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涵
陈宁宁下马车一看,这不就是她想给母亲买的,理想中的豪宅吗?
将来赚了大钱,完全可以照着这个排面来。
厉琰下了马,早有马夫把他的马,迁到后院去。
厉琰又对管事说道:“叫陈轩带着那个筐子,速来见我。”
管事立马就下去了,厉琰又对陈宁宁说道:“姑娘随我来吧。”
陈宁宁很快随他,进了院子。
本以为厉琰这样的人,定然不会对庄子花费太多心思。可进来一看,陈宁宁才知各处都有不同景致。
就仿佛一个院子,套着一个院子,亭台楼阁,山水花草,都被纳入这园中。
此时,气温降下来了,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枯萎了。若是夏日过来这边观看,定然又是另一番景象。
陈宁宁正想着,厉琰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又随口说道:“怎么,你觉得这么一大片花圃不种粮食蔬菜可惜了吧?”
陈宁宁瞥了他一眼,又说道:“个人的院子按照主人家的喜好来就是。我喜欢种菜,你喜欢种花,又不互相妨碍。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
厉琰便又笑道:“若我也喜欢种菜呢?来年,姑娘可愿意为我打理一下这园子?”
陈宁宁摇头道:“我又不是花匠,又要帮你种药材,又要想办法把那条果藤救活,哪里来的空闲?你若当真想学造园,不如叫你府上的花匠,去我们庄上学学。”
厉琰嘴角一挑,又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姑娘可不要藏私。”
陈宁宁瞥了他一眼,又说道:“啰嗦。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合作伙伴,种几颗小菜,我还蒙你不成?”
两人一路聊着,一路走到了书房,果然见到一位皮肤黝黑,脸上满是皱纹的中年人,已经在屋内等着他们了。
他身边还摆着一个箩筐,以及一个空荡荡的花盆。
一见厉琰进来,他便连忙躬身行礼。
厉琰随口说道:“免了吧,陈轩,你跟这位姑娘说说,在吕宋的见闻。”
陈轩抬头看了陈宁宁一眼,又小心看了看厉琰的脸色,突然就发现他主子在看向那位姑娘时,嘴角会微微向上翘起,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哪里还是那位杀伐果断的九王爷呀?
他也不敢多想,连忙说道:“我在吕宋时,亲眼看见他们漫山遍野都种了这种薯。我又跟当地人打听,说是自从种了这种从佛朗机带来的薯,他们便不用再挨饿了。想到我老家的人还常年吃不饱饭呢,我便千方百计想把这种薯种带回来。可他们不让带。于是我便弄了一根薯藤编在箩筐里,这才没被发现。可我那一船人,也没有个会照顾花草的。大家也都没种过这种藤,没想到竟把它给耽搁了。
再加上天气温度也不合适,这种藤上了岸,好像是不能用了。我便想着,让厉爷下次派其他船队,把那薯带回来。”
听了这话,陈宁宁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看了便在筐子上的番薯藤。
那根藤果然已经干枯了,而且缩水得厉害。
如此看来,的确危险了。
陈宁宁又连忙回头对厉琰说道:“不如我马上把这根藤带回去试试?”
“也好。”厉琰自然答应了。
第43章 小月亮~
上岸之时, 陈轩便已经寻了当地耕种多年的老农,来看过这根藤,都说这烂藤不能活了。更加别想种在地里, 长出果子来。
也有说这种时节, 还想种植简直就是乱来的。
陈轩当日在吕宋,亲眼所见, 这番薯是何等繁茂,产量又是何等惊人。
这对那些吃不饱肚子的穷苦人实在太重要了。
陈轩实在心有不甘, 这才找到自家主子。想再出海去一趟吕宋, 把那番薯带回来。
谁成想, 九爷竟找来这样一个皮肤白嫩, 眉眼如画的小姑娘,要把烂番薯藤交给她?
就算这姑娘有几分手段, 得了九爷几分青眼。也不该拿这种事情,胡乱开玩笑。
要知道,番薯关系到民生。
陈轩一时心急, 便想对这小姑娘说几句不客气的话。
——小姑娘家没那金刚钻,莫要揽这瓷器活。
可惜, 话都到嘴边了, 却被九爷斜了一眼。
那眼神冰冷且不进人情, 就如同出鞘的利刃一般。
就仿佛一旦陈轩胡乱开口, 说了伤人的话语, 九爷便要当场收拾他。
陈轩被那眼神所摄, 所有的话语终是堵在喉咙里。
他就像个安静的摆设, 呆呆地杵在原地。
亲眼看着九王把那陈姑娘,送了出去,甚至还亲手搬了那个粗重的花盆。
待到他们离开, 陈轩才回过神来。刚好这时,来安走进客厅,陈轩下意识便开口道:
“赖哥,那番薯真的很重要,你倒是劝劝咱们九爷。就算他对陈姑娘另眼相看,也不能在这事上开玩笑。番薯一定要种起来。”
说到这里,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眉头也皱成了一团。
来安连忙安抚道:“九爷自然知道这番薯有多重要,不然也不会去找陈姑娘来。”
“经年种地的老农都说救不回来,如今找个小姑娘来,这不是胡闹吗?”
他倒觉得,九爷叫陈姑娘来,不过是为了多与她相处。
这种少年男女的心思,陈轩作为过来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不想,平日里杀伐果断的九爷,也有为了一女子化作绕指柔的时候。
陈轩越想心里越气闷,甚至想给太子殿下写信告状。
来安见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自然也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又忙说道:“你还别不信,陈姑娘可是把一座荒山变成农庄的人。经年老农都放弃了那庄子那土地,陈姑娘却带人种起了黍米。前些日子,还大丰收呢。
况且她家那园子,从来不种花草,而是种满了果菜,都是姑娘亲手弄的。她擅长种植,在这潞城里都是有名的。”
陈轩仍是不肯相信,摇头道:“不可能,她生得那般细皮嫩肉,哪里像在地里干过农活的?不过是假借下人之人,为自己扬名吧?”
来安见他这般较劲,只得说道:“你若不信,便跟我打个赌。若是陈姑娘当真救活了那根番薯藤,也不要别的,只要你往后出海,再得了什么稀岂的粮食种子,分给陈姑娘一些。她也不会让你吃亏,定会重金买你的种子。”
陈轩皱眉说道:“如此大事,岂容儿戏?”
说罢,便一甩袖子,向着外面下去。
偏偏出门时,正好遇见了九王。
九王天生就不是那种和气人,相反,他非常强势,并且自带着一股锋芒毕露的锐气。
即便他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别人,那人也会心慌意乱,甚至吓得两腿发软。
此时的陈轩便是这般。
就在他以为九爷会找借口罚他,甚至想要跪地求饶时,却听九爷突然开口说道:
“倒不如打了那赌。若是半月后,陈姑娘无法救活那根番薯藤,本王便再派一支船队出海。由你领队,给你安排上花匠可好?”
陈轩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喜出望外。看来九爷也知道番薯的重要性。
他刚要再对九爷说几句好话,却不料九爷转身便离开了。
陈轩下意识地看向来安:“赖总管,九爷没说我输了,又当如何?”
来安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自然是按照我说的算,这样你总能静下心来,等上这几日了吧?别跟火上房似的。”
“我,我……”一时间,陈轩那张老脸变得黑中透红,竟有些接不上话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后怕似的说道:“轩无理,他日定向九爷谢罪。”
来安却哼笑了一声:“若不是知道你这人有时候一根筋,仁义厚道,却心怀民生,九爷又是难得的大度之人,又岂能容你这些年乱来?”
陈轩听了这话,不禁愣住了。
以凶恶之名,威慑上京权贵圈的九爷,竟是这般吗?
细想想,这些年,九爷一贯对他们这些底下人都不薄。
当日太子病危,把他们交到九爷手中。
九爷小小年纪,便颇有几分手段,让众人佩服不已。
那时他们也曾在背后说过,“九爷这么年轻,又这般能干,全赖太子殿下教导得好。”
九爷就算听了,也不以为然。
后来,相处下来,就算他们那群人,或一根筋,或笨嘴多舌,或多或少,有些不尽如人意之处。
九爷也是知人善用,对他们反倒多有迁就。
此时想来,九爷其实并不像传言中,那般暴戾癫狂,为所欲为,相反也算是个知人善用的明主。
想到这些,陈轩反倒有些汗颜。
他又连忙对来安说道:“这次出海,倒是带回了不少奇珍异宝。不若赖总管随我去瞧瞧,有合适的,不如挑来一些,给那位陈姑娘送去。也算咱们九爷的一份心意。”
来安听了这话,两眼一眯,撇了撇嘴,又摇头说道:“恐怕不妥。那陈姑娘可与别家姑娘大不相同,她未必喜欢你带回那些舶来品。”
“那陈姑娘喜欢何物?”如今九王对陈姑娘大有不同,他们底下人自然要多花些心思。
来安挠了挠头,又说道:“早跟你说了,陈姑娘就喜欢收集粮种。她如今最想要的,就是旱地也能种出来的粮种。那姑娘曾经说过,她要做‘天下第一庄子’,要让那些贫瘠干燥的土地,种了他们的种子,农人也能吃饱肚子。”
“……”陈轩听了这话,一脸匪夷所思。
他一边暗想着,这是寻常姑娘家应该做的事情吗?一边又觉得陈姑娘的想法,竟与他有些不谋而合。
陈轩之所以知道番薯的重要,是因为他小时候家中闹饥荒。一路到上京逃难。
父母兄弟,皆饿死在路上。
幸而老国公仁德,办了育婴堂。
陈轩这才侥幸没有被饿死,还跟着师父开始学做买卖,并且越做越大。后来,甚至带着商队出海做买卖。
陈轩以为只有亲身经历过灾难,才能明白粮食的可贵。那位陈姑娘,一看就养得极好,耳聪目明,还带着几分孩童般的稚气。
她又如何能懂得粮食的重要?
陈轩不自觉便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一些。
来安听了,只是笑笑,又说道:“等将来,你跟陈姑娘熟悉了,便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陈姑娘可不是那种没经历风雨的温室盆栽。”相反,她比任何人都更有活力,也更想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