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锦儿答了声“是”,自去封了两个红封给了张娇娥和肖莲儿。
张娇娥和肖莲儿在别家内宅唱,往往只得一钱或者二钱银子的赏封,见宋甜如此大方,也不理吴氏了,笑吟吟给宋甜行礼:“多谢大姑娘赏赐。”
肖莲儿最会巴结,贴上来娇滴滴道:“奴刚学了几首新曲子,唱给大姑娘听吧!”
宋甜见肖莲儿肌肤微黑,浓眉大眼,生得颇为英气,却做此小女儿娇媚之态,不由暗笑,道:“你唱吧!”
肖莲儿轻扶罗袖,款摆腰肢,在袖口边搭着一方大红丝帕,唱了起来:“举止从容,压尽勾栏占上风。行动香风送……”
宋甜觉得肖莲儿口气虽大,唱的却着实不如张娇娥,不由微笑,心道:人还是得有几分真本事的,这样拿出去说嘴才能让人信服。
她由此又想到了豫王府即将进行的女官遴选。
前世宋甜的魂魄跟着豫王,倒也见识过豫王府如何遴选女官。
众多参选女子,只有读书通文理者才能通过初试,成为女秀才,然后逐级提升,女史,宫官,以至六局掌印,成为尚宫。
尚宫就是女官的最高职位了。
宋甜打算好好准备遴选,从女秀才做起,一直升至尚宫。
想到有朝一日,别人会尊称她一声“宋尚宫”,宋甜心里还挺舒畅的。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宋甜看了过去,却见张兰溪分花拂柳急匆匆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金家的小厮阿宝。
第12章 梨花影里伶牙俐齿 赵臻还没……
阿宝不到十二岁,还是个小童,不须在女眷这里回避。
他走过来先给吴氏行了个礼,又给众人见礼,然后才道:“我们太太有要紧之事,命我们大郎来接大姑娘过去说话。”
阿宝用衣袖拭去额头的汗,继续道:“我们大郎正在二门外候着。”
宋甜站起身,看向吴氏,道:“太太,我随着大表哥去金家看看。”
吴氏当着外人面是不肯为难宋甜的,当下看向张兰溪:“她二娘,你吩咐人去给大姑娘安排马车。”
阿宝忙又拱手行了个礼:“启禀太太,我们大郎是亲自赶着家里的马车来的。”
吴氏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到了王府后巷金家,宋甜一下马车,就看到等在二门的舅舅金云泽、舅母金太太和表嫂谢丹,当即上前,笑盈盈屈膝行礼。
金太太上前一步,不待宋甜行下礼就把她给扶了起来:“大姐儿,先进去说话吧!”
到了上房明间,谢丹自去安排茶点。
宋甜在靠东墙放置的松木圈椅上坐下,看向金云泽和金太太:“舅舅,舅母,是不是豫王府遴选女官的事有消息了?”
金云泽点头:“正是。”
他捋着胡须,缓缓道:“上次你和我说了之后,我特地和王爷身边得用的小哥琴剑说了此事,拜托他有消息了就先给我递个信。”
“今日我到王府应卯,琴剑跟我说女官遴选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三月初十报名截至,若是初选过了,三月二十再由陈尚宫主持面选。”
宋甜当即起身,郑重地屈膝褔了福:“烦请舅舅给我报上名籍。”
金云泽沉吟道:“那你爹爹那边——”
“我爹那边,我去和他说,”宋甜笑容狡黠,“我最能号我爹的脉。”
若不是重活过一次,她又怎会知道,对她爹宋志远来说,只要对方出价合乎他的期待,他就能毫无负担地把亲闺女当做货物一样卖掉,而且还会在人前人后得意洋洋地炫耀“我那极得陛下信重的亲家黄太尉”,根本不理会别人在背后笑他死皮不要脸为了巴结奉承把亲闺女嫁给了太监侄儿。
不过宋甜有些不能肯定的是在她爹心目中,豫王府的女官和太监侄媳妇比,到底哪个分量更重些。
也罢,到时候她就大吹法螺,给她爹描绘她到豫王府做女官后美如画卷的未来好了。
金云泽见宋甜态度坚决,便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这就去王府寻陈尚宫给你报上名籍。”
宋甜眼睛弯弯:“那晚夕我回去说服我爹。”
金云泽刚离开,就有客人来拜访金太太,谢丹要在一边服侍,宋甜想起金家后面园子里的那株梨花该开了,便带着紫荆往后面赏花去了。
赵臻正带着小厮琴剑在王府花园的松林里散步。
殿前太尉黄连从江南接花石纲回来,路过宛州,特地来豫王府见他。
黄连是永泰帝近臣,可这次过来,黄连话语间透隐隐透露出他是太子赵室的人。
另外朝中传出的一些信息令赵臻有些烦。
赵臻不知道永泰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子赵室既嫡且长,为人宽厚,礼贤下士,深得朝臣和百姓拥戴,可永泰帝一直暗搓搓地扶植韩王赵致,好让赵致在朝中与赵室抗衡。
虽说天家无骨肉,可在两个亲生儿子之间搞制衡,赵臻觉得他这位父皇实在是千古奇葩。
在幽静的松林里走了一会儿之后,赵臻的心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如今他实力不济,连被永泰帝利用搞制衡的资格都没有。
于今之计,他还是继续韬光养晦,好好经营宛州吧!
赵臻沿着惯常走的路负手而行,不知不觉便踱到了靠近院墙的那段小径上。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隔壁的高亭,却见上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枝开得甚是热闹的雪白梨花横了过来,蜜蜂“嗡嗡嗡嗡”飞舞着。
琴剑见状,忽然开口道:“王爷,隔壁便是金校尉家。”
赵臻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只顾仰首看那枝梨花。
他“哦”了一声,收回视线,抬脚向前走去。
赵臻还没走两步,隔壁就传来“蹬蹬蹬”的上楼声,中间夹杂着女孩子的声音:“紫荆,你在下面等着就行,咱家没有梨树,我折两枝梨花带回家插瓶!”
声音很熟悉。
赵臻很快就想起来了。
他抬头向上看去,却见一个穿着紫纱衫子,系了条白纱绣花裙子的女孩子跑到了隔壁金家的亭子上,伸手去够探出来的梨花枝条——正是赵臻在独山脚下法华痷墙上见过的那个女孩子!、
见那女孩子爬到了美人靠上去够梨花枝条,苗条的身子向外倾斜,赵臻忍不住开口道:“哎,你这样太危险了!”
宋甜正专心致志够那枝犹带花苞的梨花枝条,猛地听到下面有人说话,听着是豫王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失去平衡向外栽去。
她忙抓住美人靠上方的栏杆,竭力稳住了身形,然后探头看向豫王,笑嘻嘻道:“多谢你提醒我。”
说着话,宋甜终于伸手够到了心仪的那枝梨花,“咔嚓”一声掰了下来。
她拿着粉白晶莹的花枝对着豫王摇了摇——前世豫王给端王妃上香时,也给摆在一边的她的莲位上香,灵前供奉的果子一般是鸭梨、白梨、红梨等各种梨子,供奉的香花最多的便是梨花——所以宋甜猜测豫王大概是喜欢吃梨,喜欢梨花。
赵臻还没见过这么皮的女孩子,吁了一口气,忍不住教育她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方才那样实在是太危险了。”
宋甜得意洋洋道:“孟子原句是‘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你自己都说错了,还来指导我!”
赵臻:“……”
他摇了摇头,不理这伶牙俐齿的淘气姑娘了,转身向前走去。
宋甜趴在栏杆上,目送豫王离开,心中欢喜得很。
豫王生得可真好看,不止脸好看,身材也好得很,身材高挑,肩膀宽宽,腿也好长啊!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豫王行军途中因陋就简冲澡时的模样,脸忽然有些热。
宋甜美滋滋摸了摸脸,心道:这样美好的少年,将来不知道便宜哪个姑娘呢!
看着豫王的背影,宋甜给自己加油打气:宋甜啊,你可得努力啊,一定要让豫王平平安安活到九十岁,看看他会娶什么样的妻子,他的儿女长什么样,看看美少年老了后会是什么模样。
晚夕宋甜在金家用了晚饭,又陪着舅母和表嫂说了会儿话,这才乘了马车,由表哥金大郎护送回了卧龙街宋府。
在角门外下了马车,宋甜让紫荆回去把梨花插瓶,自己去上房回话。
初一晚上没有月亮,宋府内宅灯火通明,煞是热闹。
进了上房,宋甜却见房里除了吴氏、张兰溪和魏霜儿,还有一个小巧玲珑颇为秀丽婉约的少妇。
她很快就想起来了——这位满头珠翠衣饰华丽的少妇,正是贺兰芯,她爹不久后就要接进门的第四房妾室,她未来的四娘。
当真是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该来的还是会来。
由此可见,她要做的事情有多难。
宋甜心中感叹着,恭恭敬敬上前屈膝行礼。
吴氏一副慈母之态,指着贺兰芯吩咐宋甜:“大姑娘,这是幽兰街贺家姨母,快来给贺姨母见礼。”
宋甜答了声“是”,看向贺兰芯,便要屈膝行礼。
贺兰芯忙起身扶住了宋甜,含笑打量着,口中却道:“贵府大姐儿生得真好,我瞧这鼻子,倒是像她爹爹,又高又挺。”
这话说的孟浪,宋甜看着她,猜测着贺兰芯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房里一时静了下来。
吴氏、张兰溪和魏霜儿脸上的笑意都凝固了下来。
宋甜却知这贺兰芯前世最终还是进了宋府,而且不久就怀上了身孕,被吴氏和魏霜儿联手害死,一尸两命。
贺兰芯带来的大笔金银,最后都被吴氏搬进了上房锁了起来。
前世的贺兰芯,是宋府少有的对宋甜友善的人,宋甜不忍心见她蹈入火坑,有心让她知难而退,救她一命,当下便故意一脸刁蛮道:“我鼻子长得才不像我爹,我鼻头圆润些,是有福气的长相,才不像我爹命硬富贵,一般女子不像太太和二娘三娘命格特殊,怕是抵不住我爹的刑克,好多看相的都这样说的!”
贺兰芯惊呆了——宋志远提到这位独生女时,总是说什么“乖巧得很”“特别听话”“将来是要招婿上门的”——能说出“我爹命硬富贵,一般女子不像太太和二娘三娘命格特殊,怕是抵不住我爹的刑克,好多看相的都这样说的”的女孩子,能和“乖巧得很”“特别听话”沾边?
吴氏、张兰溪和魏霜儿也都愣住了——宋甜一向沉默乖巧,待客体面,做事周全,这会儿怎么突然牙尖嘴利起来?
宋甜好人做到底,索性掰着指头道:“我爹的确是克妻相啊,我娘,死去的尹姨娘,还有别的人,都是人死了,银子留下了,唉!”
贺兰芯看向在座的吴氏、张兰溪和魏霜儿,见她们都面无表情,却都没有呵斥宋甜,便知宋甜说的是真的,顿时脸色苍白,强笑着递了句“是么”,就坐了下去。
宋志远是发女人财起家的,宛州城人人皆知,而且人们背后悄悄议论说宋志远是克妻的面相,只是贺兰芯这些年都是在京城生活,不久前才回到原籍宛州居住的,根本不知道这些传闻。
她虽然和宋志远打得火热,却也没到晕头转向不要命的地步,当下又搭讪了几句,寻了个借口便告辞离开了。
吴氏等三人见贺兰芯走得匆忙,显见被宋甜的话给吓坏了,心中都颇快意——贺兰芯出身高贵,家资丰厚,为人嚣张,又得宋志远喜爱,若是进了门,怕是要把她们都给压下去了!
送走贺兰芯后,宋甜笑嘻嘻向吴氏、张兰溪和魏霜儿讨赏:“太太,二娘,三娘,我帮你们驱走了窥伺我爹的虎狼,你们给我什么好处呀?”
她的目的是封这三位的嘴。
吴氏倒也罢了,张兰溪和魏霜儿都笑了起来。
张兰溪亲热地揽着宋甜道:“我的大姐儿,我们少不得要在你爹面前替你瞒上一瞒了!”
上一篇:福气包带着空间重生了
下一篇:我在六零开闲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