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自是想为公子效犬马之劳。”荀笙神色诚挚,“当下之势,广陵王已经病亡,他那些兵马,就算在并州和朔方撑一撑,也不过穷途末路,迟早会溃散。这天下,迟早是陈王的,也迟早是袁氏的。公子文武双全,最得寿阳侯喜爱,谁人不知。如今正是建功立业之时,公子且不可落于人后。”
袁襄继续喝一口酒,浮起一丝冷笑。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袁襄自然明白。
他的父亲袁广一共有四个儿子。嫡长子袁衷,是元配姜氏所生;继室纪氏则生了三个儿子,分别时袁礼、袁襄和袁亮。
袁衷不得袁广喜欢,袁礼资才平庸,袁亮尚未成年。而袁襄无论性情还是长相,都最像袁广,所以当下最得袁广喜欢的,就是袁襄。
纪氏对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寄予了厚望,一心想让他们承继家业。
袁襄也一向自视甚高,一心想将上面两个兄长比下去,尤其是嫡长子袁衷。
“急什么。”袁襄不紧不慢道,“你也知晓广陵王手下的兵马强悍,就算当下退缩,真打起来可未必能在他们手上讨便宜。且让他们二人去冲一冲,试试水,若真是退了,我等再追过去不迟。”
荀笙连声应下,却又露出犹疑之色,道:“可若是那边真退了,先机就到了大公子和二公子的手里,三公子再去岂非晚了?”
“怎会晚?”袁襄胸有成竹,“他们不过是挂帅罢了,可知真正领兵的是谁?”
荀笙突然明白过来。
攻打并州和朔方的主力,是冀州刺史纪怀的兵马。而纪怀,正是袁襄母亲纪氏的兄长。
荀笙眉间一展:“三公子之意,纪将军已经站到了三公子这边?”
袁襄得意一笑:“放心好了,待前方形势明朗,我便会过去。到时,你便做我副将,朝廷**行赏也必有你的一份。”
荀笙大喜,随即向袁襄一礼:“多谢公子!”
*
赵茹和赵玫坐在后院的屋子里,望着外面,焦虑不安。
没多久,管事老葛终于走来,神色谨慎。
“如何?”赵玫忙压低声音问道。
老葛道:“一切无碍。荀郎和袁公子在堂上用膳,手下的人也都在前院,无人发现后院里的异状。小人让阿平就守在堂后,有人过来就拦回去。”
听得这话,赵玫和赵茹脸上的神色稍稍放下了些。
“夫人女君不必担心。”老葛又安慰道,“殿下那边做事甚是精细,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连马厩里的马匹马车,都一早撤到了后面的林子里,不会有人发现。”
赵玫叹口气:“虽是如此,我这心中仍是放不下。荀郎也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了今日,还带上了袁襄。”
老葛道:“夫人,荀郎来此,莫不是想接夫人回去?”
“他就算来接,姊姊也不可回去。”赵茹忽然道。
赵玫一怔,看向她。
只见她神色镇定:“姊姊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做下这大事,究竟是为了什么?荀氏跟随袁氏反叛,圣上一旦还朝,必然绕不得他们。荀笙苛待姊姊,无情无义,且姊姊的儿女还须姊姊来保,切不可糊涂。”
提到儿女,赵玫的目光一动,咬了咬唇。
“我知晓。”她说罢,却又踌躇,“可若是他非要将我带走,又该如何?”
赵茹道:“我会帮姊姊……”
话没说完,突然,仆人阿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此乃内院,公子不可……”
那声音随即被荀笙的呵斥打断,屋内众人听着,皆是一惊。
赵茹和赵玫赶紧出去,却见荀笙和袁襄走到了后院里来。
袁襄显然有些醉了,脚步有些虚,见赵茹走出来,两只眼睛盯着她,笑得色迷迷的。
“这是做甚?”赵玫忙上前问。
荀笙面带微笑,道:“袁公子醉了,我带他到厢房里歇息。”
赵茹皱了皱眉,道:“别处也有厢房,这是女眷的院子,怎可带外人擅闯?”
“外人?”袁襄听得这话,忽而笑了一声。
却见他推开上前扶他的老葛,径自朝赵茹走过来。
赵茹吃一惊,想躲开,袁襄却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
赵玫大惊失色:“公子这是做甚?”
她想上前阻拦,荀笙却也将她扯住,训斥道:“袁公子乃阿茹未婚夫,你置喙什么!”说罢,拉着她便往外走。
赵茹被拖往屋子里,尖叫着,又踢又打,袁襄纹丝不动,却反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贱人!”他冷哼,“你以为你是何人,高高在上装什么名门闺秀,我肯娶你,是看得上你,莫不识好歹!”
赵茹泪水涟涟,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一边哭着一边继续抵抗。袁襄大怒,正要再打,突然,一个影子飞身而来。
拽着赵茹的手被一掌击下,袁襄吃痛,随即松开。
不待他回神,那人已经将袁襄的手臂反向拗住。袁襄随即大叫起来,被那人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赵茹惊魂未定,定睛看去,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
却是蒯头领。
第252章 人质(下)
袁襄从不曾被人这般冒犯,又是吃惊又是恼怒。
“贱人!”酒意全然退散,他瞪着赵茹,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你竟敢与他人私通!我……”
话没说完,袁襄的肚子上被踢了一脚,他随即疼得闭嘴,浑身蜷缩起来。
不远处,荀笙也已经被人抓了起来。
赵玫才脱身,便急忙跑过来看赵茹,将她扶起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当袁襄再抬起头的时候,却见面前站着的已经不止赵茹和那男子,而是又多出了几个人。
待看清为首那人的面容,袁襄倏而愣住。
竟是萧寰。
袁襄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再看,登时面色剧变,不可置信。
正当袁襄怔忡着,两个侍卫走过来,将他捆住。
蒯头领随即向萧寰行礼,退到一边。
“殿下……”袁襄盯着萧寰,面色煞白,连说话都已然不利索,“殿下怎……”
萧寰没理他,只看向一旁的赵茹:“女君无事么?”
赵茹仍旧惊魂未定,啜泣着,小声道:“无事……”
虞嫣跟在萧寰身后走来,看到赵茹的模样,他也吃了一惊。
“那就是袁襄?”滕蕙跟在虞嫣身旁,一脸嫌弃地小声地道:“啧啧,京中的人还吹他什么美若潘安,原来这般普通,还这般猥琐……”
萧寰再看向袁襄和荀笙,目光扫过二人的脸。
荀笙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身上微微发抖。
袁襄虽然也没了方才的气焰,却仍然梗着脖子,少顷,镇定了些。
“不想殿下还活着,还到了京畿中来。”他忽而冷笑,“怎也不告知一声,我等好迎接才是。”
“住口!”卫琅在一旁呵斥道,“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袁襄却不惧怕,只看着萧寰:“殿下可要想好了,此地乃是京畿,并非朔方。我若出了事,殿下就算插上翅膀,也难以脱身。”
萧寰没答话。
这时,李泰走过来,向萧寰禀道:“殿下,外面的闲杂人等已清理干净。弟兄们无人伤亡,对方一共二十一人,负隅顽抗,皆为我等斩杀。”
听得这话,袁襄和荀笙的脸色又是一变。
袁襄忽而明白,如果萧寰在这里把他们都杀了,那么他们连个报信的人也不会有,是谁人杀了他们,也不会有人知道。
萧寰应一声,淡淡吩咐:“且将他们二人押下,听候发落。”
侍卫们应下,便要将二人带走。
“阿玫……”荀笙被侍卫拖着,惊惶地望向赵玫,不住哀求,“阿玫救我!”
赵玫方才被他一顿拉扯,衣衫凌乱,手上还残留着几道淤痕。她看着荀笙,神色复杂,却终于将头扭向一边。
袁襄挣扎着,突然瞪向赵茹,道:“我到这田庄来的事,家中也知道得清清楚楚!我若在出了事,无论荀氏还是赵氏,一个都脱不得关系……”
话没说完,突然,他睁着眼睛抽搐了一下,随即瘫软下去。
众人诧异不已,却见滕蕙站在袁襄身后,面无表情地将电棒收回。
“又狂妄又啰嗦,”她厌恶道,“傻*。”
*
萧寰手下的人手脚利落,没多久,田庄里重新平静下来,里里外外也打扫得干净,看不出半点痕迹。
但接下来的事,却变得严峻。
“袁襄虽横行无礼,可他方才所言也是确实。”堂上,赵茹已经恢复平静,蹙眉道,“他若失踪,袁氏的人定然会寻来,此事瞒不得多久。”
“是妾的过错……”赵玫在一旁擦着眼泪,道,“若非妾懦弱不敢阻拦,任由荀郎和袁襄闯到田庄里来,也不会出这等事,累得殿下为了姊妹出头……”
“这话不对。”滕蕙不以为然道,“他们来了那么多人,又全都是男子,你姊妹二人就算死活不肯,又奈他们如何。”
“蕙女君所言甚是。”王熙在一旁附和道,“他们既然来了,便合当有事。我等堂堂须眉,若竟眼睁睁你们两个弱女子受欺凌,此生有何面目见人?”
这话说得很是慷慨,滕蕙不禁诧异,朝他瞥了瞥。只见他一脸正义凛然,仿佛刚才出头的是他。
“已经发生的事,就不要再想了。”虞嫣开口道,“当务之急,是商量往后该怎么办。”
众人也知道这个道理,纷纷将目光转向萧寰和王奕。
“这田庄,只怕是不能再待下去。”王奕沉吟片刻,道,“赵夫人、赵女君若留下,袁氏找上门来便会有大麻烦,还是随我等离去才是。”
赵茹也知道这道理,犹豫了一下,却摇摇头。
“妾不离开。”她说,“此事,已然与妾等脱不开干系,就算妾离去,家中父母也免不得受牵连。妾不可抛下父母,独自保命。”
“妾也不走。”赵玫也道,“妾儿女都在京城,妾不可抛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