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颗仙桃
陆卓忍气吞声,“生意不好,明天还来吗?”
“当然要来。”
如此过了几天,摊位略有起色。
顾宜宁晃了晃装铜板的盒子,“弟弟以前常在深山老林里待着,近日见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姑娘,可有心仪的?”
陆卓眼高于顶,“没有。”
“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女侠。”他想都不想道,“浪迹江湖,双宿双飞。”
陆卓继续道:“我对她会像我哥对你一样好。”
顾宜宁赞叹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两人懒懒散散地做着生意,有些无聊,她问道,“再试着做场梦?”
陆卓喝了碗安神汤,“我试试。”
他枕着手臂入睡,一碗汤下去确实有点用,睡了大概半个时辰,醒来后掀起眼皮,浑浑噩噩道,“我哥要回来了。”
顾宜宁怔了一下,“今天吗?”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云,恰好有一朵跟梦中的模样相同,“现在在清溪镇,约莫一个时辰到京郊。嫂嫂要过去接我哥吗?”
“不去。”
顾宜宁嘴上这么说,说完后,却默默在想用什么借口从陆卓身边溜走,刚要开口时,身后的巷子口突然走来了几位巡逻的人。
为首的男子眼里似乎只有卦摊,三两步就走了过来,见摊主是女道士,较为温和,“许可令拿出来看一下。”
陆卓低声耳语,“让周寒他们带嫂嫂先走,我殿后扯住这些人拖延时间。”
顾宜宁做作地拢了拢鬓边的发,无辜道,“走什么?我是来算卦的。”
“你!”陆卓反应过来后气地拍了下桌子,“无……无耻!”
着一身官服的男子厉色看向他,“对你的客人凶什么凶!许可令!”
顾宜宁踢他一脚,小声道:“还不快跑。”
陆卓迅速翻过桌子,踩着隔壁的马车跃上了屋檐。
“他是男子,冒充女道士,追!”
一阵喧嚣从耳边经过,一会儿的功夫只剩下了她自己,顾宜宁命人把摊子收拾一下送回王府。
坐上马车后却往相反的方向走,她浅声吩咐:“去京郊鹭江。”
“王妃可是要去迎接殿下回京?”
“不是,单纯过去赏赏江边的秋色罢了。”
-
鹭江的秋景颜色要比京城中淡一些,橙黄的落叶铺了满地,无人清扫,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松弛软绵。
顾宜宁命马车停靠在路边,心不在焉地看向远处火红的枫林,泛起几分轻微的不可言说的忐忑。
但那点忐忑很快就被烦躁取代。
陆旌那天对她不信任的态度仍历历在目,看她的目光,全是毫不遮掩的审视。
只要一回想起当时的场面,脚上的痛算不得什么,心中却是委屈极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调转车头回去。
然而陆旌大老远去徐州一趟,是因为她的事,去的途中又折回来帮她抹药,怎么看都觉得她应该识大体、体谅自己的夫君。
可让她心无芥蒂地站在这笑脸相迎,半点不觉得痛快。
顾宜宁就这么纠结地想了一会儿。
抬头,看向身边的下人,嘱咐道:“你们待会儿不准说我是专门来接他的,别说漏嘴。”
春桃率先答,“王妃是来赏景的,奴婢们都知道。”
其他人都很识相,顾宜宁很满意,而后将目光移到周寒身上,“你怎么不说话?”
“属下不会骗人。”
“你只要不开口戳穿我就行。”
周寒沉默片刻,低头应是。
春桃又道:“可是……若殿下行地太快,没看见王妃就进了城门可怎么办?”
顾宜宁随手指了处显眼的地方,“站在这里,位置好些。”
“万一殿下劳累,是乘坐马车回来的呢?外面只有侍卫和上翎军的人,恐怕有的人不知道王妃的长相。”
“有流月和周寒在,那些侍卫还能认不出来他们吗?”
流月犹豫道:“王妃,属下常蒙面示人,论面熟程度,不如殿下身边的周将军。”
于是顾宜宁又看向了这群人中唯一的变故,“周寒,我命令你,当景元殿的人从这里经过时,你要不经意间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故意被发现,然后透露出我在这里的消息,最好传到陆旌的耳边。”
“在此过程中,注意你的态度,既不能表现地太过热烈,也不能过于冷淡,取两者中和一下。”
“这项任务你能否胜任?”
周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应话,反而问道:“王妃何时在殿下面前这般矜持了?”
第54章
周寒:“王妃何时在殿下面前这般矜持了?”
对于周寒的问话, 顾宜宁一时之间竟然没分清这究竟是正常语调,还是在反讽。
她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含笑问道:“周将军眼里, 我在殿下面前是什么样子?”
关键时刻,周寒并未犯傻, 招惹到眼前的人,比惹殿下不快的后果还要严重。
他抿着唇不说话。
无论威逼还是利诱,顾宜宁都拿他毫无办法, 无奈之下叹道:“周将军实乃对殿下忠心耿耿。”
仿佛才说了三两句话的功夫,太阳便缓缓沉到了山顶下方。
路上行人减少, 城郊处的村落里炊烟袅袅,亮起一盏盏暖黄的灯火,烟火气息越来越浓郁。
顾宜宁看着暮霭沉沉的天色, 忍不住多次往马车外面张望,烟雾缭绕中,有一队人马行来, 不过拐了个弯,却是往西侧小路的方向行驶。
她多看了一眼, 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王府的管家匆匆从城关口骑马过来,看见她后眼前一亮, “王妃, 您怎么在京郊?”
春桃道:“王妃是来赏景的。”
“赏景?这天都快黑了, 又没什么重大节日, 已是无景可赏,快随老奴回王府吧,”
老管家将身后的包袱解下来,打开后是一件轻薄的狐裘, “天气转凉,还请王妃披上,遮挡一下秋风。”
顾宜宁伸出手指抚着上面雪白的狐狸毛,“谁派你送来的?”
老管家冷汗岑岑,心虚道:“这……老奴路过成衣店,见这衣服实在好看,便私自做主买下了。”
她略去那些解释,直接问:“是殿下吗?”
老管家闭口不言,王妃既然已经猜出来了,他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当时吴川将军派人到王府传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混沌的,还以为殿下和王妃闹了什么矛盾。
然而王妃大老远且身上带着伤跑到京郊来接殿下回家的模样,哪像是在闹别扭?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多揣摩主子的心事。
只是按照吩咐,带着狐裘来京郊接王妃回府。
然而心里还是稍微有点疑惑,殿下为躲王妃抄小路回景元殿,总不能是马车里藏了姑娘吧?
他立刻摇了摇头,摒弃脑中不合时宜的猜想,不敢再深思下去。
顾宜宁松开狐裘,身侧侍女小心地为她披上。
她道:“先不回王府,去景元殿。”
老管家一愣,急忙阻拦,“王妃不可啊,天色已晚,还是先回王府的好。”
顾宜宁哪里会听他的劝,她已经刻意迎合着来接陆旌了,对方居然还避开自己。
她无端冒出一点火气。
马夫察言观色,立刻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只剩下老管家拍着大腿后悔不已。
马车行大路,不像小路那样坑坑洼洼,可以任意速度疾驰。
景元殿门口,顾宜宁倒是比陆旌先来一步。
拐角处,吴川看到眼前的场景后,立刻往回扯缰绳,转头低声禀告:“殿下,王妃就在正门口。”
马车中,陆旌闭着眼,“脚伤未好,还敢出来乱转。”
吴川摸摸鼻尖,犹豫着开口,“西北角有一处偏门,可要从那里进去?”
“嗯。”
来到西北角,吴川看着窄小到勉强能过马车的偏门,忍不住叹了口气,托王妃的福气,想他们矜贵的摄政王,有朝一日竟然连自己地盘上的正门都走不得了。
景元殿正殿当中,灯火通明,首位下站了两排各色衣着的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沉肃之气。
陆旌手臂放在桌侧,任头发花白的黑袍长者为他把脉,不忘沉声吩咐:“派人把她送回王府,就说本王尚未回京。”
吴川依言领命。
黑袍长者恭声道:“殿下需心无杂念,否则经络和心脉不准。”
陆旌重新闭上眼,压制住体内的异样,额头慢慢渗出一层薄汗,胸口传来一阵一阵的钝痛,五脏六腑似乎被一根线缴在了一起,血液不受控地逆流,经脉不断碎裂,他脸色绷地越来越紧,眉头紧皱,忽而倾身,吐出一大口暗红的血。
吴川跟在殿下身边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惊不已,忙递过去锦帕,侧头问:“许阁老,殿下情况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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