼吸又定住。

  “仍然到处都没有。”虞嫣的声音渐渐变轻,“他便十分纳闷,正以为是神婆骗他,突然,他发现镜子里有一样东西,一绺一绺。”

  她的神色配合着声音,虽平缓,却愈发阴森:“张三定睛看去,只见那是头发,也不是他的,而是从头顶上垂下来,晃啊,晃啊。上方黑洞洞的,张三于是将镜子往上照去……”

  “啊!!!!!”一声尖叫突然响起。

  众人猝不及防,吓得几乎跳起。

  却见碧鸢吓得脸色发白,捂着耳朵躲在阿陶怀里,几乎哭了出来:“王妃别说了……”

  “碧鸢,”卫琅拍着胸口,无奈道,“你又要怕又要听,我等未曾被王妃吓死,倒是要被你吓死了。”

  众人也跟着埋怨一阵,继续坐好,听虞嫣说下去。

  故事讲完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

  众人意犹未尽,还想让虞嫣再讲一个,虞嫣却表示不能坏了规矩,明天再讲。众人只得纷纷散去,虞嫣则带着碧鸢回院子里。

  碧鸢仍然心有余悸,走在廊下,听到夜枭在枝头上发出一阵凄凉的声音,忙挽着虞嫣的手紧紧不放。

  虞嫣无奈道:“你既然害怕,下次就别去听了。”

  碧鸢嗫嚅道:“可宅中的人都去听,剩我一个在院子了,我更害怕。王妃怎么总爱说鬼故事,还说得那么吓人。”

  虞嫣一脸无辜:“是他们让我说的,我有什么办法。他们又不像你,只爱听谈情说爱。”

  碧鸢努着嘴,不说话。

  今日这个故事的效果,虞嫣心中很是满意。

  加上正逢七月十四中元节,这边也有鬼节的说法,应该没有哪个大胆的会半夜瞎逛。

  和往常一样,这是她绞尽脑汁从回忆里扒出来,自行改编。然后,她绘声绘色地在众人面前表演,力图讲得足够恐怖,好把他们吓得不敢出来乱跑。

  有时,虞嫣觉得,自己就像一千零一夜里面那个倒霉的大臣女儿,要靠讲故事苟活。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前不久,虞嫣终于再次自己下到了池塘里。

  这过程,可谓曲折。

  那些仆人侍卫虽然晚上不在这院子里,但她身边还有碧鸢,支也支不开。

  于是回到屋子里,她还会继续给碧鸢讲。

  碧鸢胆小,就爱听些小情小爱的故事,虞嫣就给她讲一些自己演过的剧本。一边讲,还一边哄她喝酒。碧鸢不胜酒力,喝上两杯就会睡得沉沉。

  然后,虞嫣等到深夜,院子外也变得安静无人,就换上那睡衣,下到荷花池里去。

  这方法很奏效,她试了好几次,每次都在荷花池里待了很久。

  但结果仍然让她失望。

  虞嫣感到很是挫败,但仍然不打算放弃。她坚信一次不行就要多试几次,总能摸到门道。

  整个行事的过程,她计划得很谨慎。

  从前,那位王妃从小到大都关在这院子里,所以这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水井和浴室都有。

  虞嫣学会了从水井里打水,从荷花池里钻出来后,去浴室从头到脚洗干净,擦干头发换回衣裳,找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把睡衣晾了。

  最后,她躺回榻上。第二日,碧鸢什么都不会发现。

  每次行事,虞嫣都是提心吊胆偷偷摸摸的,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贼。

  但她知道自己别无可选。

  只要成功一次。

  她心想,就一次,她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永远摆脱这场噩梦。

  而今夜,又是一个机会。

  现在看来,这个故事的恐吓效果不错,应该是不会有人会突然出现坏她的事。

  正想着,虞嫣走到廊下,忽然发现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

  她抬头望向天空,愣了愣。

  一轮圆月高高挂着,银色的晖光洒满荷塘,恍然正像是自己穿越前的那天晚上的景致。

  “这月亮真圆。”虞嫣道。

  碧鸢看了看,道:“当然圆,明日就是十五了。”

  虞嫣怔了怔:“明日十五?”

  碧鸢嗤笑:“王妃刚才还说什么中元节遇鬼,今日十四,明日当然就是十五。”

  ——生日快乐。

  她想到那天,自己拿着杯子跟月亮碰杯,距现在正好一个月。

  虞嫣望着月亮,心头倏而一动。

  月亮圆而明亮,将通往那处宅子的道路照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