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珠子
他将手绢用水沾湿,再给陆沉菀擦脸。
陆沉菀的头垂得很低,顾君瑜不禁觉得好笑,“你不抬头,我怎么给你擦?”
他的声音温雅低沉,像春日缱绻的风,吹过陆沉菀的耳畔。随后他一手托起陆沉菀的下巴,另一手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污迹。
陆沉菀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她眼前是安王专注的脸,这种专注给了她一种错觉——一种被他捧在掌心疼爱的错觉。
她的脸颊在发烫,冰冷的手绢贴着她的肌肤,却丝毫起不到降温效果。
“我、我自己来。”陆沉菀感觉自己的舌头打结了。
顾君瑜笑道:“马上就好。”
他替她擦弄花的鼻头,小姑娘的鼻子长得极好,微微驼峰,翘鼻头,鼻翼较窄,十分精致。
看着她双颊泛红的娇羞模样,顾君瑜又有点想欺负她了,他屈起食指,在她鼻尖刮了下,“人小鬼大。”
陆沉菀:……
顾君瑜又将她的手也细细擦净,再折了一片嫩叶草,将炭笔下部分缠上,只留了个笔尖,“这样就不会把手弄脏。”
陆沉菀恍恍惚惚,接过炭笔,脑子里全是顾君瑜温柔带笑的脸,以及那句意味不明的“人小鬼大”。
傍晚,顾君瑜回到驿站。
萧牧已在此等候多时,见顾君瑜回来,便将这三日走访的情况给顾君瑜一一回禀。
“王爷乐善好施,乃百姓之福。此等小事,交由刘大等下人去做即可。不过就目前看来,这些灾民最大的问题可能不是钱,而是没粮。”萧牧道。
本来当下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去年的存粮大部分家庭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次地震也让许多家庭。
顾君瑜:“那就让曾波和附近几个县开仓救人。”
萧牧点头以示赞同,这种事情就该扔给地方官去处理,不然朝廷养他们做什么?!
萧牧:“王爷,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顾君瑜:“萧大人先把开仓救人之事落实了再走吧!”
萧牧脑子里有很多问号,听安王这意思……又让他去跑腿?!
符阳,许家书房。
“这安王到底何时动身?萧牧今日来要我开仓救人,我现在哪有粮食给他们?你说他们是不是知道了我们把官粮给了安成磊?”曾波疑道。
许老爷:“现在别管这么多,就将庄子里那些霉变的粮食发给灾民。我猜他们应不知晓,不然定赶着回京上奏了。”
曾波略微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他又问:“你说安大人这步棋有几分胜算?”
许老爷:“甭管多少胜算,我们送了他那么多银子、粮食,盐井也分他一半了,他若出事,你我都得受到牵连。”
曾波:“说得也是,到时候我再派些人去支援,断不能让安王和萧牧回到京城。”
许老爷:“都是那不肖子惹的祸!你说他怎一点都没继承到我和他娘的长处?我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我生的,怎能这么蠢,竟被安王利用?!”
正站在窗边的许航紧了紧拳头,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
顾君瑜洗了澡,这几日天天都在田间忙活,被那禾苗叶划过的手臂腿脚又痒又难受,洗了澡才终于清爽。
他正打算去隔壁找陆沉菀,教她一些简单字符和育种方面的基本知识,今后她也可以帮着单独负责一些小实验。
才跨出门,红儿就道:“王爷,刘大哥在院外等你。”
刘大前来找他定是有事,顾君瑜走了出去。
刘大手上拿着一封信,“王爷,许公子的人让我转交给你。”
顾君瑜拆开看了眼,许航约他去百花楼,说是有要事。
掐指一算,他和许航相约的三个月之期已经过了,他还以为许航不会再来找他了呢。
没想这人狗胆倒不小,知道他要回京了,还敢约他出去。
刘大:“王爷,许航此人不安好心,还请王爷慎重与他接触。”
顾君瑜暗自琢磨片刻,道:“我自有分寸,你随我前往。”
说完,他想还是该给陆沉菀说一声,便又折回院子。
红儿正在陆沉菀的门口守着,“王爷,王妃在沐浴。”
顾君瑜想了想,“那你一会儿给她说一声,我有事出去一趟。”
除了驿馆,刘大问:“王爷去何处?”
“百花楼。”
“百花楼?那不是青楼么?”刘大吃了一惊。
那王妃……
刘大不敢多问,他心中有个一直不解的疑惑,王爷和王妃感情明明很好,但他却隐隐听说两人在驿馆是分房而居……
百花楼前,香风扑鼻。
顾君瑜有些不适,上辈子连夜店都不去的顾教授,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进这种风水场所。
刘大心中纠结了许久,终是劝道:“王爷三思,许航约你来此处,定没安好心。”
顾君瑜不以为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许航应该还没胆大到在这里杀他,除非许航自己想死。许航这种贪生怕死之人,为了活命和富贵,连亲生父母都敢杀,定然不会自寻死路。
刘大心中叹了口气,随顾君瑜上了百花楼。
顾君瑜想尽早解决尽早离开,殊不知这一幕却被熟人看了去。
“萧大人,那不是安王?”
“安王怎去百花楼?”天天跟在顾君瑜身后被塞了满嘴狗粮的姚侍卫奇道。
“安王也是男人,男人寻花问柳多正常?”
姚侍卫觉得难以置信,“萧大人,可要小的跟上去……”
萧牧手一扬,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他摸着下巴,露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意味来。
顾君瑜长得英俊贵气,身材修长笔挺,一进春风楼就赢得无数娇娘芳心。
更有大胆者,直接上前撩拨。
“我已有约,姑娘自重。”顾君瑜皱着眉,推开贴上来的女人,走着六亲不认地步伐,直接上楼。
“此人是谁?怎生如此无趣,唉,真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
“甚是面生,也好生有趣,他欲寻自重的女子,来这青楼作甚?”
“我倒觉得这位公子性情直爽,温良如玉,若能得之一顾,亦足矣!”
几名烟花女子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顾君瑜来到许航约他的房间,许三正在门口等着,见他过来,赶紧请他入内。
刘大亦要进去,却被许三拦住了,“我家公子只见王爷一人。”
顾君瑜给刘大递了个眼神,“你就在门口等我,我若有事,会叫你。”
刘大只得却步。
出乎顾君瑜意料,屋内竟只有许航一人。
纨绔来烟花柳巷不寻欢作乐,看来他是不敢声张了。
“王爷终于来了,请入坐。”
顾君瑜坐定,“许公子如此大费周章约本王出来,所为何事?”
“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我约定之事这么快就忘了?”许航道,“说来王爷可真不够意思,我帮你杀了陈藤讯,你却只给我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欸,许公子此言差矣,我只说罗九曾去过邵州,并没说他现在就在邵州。况且我若帮你解决了心头大患,焉知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顾君瑜毫不避讳。
许航冷哼一声,酸道:“你可知为了陈藤讯之事,老家伙打了我一顿,关了我整整两个月。王爷倒好,撇得干净,马上便要回京飞黄腾达了。”
“就因你杀了一人,他便这般待你,若知你要杀他儿子,不知许老爷又将如何?”顾君瑜好心情提醒。
许航被扎中心窝,“王爷不用恐吓我,符阳到京城千里之遥,这路上也是危机四伏,并不比我的处境好。我知哪些地方有伏兵,王爷若是愿将罗九现在的行踪告知我,我也愿为王爷化解路上之忧。王爷的命可比罗九的贱命高贵多了,这笔买卖横竖都是王爷划算。王爷以为呢?”
顾君瑜:“其实许公子也有第二种更妙的选择,可永绝后患。”
许航狐疑地看着他。
顾君瑜:“除掉许老爷和曾波,许家家产就永远都是你的,也无人能威胁你,罗九死活根本不算什么。”
“王爷当我真草包呢?除掉了他们,我也是独木难支,我只想当个纨绔。”许航道。
顾君瑜不做评价,和他交换了各自知晓的信息。
“老头子怕我坏事,最近看管得紧,我先走了。安王还是先在这里好好玩一两个时辰吧,省得出去被藏在暗处的眼睛看到。”
许航说罢起身离开。
许三跟在许航身后,低声问:“公子,安王可有交代?”
“嗯。”许航沉着脸。
许三:“他之话可信么?”
“不可信也没事。”许航阴森森道,“你将手下集结起来,到时候我们坐收渔利,将他们一并铲除。”
萧牧手下有八百精兵,曾波等人想对付安王,也不是那么容易,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他再伺机而动。
刘大走进房间,“王爷,我们也回去吧!”
顾君瑜以手扶额,似在沉思。
紧接着,门又打开了,一名女子抱着琴走进来。
顾君瑜皱眉,正要起身离开,那女子跪地道:“公子留步。许公子说外面有人盯梢,让奴家定要留下公子至少半个时辰。”
顾君瑜考虑片刻,复又坐下,对刘大耳语了几句。
刘大点头离开。
那女子点了香炉,抚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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