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颗仙桃
陆卓笑了下,继而一字一顿道:“嫂嫂最后的下场,乃为沉、湖。”
顾宜宁怔了怔。
他接着说:“就像当初的萧亲王妃一样。萧亲王妃怎么死的嫂嫂应该知道,摄政王默许别人杀死她的。”
“就因为她给家中与人苟合的小妾下了媚药,嫂嫂应该对你的前未婚夫和堂姐做过同样的事。知道这么多年,医馆里的媚药为何卖不出去么?”
“一口媚药,毁了整个陆家,夫人受辱,将军去世,上翎军遭受致命打击,险些被彻底摧毁,北疆防线被敌军践踏,无数臣民死于铁蹄之下,陆家累积的两代功德,毁于一旦,付之东流,摄政王恨极了这两个字。”
“而你,这一生中,会使用三次相同的手法去陷害旁人,包括他心爱的女子。”
“最后,摄政王亲眼看着别人把你投入冰冷的湖中,你在水中挣扎不止,做的全是无用功,身体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沉下去,他平静地、冷漠地看着湖面,直至其中再无一丝起伏的波澜,才揽着他的新王妃,扬长离去。”
他说话极慢极浅,且阴悱悱的,顾宜宁听后浑身一冷,唇边笑意渐渐消散。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弟弟,你糊弄人的本事越来越强了。”
“信与不信,还请自便。”
顾宜宁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问:“神仙可有告诉你化解的法子?”
“和离,离开他,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陆卓低着头,认真地抄了抄桌角的尘土,“若姑娘一个人不敢,我可陪着你离开,万事护你周全。”
她深吸一口气,气道:“你少胡说,我不会和离,这辈子都不会和离。”
许久过后,陆卓那些话,还一阵一阵地在顾宜宁耳边环绕。
马车中阴风阵阵,她再次问流月,“陆卓算的卦,真的很准吗?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本事?”
两人的对话大部分都没被人听见。
流月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让王妃这般气恼,她诚实地点了点头,“那些找小公子算过命的,都说准,简直要把他当成天上的神仙了。”
顾宜宁听后心情更加沉闷,自己就是重生,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太多太多了,心中竟一时有些动摇。
可她已跟陆旌成亲,两人好得很,陆卓定是说瞎话骗她的。
暗自安抚了自己一会儿后,顾宜宁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小公子真是不思进取,当什么不好,去当江湖骗子。”
可她还是很气,招了招手,吩咐道:“去,派些人过去,掀翻他的卦摊,把招牌砸了。”
流月:“啊?小公子……好像没有招牌。”
“那就把杏黄旗撕碎。”顾宜宁有些烦躁,“你们这么犹豫,是不是打不过他?”
“不是。”
穆江路上,流月把杏黄旗撕碎后,又将竹竿掰成了八节,对着摇椅上的陆卓拜了拜拳,“多有得罪。”
陆卓一语不发。
流月道:“王妃劝您,若想从事这一行业,就得向同行中其他算命先生学着点,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挑好听的说,这样两方皆欢喜。”
“王妃还说……您再不改改,迟早……迟早得挨打。”
第49章
午时已过, 天边层层灰云遮拢了日光,不一会儿,下起淅淅沥沥的秋雨。
气势巍峨的宫殿宛若蒙了层暮色, 宫檐上荡下一道雨雾,在红木凭栏处落下了细细密密的水珠。
陆旌站在地图前, 目光悠悠落在“瑜洲”二字上。
吴川站在不远处,低眉道:“殿下尚未进食,可要现在传午膳?”
“不必。”他折身回到座位上, 按耐着眼中的躁意。
桌上的信函、折子,半句话也看不进去。
陆旌扫了眼自己的手指, 忽而轻笑一声。
小姑娘信誓旦旦,前些天刚跟他保证以后绝不毁他的约,结果今天就偷懒耍滑头。
早上说好要送的午膳, 到现在也没见着影子。
她就是个不长记性的。
指望她说话算数。
陆旌觉得自己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揉了揉额角,起身去往暗谍阁。
黑色雕纹地板上,跪着一面具男子和红衣女子。
二人垂头拘礼, 恭敬地呈报着近日发生的事,“……柔然使臣再过几天, 便可到达京城。”
“顾丞相在徐州情况良好,不曾遇见过危险, 顾家那位二叔祖父常与顾丞相相聚, 这是二人谈话的大致内容。”
陆旌拿过密函, 极快地看了遍, “再继续跟着。”
“是。”
面具男又道:“顾家二叔祖父年迈,且久病缠身,恐时日不多,就怕他口中秘密, 会常埋于地底。”
“必要时逼他说出口,”陆旌合上密函,扔进油灯中,纸张燃成灰烬,他微抬眼皮,冷漠道:“无论何种方式。”
暗谍阁这种丧心病狂的机构,势力范围覆盖整个大晋,其中成员高手如云,身份不一,远可俱万种联络方式,近可一字一句皆记录下来,把那些密不见光的事全暴露在上首眼皮底下,光是听着都起一身阴冷的寒意。
性命和软肋被人拿捏在手中,确实是胆战心惊。
陆旌从阁中出来时,已经到了傍晚,雨声阵阵,没有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他转头吩咐:“备马。”
“殿下,可是要回王府?”吴川不等他作答,又道:“您不如和王妃一起回去。”
陆旌闻言看过来。
吴川解释着回话,“王妃在景元殿正殿。”
“怎么不早说?”
吴川冤枉道:“属下也是刚刚才得知的。”
他暗暗吃惊,王妃的性情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之前每次找殿下,那可是一点耐心也没有,必须在她规定的时间内出现,现在,倒是会体谅主子的难处了。
这一等,便从下午等到傍晚,十足的耐心。
殿外的侍卫看到王妃之后直接放行,连通报也没有,若不是他去正殿取东西,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幸好在回府之前看到了,要不然,殿下还要淋雨跑两回路。
吴川看了眼迟迟不停的秋雨,悄声派人去清扫寝室。
陆旌疾步从廊下走过,内侍点上宫灯,湿冷的雨夜多了排微光,看上去没那么孤寂冷清。
正殿两侧灯火通明,朱漆大门虚虚掩着,他推门的力度刻意放轻,进去之后扫眼四周,看见奏案上趴着的人。
顾宜宁两手抱着食盒,蜷腿缩在灰青色的织毯上熟睡,案左侧摆了盏明月珠,映着她的睡颜,更显静谧柔和。
陆旌放缓步伐,走到她面前,缓缓俯身,单膝半跪着看了一会儿。
好不容易迎娶的王妃,果真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他笑了下,去掰小姑娘紧握着食盒柄端的手指,刚一碰到,睡着的人便浑浑沌沌地睁开了眼。
顾宜宁下意识推开抢她食盒的那只手,目光防备地看过去。
陆旌起身,坐回案后,“醒了?”
“陆旌?”她意识涣散,试探着去摸对方的手,捏了捏,温热宽厚。
陆旌浅应一声,顺手倒了杯茶。
顾宜宁拿过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小口,困意消散后,她捧着杯子小声道:“我给殿下带了午……晚膳过来,要尝尝吗?”
“晚膳?”陆旌淡道:“把晚膳送到景元殿,这是连家都不让本王回了?”
她抿了抿唇,立刻改口,认真坦诚道:“其实不是晚膳,是午膳,只不过送过来的时候晚了。”
陆旌突然伸出手,提起她的裙摆看了看,“可被雨淋了?”
“没有,马车直接驶进来的,一滴雨也没沾到,怎么会被淋湿?”
顾宜宁命人把冷掉的饭菜热一热,在桌上摆好后,才把陆旌扯过来,笑盈盈地递筷子给他,“还请殿下用膳。”
桌上那道玉带虾仁,冷了一下午,再热一遍后不及之前好吃。
顾宜宁放下筷子,轻声道:“殿下不问问我路上发生了什么吗?”
陆旌打量她一眼。
以往,小姑娘在他这里都是有话直说,若刻意引他问寻,那便是被人欺负、受委屈了,想让他帮着撑腰。
求他办事还拉不下脸面,千方百计地表现出一副可怜模样,非要让他问出口,才肯说。
她在他身边的那几年,就逐渐没有人敢刻意招惹,如今的身份,还能被谁冒犯到。
绕是如此,陆旌还是依着她照守常规地问了一句,“发生了何事?”
顾宜宁存了一下午的不安仿佛找到了出口,道:“还不是因为陆卓,他……他开了个算命卦摊,我派人……给掀了。”
“掀了便掀了。”陆旌对这个弟弟不怎么在意,对她的做法却起了兴致。
做过那么多亏心事的人,居然有天肯对着他承认错误。
稀罕极了。
然而小姑娘下一刻便为自己开脱罪名:“我掀他摊子,也是有缘由的。”
陆旌眉梢一扬,“有何缘由?”
“这么长时间过去,弟弟心里还是不认我这个嫂嫂,他不仅不认,还妄图把我赶出王府。”
陆旌不以为意:“他不敢。”
顾宜宁继续道:“他当然不敢直接赶我走。可是他在吓唬我怂恿我离开,因此还冒充能够预言的仙人,说什么我将来的下场太惨,唯一可破解的办法,便是离殿下远远的。”
男人听后脸色一沉,“你信了?”
她立刻摇头,投诚一般撇清关系,“怎么可能相信,所以我来跟殿下告他状了。”
“知道告状就行。”陆旌揉了揉她的头,似在思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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