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海太华
再见稳婆手里的皱成一团的娃娃,立时笑得眉毛眼睛都在一起了,“小女娃娃!哈哈哈!女娃娃!妞妞,跟你出生的时候一毛一样!”
“扶我起来。”凤乘鸾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要过孩子,一步一步,挪向房中临街的露台。
雕花门开,外面百姓的山呼朝拜之声,清晰如潮水般涌入,在昊都之上此起彼伏,连绵不休。
她长发湿漉漉地贴裹在身上,雪白的寝衣上遍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身子已弱不禁风,却仍努力站稳双脚,向着帝城的方向,颤巍巍地,双手将婴儿小心举过头顶。
“玉郎,你看到了吗?诺诺她来了!你说过,会看着她出世,你做到了!我帮你做到了!”
凤乘鸾死死咬着唇,绷紧了嘴角,努力张着双眼,不叫泪珠落下,可目光却依旧模糊了远处的一切。
“玉郎,诺诺她来了,你可看到了……?”
之后,她便虚脱地向后仰去。
身子,轻如鸿毛,被龙皓华及时将母女接住。
她倒进他怀中,安心闭了眼。
外公,若是此时有一阵风就好了,将我们吹到他身边就好了,给他看看,我们的诺诺,刚出生时的样子,如此可爱……
……
三日后,御驾亲征的大军开拔。
有传闻,是夜,先皇行宇大帝的鬼魂曾怀抱一个婴儿,出现在新君的营帐中,而另一只手则以长剑直指他眉心。
“她为了你一句承诺,拼了性命,只想要你看这孩子一眼!你现在就给老夫看!”
新君伏在书案前,低头认真描绘一幅画,只抬头淡淡看了那孩子一眼,再看看这个“老夫”,对面前的古怪全然不在意。
“看完了。”
他说完,接着重新低头,专注于笔尖。
三天的孩子,脸红红的,布满褶皱,只管睡觉,连眼睛都不睁。
龙皓华:“……”
他以为见了面,总要打一架,才能逼着阮君庭就范,却不想他这么“随和”……
可如今妞妞的心愿也实现了,他披着姜行宇的皮,深夜出现在新君大帐中也不合适,于是也不磨叽,抱着孩子掉头就走。
“慢着。”身后,阮君庭叫住了他,“你可认得这个?”
他拿起笔下的纸,纸上,是一只画了一半,并未润色的团凤。
龙皓华眯了眯眼,凤,他认得,但这个团凤,他不认得。
“没见过。”他果断回答。
“不送。”阮君庭神情淡漠地如一尊冰雕,随手将那未完成的画揉了,化了。
细碎的纸灰,随着龙皓华离去时吹进营帐中的风,无声散去。
正如此刻心境,一片死灰。
————
四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有人苦短,有人漫长。
————
九御昊都,历经几百位帝王统治,数千年风霜,整座城市围绕着中央帝城,不断修正扩张,其大小,堪称一座国中之国。
在这个****的帝国中,城中建筑处处可见对太冲圣教顶礼膜拜的痕迹。
此时,从东方城门直通帝城的道路,中央早已被肃清出来,沿街十里,铺了红毯,道路两旁的阵列,整齐笔直,一直延伸向城外。
寂天大帝,御驾亲征,肃清六合,威加海内,四年凯旋,还朝就在今朝!
城门隆隆大开,大长公主携千阙少君,率九部长老及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街道两旁,人山人海,盛况一如当年新君登基。
十六头战象沉重的脚步,踏上红毯,背上托着的,是巨大的御撵,四下纱帐和珠帘掀起,让万千子民好好地瞻仰他们被奉为战皇的寂天大帝!
御撵上,阮君庭在左,长长的披风上,缠金升龙。猩红战甲未解,征尘未去,浸透了铁与血的味道。
姜洛璃在右,端庄雍容,富贵艳丽,绛红鲜唇,眉峰犀利。手握皇朝实权十七年的女人,堪与君皇比肩。
而两人之间,则坐着个六岁左右的男孩,一身黑色银线蟒袍,在日光熠熠生辉。
那一双小腿不消停的晃悠,对下面这种万众敬仰的阵仗,甚是新鲜。
他人虽然小,却仿佛全身上下都是机灵,坐得虽然拘谨,却不妨碍一双眼睛四下乱跳。
姜洛璃慈爱温柔地轻抚他的头发,“君上,您看,四年不见,咱们的千阙都这么大了,他生得有多像您!”
阮君庭淡淡看了那孩子一眼,应了一声,便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
又让他看孩子。
走到哪里都有人让他看孩子!
这男孩生得的确与他酷似,他看着他,像得看到小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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