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珠子
两人一路往庄子走,戚淮又问:“我见你这桑木竟能长出葡萄、杏树能开桃花、李花,不知这可是移花接木之术?”
“正是,我以前在书上见过,后来在青州也曾见当地百姓以此法嫁接,便也学了一些。”顾君瑜知道许多人都好奇他为什么熟悉果木嫁接技术,便先解释了。
戚淮感慨道:“王爷之聪慧,果真令人叹服。我也曾见过有人嫁接过橘柚,不过却没见过谁能像你这样能让一株树开出各种花。我听闻嫁接之木未必都能存活,但我观王爷这些树上,却是每一根枝条都活下来了。”
顾君瑜便又解释道:“草木之间也有亲近关系,同属的果木嫁接,存活率便高些。”
戚淮甚是感兴趣,“那怎知它们哪些同属?”
顾君瑜便又和戚淮讲起嫁接技术、果木分类,戚淮听得兴致大起,忽又想起一事,便道:“按你这么说来,桔子、柚子、香橼三者极为亲近,但我却没见你嫁接它们?”
顾君瑜听罢也佩服戚淮的观察力,笑道:“因为这三者还有另一种更好的选择。”
戚淮被他吊足了胃口,忙问:“什么选择?”
顾君瑜:“杂交。”
“杂交?”戚淮一头雾水,“杂交又当作何解?”
顾君瑜怕说得太专业,对方追根究底,便道:“我自一本奇书上读过,书中说这作物也分雌雄,有雌蕊、雄蕊……”
他将生物入门的一些知识给戚淮通俗地说了遍,又道:“若能干涉两个种内的不同品种自然孕育,便能出现新的品种,这种品种被那奇书称为杂交物种。这些杂交品种能表现出母系和父系的特征,类如桔子、柚子杂交,可得橙子;柚子、香橼杂交,可得青柠;桔子、橙子可得柑子;柚子、橙子能得一种叫葡萄柚的新品……里面记录详尽,我亦好奇,便想一试。”
戚淮知道有的树木分雌雄,但却从未听说过万花都分雌雄,能让它们像动物一般□□。而且顾君瑜还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连杂交出来的名称都说得清清楚楚。
他暗中打量着顾君瑜,这安王气度从容,刚才讲得也条理清晰,不像胡诌乱造。
安王能将这些果木全部嫁接存活,想必也是从此书得来。
不过戚淮还是有些搞不清楚,“橙树不向来就有,怎是桔子柚子杂交?”
“橙也分多种,我也只是见书中这般记载,不知真假。”顾君瑜道。
戚淮听了顾君瑜的讲解,更是对这书好奇,便又道:“天下当真有此奇书?王爷可否借我一观?”
顾君瑜:“唉,说来可惜,安王府一场大火,我的东西全都被烧了,能保住一条命也是王妃拼死相救,这本奇书也化成了灰烬。”
戚淮深深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啊可惜!那王爷可记得此书名字?何处可买?”
顾君瑜也跟着叹气,“此书其实只是一本手札,是我在青州时,一老者传与我的。不过那老者已死,无后人可传,他道此书是一云游仙人赠他。书上记载天马行空,颠覆世人观念,我起初不信,以为是哗众取宠。但到底是老者临终的交待,便未丢弃,没想一朝流放,此书反倒解了我的闷,我亦从中学了不少稼穑,不然这日子当真不知该怎么活。”
这时代的人都比较迷信,顾君瑜这说法正好可以解释这些新技术的来路。
“难怪王爷对农事颇有见解,种出来的庄稼也比别处好上许多。”戚淮若有所悟,也由衷称赞,心底对安王多了几分敬服,“此手札能通常人所不知,想来定是高人所著,可惜已毁,不然定能造福社稷。”
“都是我之罪。”顾君瑜言不由衷地客套一句。
戚淮:“王爷不必自责,此非你之过。我早听闻王爷过目不忘,你亦能将书中记载运用纯熟,想必已得高人真传。王爷何不将所学编撰成册,造福万民?”
顾君瑜谦虚道:“戚大人谬赞了,我既沾了此书的光,亦由此想法。不过书中记载颠覆世俗,我亦未曾应验真假,冒然著书,恐招来是非。不若待我一一印证,再传与他人。”
戚淮思之,也以为然,“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不觉间,已到院门口。
顾君瑜这庄子原是当地一乡绅人家,不过那乡绅犯了事,便被官府抄了。这庄子多年未曾住人,恰好安王流放至此,才分派给他。
因多年失修,大部分房屋院落都彻底毁了,能住人的也就那么几间,都极为简陋。
戚淮见之,也佩服安王的豁达。
京城太子府何等风光壮阔,安王如今身陷这般困境,住这种茅舍,却无丝毫怨怼,能既来之则安之,实属不易。
院中,陆沉菀正在教红儿做针线活。
见到顾君瑜带着陌生男人回来,陆沉菀和红儿赶紧进屋回避。
顾君瑜原本还想给她介绍今天的客人,不料陆沉菀溜得这么快,他只好作罢。
按时下规矩,家中来客人,女眷要回避,但顾君瑜不想用这种世俗去束缚陆沉菀。
戚淮见他的视线还停留在陆沉菀离去的方向,便笑道:“我一路走来,听闻王爷与王妃感情深厚,看来这传言非虚啊。”
顾君瑜收回视线,“她跟在我身边,助我良多,若非她不离不弃,我只怕也生死难说,是我有欠于她。”
戚淮道:“王爷此话差矣!夫妻本为一体,何来相欠之说?王妃自是对王爷一片情深,才会不离不弃。”
陆沉菀确实是个好姑娘,不过她年纪太小,顾君瑜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只能回以亲情。
他前世活了二十八岁,也曾考虑过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但绝不可能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红儿过来上了茶,戚淮疑惑道:“怎不见王爷身边的仆人?”
戚淮以前虽与太子并无厚交,但安王流放时,有家仆一同被流放,戚淮也曾见过太子府上的人。
顾君瑜:“那些恶仆纵火烧了府邸,趁乱顺走了值钱之物,哪还敢回来?”
戚淮听得火冒三丈,骂了一通,又问:“王爷可有报官?”
顾君瑜:“官府倒是来看过,不过却无后文,大火后我亦病得不省人事,最后不了了之。”
戚淮气血上涌,“王爷且放心,此事我既知晓,定不会坐视不理。”
顾君瑜见好就收,并不对此事表现太多的执着,只道:“戚大人远道而来,却尽听我这些糟心事,实在失礼。不知戚大人怎突然来黔州?”
戚淮又将自己被贬之事说了一通,也说了许多京中之事。
这一寒暄,很快就到了午膳时间。
陆沉菀与红儿过来上饭菜,顾君瑜见状上前接过陆沉菀手上的汤碗。
上好了饭菜,陆沉菀便要退下,顾君瑜道:“你也坐下一起吃,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再另起一桌。”
说罢,他又让红儿再添一副碗筷。
在时下,家中有客,女子不能上桌,但顾君瑜不想把这种不平等的陈规套用在陆沉菀身上。
陆沉菀一时诧异,戚淮见状笑道:“王爷所言极是,王妃若这般客套,倒是戚淮打扰了。”
“戚大人言重了,你能来,王爷分外高兴。”陆沉菀这才挨着顾君瑜坐下。
戚淮好杯中之物,顾君瑜不好冷落客人,只得陪饮。
三杯下肚,戚淮的话更多。
陆沉菀拿起酒壶,正打算给顾君瑜倒酒,顾君瑜接过手,“你吃你的,不用管我们。”
戚淮豪爽笑侃:“王爷真是个会疼人的,我自愧不如,难怪拙荆常怨我笨。”
陆沉菀面皮薄,羞红了脸。
顾教授面不改色,“世人皆知戚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怎反调侃我呢?”
戚淮大笑,继续与顾君瑜推杯把盏。
“认识王爷多年,却不曾与王爷深交,亦不知我与王爷竟如此投缘,真真是相知恨晚。”
酒过三巡,两人皆有些微醺,戚淮吐露真言。
顾君瑜道:“如今相知亦不晚。我落魄至此,还能得戚大人已知己相待,也是一大幸事。”
这顿饭戚淮吃得尽兴,喝得畅快,饭后便去客房睡了。
顾君瑜也有七分醉意,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陆沉菀端着醒酒茶进来,轻轻唤醒他:“喝点醒酒茶吧,喝了没那么难受。”
顾君瑜缓缓睁开眼,“嗯,谢谢。”
他伸手去端陆沉菀递来的茶水,不过醉酒之人行动笨拙,在碰触到陆沉菀指尖时,那茶杯在他手上晃了晃,洒了不少在他领口。
茶水沿着半敞的领口往下流,陆沉菀赶紧拿手绢替他擦拭。
第17章 王爷定是有难言之隐。……
“怎生这么不小心?”陆沉菀微蹙眉心道,“衣服都湿了……”
她身上带着清香,声音娇软,动作轻柔,每个动作都像羽毛挠在他心口,挠得微醺的顾君瑜口干舌燥。
小白兔不知狼性的可怕,简直玩火而不自知。
顾教授抓住作乱的手。
顾君瑜近日天天在外指导仆人务农,再加上天气转暖,他身上衣着十分单薄,且领口有些敞。
安王卧病在床时,陆沉菀也常为他擦身,大概是习惯了,她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而今她的手被顾君瑜紧握,贴着裸露的肌肤,灼热的体温烫得她无所适从,只得拽紧了手上的巾帕。
她惊愕抬头,正好对上熟悉的脸。
与平日的正气儒雅不同,此刻的安王多了几分风流醉态。
“怎、怎么了?”陆沉菀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心一样微微颤了下。
顾君瑜凝视着她的眼,看她紧张,放开了她的手,缓缓道:“我自己来。”
陆沉菀:“那我去外面看看红儿香囊绣好没有。”
说罢落荒而逃。
顾君瑜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微微笑了下,还真像一只胆小的动物。
“姑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红儿正打扫院子,见陆沉菀慌乱从顾君瑜房中跑出,便笑问道。
陆沉菀心乱如麻,嘴上还是装作一派淡然,“没什么,今天天气太热了。”
红儿这丫头鬼精灵道:“是吗?我觉得还好啊,家里又不热,难不成是王爷房里格外热一些?”
陆沉菀本就心虚,羞道:“再乱说话,我便要撕嘴了。”
红儿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便也笑嘻嘻告饶:“姑娘饶命,我错了。”
忙完厨房活的柳婆婆走来,见自家孙女在主人家面前没个正行,训了两句。
陆沉菀脸上热度这才渐渐退去。
午后无事可忙,陆沉菀不想和顾君瑜再共处一室,便去红儿房间做点女红打发时间。
不过去之前,她还是折回房里看了眼,帮睡着的顾君瑜盖上薄被才离开。
柳婆婆纳着鞋底,见陆沉菀有些走神,便问:“王妃可是有心事?”
陆沉菀自是摇头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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