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颗仙桃
室内火炉暖烘烘的,她坐在桌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杜嬷嬷的嘱咐。
杜嬷嬷十分真诚道:“阮姑娘,在这国公府,少不了跟府中小姐们打交道,听老奴一句劝,您得罪谁,也不要得罪三小姐和四小姐。”
她懒懒应一句:“为何?”
杜嬷嬷细致道:“这三小姐啊,是国公夫人的女儿,之前在姜太后膝下养过一段时间,深得姜太后喜爱,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其他姑娘们都筹谋着自己婚事的时候,三小姐从不着急,因为有姜太后在为她细心挑选夫婿。阮姑娘,您猜,姜太后一开始相中了谁?”
顾宜宁很是配合地问:“哪家公子?”
“相府,二公子。”杜嬷嬷激动地说,“那可是相府的公子,摄政王妃的亲哥哥。”
顾宜宁一口茶水堵在喉咙,轻咳了许久,呛地两颊赤红。
她好不容易淡忘了些哥哥对晋明曦做的事,现在又迫不得已地回忆起来,有些头疼。
杜嬷嬷帮她拍着背,“阮姑娘,您也觉得惊讶吧?现在权臣要比皇亲国戚吃香,何况是前途无量的相府公子。”
顾宜宁点头,“相府二公子不是已经和平西王府的长阳郡主订下婚期了吗?想必太后会为三小姐另寻良人。”
杜嬷嬷看她轻松自在的模样,有些担忧地道:“是啊,听说三小姐对长阳郡主恨地不行,私下里还往布偶上写下霍蓁蓁三个字,在背地里扎小人呢。所以说她身后有太后撑腰,性子又泼纵,阮姑娘千万别轻易得罪她。”
“扎小人?”顾宜宁笑了笑,这国公府,倒是不如表面那般风平浪静,她轻声感叹:“都扎小人了,三小姐确实对长阳郡主怨气极深。那另一个呢?四小姐?”
“四小姐啊,那可是跟您的婆婆陆夫人关系十分密切,陆夫人只有两个儿子,在国公府中,四小姐愿意亲近她,所以她对四小姐极好,简直是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看待,比亲儿子还亲,出手很是大方,要什么给什么——”
外面突然传来侍女的声音,“阮姑娘,四小姐来访。”
顾宜宁还没听够故事,有些败兴,不过还是正色道:“既然陆夫人把四小姐当亲女儿一样,我自是不能得罪,泡些好茶招待。”
“老奴这就去准备。”
第64章
外面风声呼啸, 室内炭火烧得火红,两扇门打开,涌进来一股凉意。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抹烟罗紫的倩影。
那女子在身旁侍女的帮助下褪去披风, 窈窕身段显露在众人眼前,脸上微施粉泽, 清雅柔美,浓淡适中,不似别人那般浓墨重彩。
刚才在国公府门前没有看清楚她的面貌, 顾宜宁认真打量了一番,光是看她穿着打扮, 指上短甲,就能猜出来这大概是个会作画会抚琴的姑娘。
美人脱俗,多才多艺, 腹有诗书气自华,怪不得陆夫人喜欢。
看她第一眼,顾宜宁也喜欢。
姜娴迎上那道轻柔的目光, 唇边勾出和善的笑,款款走来, 坐到梨花木椅上,轻言轻语:“琥珀, 把我送与阮姑娘的见面礼呈上来。”
她身侧侍女慢吞吞呈上来一沉香木盒。
盒中一对翡翠耳环成色并不好, 绿色浓郁过甚, 并不晶莹剔透, 看起来略廉价。
顾宜宁忍不住地猜想,难不成这位四小姐在家中不受宠,所以陆夫人才如此怜爱她的。
可看她身上服饰皆是上等绸缎,珠钗、耳珰、玉镯, 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看着也不想是被亏待的模样。
琥珀推过去,脆声道:“这是我们小姐精心挑选的,请阮姑娘仔细收好。”
这侍女语气强势,一看便是做惯了主的。
身后杜嬷嬷立刻将盒子收下,“多谢琥珀姑娘。”
杜嬷嬷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给顾宜宁使眼色。
意思是,让她也说两句好话。
顾宜宁就没见过有资历的老人对年轻侍女这般恭敬的。
她蹙了下眉,随即冲姜娴道谢。
姜娴一脸愧意,“阮姑娘莫不是不喜欢?”
“我很喜欢。”顾宜宁自己首饰繁多,不怎么看重别人送的,怕触及柔弱姑娘敏感的情绪,还亲自戴在手上让她看了看。
奈何姜娴还捉着这事不放,抚了抚颈间饱满且价值不菲的珠链,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小姑母送给我的,我实在是不方便把她转赠给阮姑娘,小姑母待我那般好,若是让她看到了,会伤心的。”
顾宜宁含笑道:“四小姐不必忧心,我没想着要,对那些也不感兴趣。”
姜娴仿佛重重松了口气,目光盈盈地看了眼她身后的男子,又很快移开,羞道:“我可否跟淮安哥哥说两句话?”
“淮安哥哥?”顾宜宁偏头看向淮安。
此时周寒和吴川坐阵京中,陆旌便往她身边指派了淮安。
淮安常年在瑜洲值守,熟悉这里的风情习俗。
陆旌本意是让她无聊了,可命淮安引路去外面转转。
现在姜娴称他为淮安哥哥,就算不是一对互通心意的人,也是旧相识。
顾宜宁自然松口允许,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眼前两人。
只见柔弱的姑娘起身时拌到了腿,男子伸手扶了下。
随后姜娴从琥珀手中拿过了一条叠地整整齐齐的腰带,“淮安哥哥,这是我亲手缝制的腰带,多谢上次的救命之恩。”
淮安立刻躬身,“我只是在台阶上扶了下四小姐而已,算不得救命之恩,男女有防,这条腰带,我定不能收下。”
姜娴双手呐呐地收了回去。
全屋子的人都低着头,唯有顾宜宁看地起兴,女有情,男无意,倒是跟画本子上的差不多,想必接下来就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故事。
“淮安哥哥,我只是感谢你而已,何谈男女之防,而且小姑母每年来瑜洲,都是你在她身边保护,我此举,也是替小姑母向你致谢。”
淮安皱了皱眉,“四小姐心善,多谢。”
那边,顾宜宁猜中结果,又为自己添了杯花茶。
姜娴送完腰带后坐了下来。
一旁的琥珀连忙道,“小姐,我们去其他房间看看吧。”
杜嬷嬷小声道:“琥珀姑娘,这里可是芙蓉轩,就不必去其他房间了吧?”
琥珀瞥她一眼,“我们小姐在芙蓉轩可是能随意进出的,陆夫人亲口允许过了,杜嬷嬷管的可真多。”
杜嬷嬷低头,小声辩解,“芙蓉轩的钥匙在太夫人那里,殿下和阮姑娘来到渝州后,才把门打开的,若非如此,四小姐也进不来啊……”
琥珀怒目圆瞪,“杜嬷嬷,你平日可不敢这么顶嘴,莫不是有阮姑娘撑腰,才敢这么肆意妄为?别忘了,你可是姜家的奴仆!卖身契在国公夫人那里。”
“老奴不敢。”
“料你也不敢,陆夫人最疼爱我们小姐了,我们小姐说什么是什么,定不会偏向一个外人。”
琥珀说完后看向一直沉默着的顾宜宁,“是吧,阮姑娘?”
顾宜宁眼中蓄起笑意,点了下头。
姜娴这才开口制止,“琥珀,别这样说,现在阮姑娘住在这芙蓉轩,我们去别的房间,应当给她打个招呼。”
琥珀苦着脸道:“小姐,您就是心善,根本不必这样做的。”
姜娴摇摇头,转头问:“淮安哥哥觉得我需要征得阮姑娘同意吗?”
淮安见顾宜宁没阻拦,看了眼她:“应该不需要?”
“那阮姑娘同意吗?”
顾宜宁站起身,理了理裙摆,眼眸清透,看着像是真心实意的,“请吧。”
姜娴挑的是陆夫人原来居住的卧房,房门打开,里面的陈列现在众人眼前,墙上字画皆是名家珍品。
顾宜宁甚至能粗略地认出几幅,是她父亲和哥哥一直想要却寻不到的孤品。
没想到在陆夫人这里。
琥珀率先走进去,伸手指了指那副《江帆楼阁图》,惊讶道:“这副图的画片上有些磨损。”
杜嬷嬷警惕道:“琥珀姑娘,哪有破损呐,老奴可是看不出来。”
“我们小姐可接触过太多名人的画迹了,一定能看出来,小姐您快来看看。”
姜娴提步向前,柳眉紧皱,“见表面可窥得其里,小姑母保存不当,内里已经有些被腐蚀过的迹象了,需要速速拿去修补。”
杜嬷嬷着急地开口,“四小姐,这些字画都是陆将军送给陆夫人的,陆夫人一直很精心细致地保管着,从来不舍得送给别人,何况陆夫人送了那么多东西给您,老奴求您,您就别打这些字画的主意了。”
“杜嬷嬷,陆夫人回京,没带走这些,定是把它们当作身外之物,而且,我们小姐只是将字画拿去修补而已,又不是私吞,你紧张什么。”
说不私吞,可每次拿走的东西从未还回来过,陆夫人也从未追究过,但陆将军送的字画,可是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东西。
杜嬷嬷无奈地走到顾宜宁面前,小声道:“阮姑娘,您就别站在这里了,赶紧回去,听老奴的话,千万别得罪四小姐,别弄得陆夫人厌恶您。”
“嬷嬷呢?”
“这些字画让她们拿走后定是一去不复返,说修补只是哄哄外人,有个正当名义罢了,太夫人她们知道四小姐和陆夫人亲近,定然会相信四小姐口中的话,我们这些下人,也说不得什么。因老奴知道四小姐的习性,今天就是冒着得罪她的风险,也要护住这屋子里的东西。”
她说完后,孤身挡在了琥珀面前,正色道:“陆夫人上次回京是因为殿下成亲,走得匆忙,忘了把字画带走而已,还望四小姐能收手。”
姜娴不舍地看了眼墙上的卷轴,陆夫人在时,她拿不走字画,芙蓉轩平日上着锁,她也拿不走。
好不容易等到眼前的机会,绝不可能轻易放弃。
背地里拿走后卖了,若陆夫人追究,她就说两声软话,掉一掉眼泪,把错推给别人,也不会被怎样。
琥珀知道主子的心思,一使眼色,那些跟着来的侍女绕过顾宜宁,走进了这间房,按住杜嬷嬷的肩膀,看样子是要用强。
顾宜宁终于看不下去了,陆夫人平时对姜娴有多好,才能让她当一言堂的。
她提起裙角,踏进门槛,扫了眼房中的名画名迹,浅声道:“这些卷轴定地紧,侍女们又力气小,如果四小姐不嫌弃,让我的人手帮忙取下来如何?”
姜娴见她识趣,微微一笑,“只好多谢阮姑娘了。”
“不用客气。”
暗卫们不到一炷香就将卷轴卷好放在了呈盘上。
顾宜宁用手指清点了一下,“放到我房间吧。”
“阮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姜娴伸手去拦,奈何自己被挡了下来,“这可是小姑母的东西,你竟然敢私吞?”
“暂为保管罢了。”
琥珀立刻斥道:“陆夫人的东西,凭什么让你保管?”
顾宜宁眼睫轻晃,看向她,不紧不慢道:“你一个奴婢,话比主子还多,且无轻重,身在国公府,怎么连最起码的礼仪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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