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与宋志远又藕断丝连了一段时间后,贺兰芯发现自己实在是迷恋宋志远,为了保命,这才下定决心回京城冷一冷。
只是经历过宋志远,别的男人她都看不上了,以后可怎么办……
宋甜闻言,长吁了一口气,笑眯眯道:“我有一句话要与贺姨母说。”
她凑近贺兰芯,用极低的声音道:“若是喜欢我爹爹,与他私下来往就是,何必非要进我家?”
前世贺兰芯对宋志远的痴情,宋甜可是清楚得很。
这样贺兰芯就既能受用她爹爹的服侍,又不用承担财损失和性命之忧了。
贺兰芯恍然大悟,笑着在宋甜肩上拍了拍:“你这小鬼灵精!”
下午张兰溪带了宋家铺子里的几个女裁缝过来给宋甜量体裁衣选料子。
宋甜挑选了六套内外衣裙,又吩咐带头的女裁缝花四嫂:“花四嫂,给我二娘三娘也量一量,一人做六套衣裙——这件事就搁在我身上好了,我爹一回来,我就去和他说。”
她爹实在是小气,再加上以前一直是吴氏管家,吴氏更加悭吝,家里女眷的衣裙首饰都是有数的,宋甜自己也一直紧巴巴的,又在发育期,往往得把旧衣服修改了再穿。
最重要的是,单是给二娘三娘做衣服这件事,就能把吴氏气个半死。
吴氏老是觉得家里的产业都是她的,是她未来儿子的,谁多花多用了一点儿,她都心疼难忍,宋甜就是要她日日难受。
花四嫂答应了一声:“我们都听大姑娘的。”
想到宋志远的脾气,花四嫂又忙交代了一句:“大姑娘一定记得和老爷说,免得我没法报账。”
宋甜安抚她:“放心吧,我自有主张。”
张兰溪揽着宋甜,笑得嘴都合不拢:“大姐儿,今日可真是得谢谢你!”
魏霜儿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心知是宋甜做的主张,却依旧嘴硬:“‘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只领老爷的情好了。”
宋甜原本便是为了给张兰溪做衣服,同时气吴氏,根本不把魏霜儿放在心上,笑了笑,没说什么。
晚上宋甜给宋志远送书,顺便把给张兰溪和魏霜儿做衣服的事情说了:“……如今太太身子不适,女眷往来,二娘和三娘得出面待客,穿戴漂亮些,也是爹爹你的体面。”
宋志远躺在醉翁椅上,翻看着宋甜给他买的《大安律》,口中道:“她们喜欢什么,不会自己去买?”
宋甜瞅了她爹一眼,知道对她爹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惯着,当即道:“我二娘的银子都被你拿走做生意了,三娘是净身嫁进来的,她手里有银子?”
宋志远哑口无言。
他狐疑地打量着宋甜,心道:曾听人讲古,说“富不过三代”,人积攒再多家底,再舍不得花用,总会有不肖子孙替他挥霍……难道甜姐儿就是那个挥霍我财产的不肖子孙?
宋甜不知道他爹内心的想法,兀自道:“过些时候我去了豫王府,紫荆和金姥姥暂时得住在家里,爹爹你帮我关照她们一些,别让人趁我不在欺负她们……”
宋志远忍不住坐起来打断宋甜:“你怎么就知道你一定能通过豫王府的女官遴选?”
宋甜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道:“因为豫王喜欢我呀!”
宋志远:“……”
他悻悻躺了回去,心道:等你发现全是自己自作多情,你就老老实实嫁给黄太尉的侄儿吧!
豫王身份太高,高如云端,高不可攀,可黄太尉能让我做提刑所副提刑,就能让我挤掉李提刑,成为正提刑……
第19章 傍晚时分喜讯传来 山不来就……
夜幕降临,豫王府松风堂静悄悄的,草丛里小虫在鸣叫,刚刚挂上的月白宫灯在晚风中微微晃动,散发着幽幽光晕。
赵臻送走来给他授课的大儒方同鹤,刚回到书房,琴剑就在门外通禀:“王爷,陈尚宫在外面候见。”
赵臻略一思索:“请她进来。”
陈尚宫是他母妃端妃娘娘在景仁宫时的旧人,忠心耿耿,为人谨慎,把豫王府内院管理得井井有条。
行罢礼,陈尚宫递上了一个折子:“王爷,这是这次女官遴选初选的名单,有几位我不能决断。请王爷定夺。”
女官遴选,既怕别有用心之人混进来,又得让别有用心之人混进来,分寸的拿捏就很重要了。
赵臻想起琴剑说宋甜也报名参选了,当下接了过来,打开后先飞速浏览了一遍。
待找到“宋氏,小字甜,十四岁,宛州金吾卫衣左所副千户宋志远女”这一行字,他心里莫名先松了一口气。
见宋甜名字前方用朱砂点了一个点,赵臻看向陈尚宫:“陈尚宫,这是——”
陈尚宫恭谨回道:“启禀王爷,这位宋氏女,其父先攀附太师徐永亨,又投靠殿前太尉黄连,立场不明,下官有些难以决断。”
豫王脑海里浮现宋甜热切望着自己的模样,低声道:“宋志远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让宋氏通过吧!”
就算宋志远有那么大的野心,他也不怕。
陈尚宫答了声“是”,接过折子,又回了几件事,这才退了下去。
三月十五是豫王府女官遴选初试结果公布的日子。
宋志远提前寻了门路,托人往豫王府打听,谁知豫王府门户极严,他托的人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既然尽了力,那结果也就无所谓了。
这日宋志远进了衙门,与正提刑李鑫升厅,两边刑杖罗列,命人带上人犯,开始查办案件。
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宋志远这才骑着马带着小厮宋槐回了卧龙街。
他在书房换了衣服净了手脸,打扮得齐齐整整,打算等天黑出门去见新相交的情人齐三嫂。
齐三嫂是宋家绒线铺新来的伙计齐三的娘子,二十七八岁年纪,是个风情万种的黑里俏少妇,两人最近打得火热。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宋志远就躺在醉翁椅上,让宋竹给他读宋甜送他的《大安律》。
宋竹读了不到一盏茶工夫,宋志远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宋竹的声音传来:“老爷!老爷!您快醒醒!”
宋志远睁开了眼睛。
宋竹急急道:“老爷,金舅爷家派了小厮阿宝过来传信,说大姑娘通过了豫王府女官遴选初试。”
宋志远晃了晃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道:“快叫阿宝进来。”
阿宝年纪虽小,口齿甚是伶俐:“……大姑娘过了初试,李千户家的姑娘也过了初试,我们老爷说三月十九那日,豫王府会派轿子来接大姑娘去豫王府,参加三月二十由陈尚宫主持的面选,让大姑娘好好准备一下。”
宋志远又问了些细枝末节之事,心下也是欢喜,赏了阿宝三钱银子,让宋竹送阿宝出去了。
他在书房里踱了一会儿步,最后下定了决心:黄太尉那边的交情不能断,豫王府这条路也得试着走一走,万一成功了呢?
决心已定,宋志远吩咐宋竹:“你悄悄去东偏院,把这件事和大姑娘说一下。”
事情没成之前,还是不要大肆宣扬的好,免得到时候没选上,甜姐儿面上无光被人嗤笑。
宋竹答应了一声,自去传话。
宋甜正在临摹苏轼的《寒食帖》,闻言把笔搁在了素瓷笔搁上,含笑道:“我知道了。你和我爹说,我会好好准备的。”
宋竹又补了一句:“阿宝说李千户家的姑娘也通过了初试。”
宋甜送走宋竹,心里纳闷:若是按照前世轨迹,李玉琅应该是嫁给陕州王都监的次子为妻……难道这一世已经和前世不一样了?
不过有李玉琅作伴,去豫王府参加面试时她就不孤单了。
转念宋甜又有了一个疑问:陈尚宫呈上通过初选的名单时,豫王看到我的名字,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想到这里,宋甜心里有些乱,索性到外面散步去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庭院里黯淡了下来。
宋甜独自立在栏前,闭上眼睛,闻着晚风中氤氲的月季花香,告诉自己:宋甜,你进豫王府是为了保护豫王,万不可像前世一样,对豫王产生那种小儿女的绮思!
一颗躁动的心渐渐定了下来,宋甜浑身充满了力量,也不去继续临摹苏轼的《寒食帖》了。
她转身去了东厢房,开始摆弄她那些瓶瓶罐罐,继续试炼解毒的方剂。
蔡和春只是一枚棋子,即使扳倒了蔡和春,他背后的人还会利用别人向豫王下毒,宋甜打算炼制出解毒的方剂,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即使是毒药,也得对症下药,因此最好能弄到蔡和春的毒,她才能更有针对性地炼制解药。
进了豫王府,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悠闲自在了,须得紧张起来,保护豫王,报答豫王恩情,护得豫王周全,然后她就海阔天空过自己的日子去。
宋志远自从到任,每日坐在提刑所衙门里面,升厅画卯,问理公事,十分有兴头。
转眼到了三月十九,这日宋志远有些坐不住,没等到下衙十分,就匆匆起身,辞别了李提刑,急急骑马回了卧龙街。
一进二门,宋志远下了马,把马缰绳扔给迎接他的小厮宋梧,口中道:“家里有事么?”
宋梧忙道:“老爷,家里平静得很,没什么事。”
宋志远皱着眉头:“大姑娘那边也没事?”
宋梧挠了挠头:“大姑娘一直呆在东偏院,今日未曾出门。”
还是宋槐聪明,忙提点宋梧:“外面有没有人来给大姑娘下帖子,或者来接大姑娘?”
“没有没有!”宋梧连连摇头,“倒是吴家大舅太太派婆子来给太太请安,三姨娘的娘魏妈妈来瞧三姨娘……”
魏妈妈没钱掏轿子钱,三姨娘也不肯出,最后还是他和宋桐凑了一钱银子,打发了抬轿子的。
宋志远这会儿才不关心什么吴大舅太太魏妈妈,径直进了二门:“我去东偏院看看大姑娘去!”
进了东偏院,宋志远一眼就看到宋甜正蹲在兔子笼前看兔子,当即一拍手道:“我的小姑奶奶,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看兔子!”
宋甜给金姥姥买回来的兔子服了毒药,看着时辰又服了解药,正蹲在兔笼前观察兔子的反应,见她爹来了,忙低声吩咐金姥姥:“你帮我看着兔子什么时辰醒来。”
金姥姥盯着宋甜的嘴唇,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宋甜笑着道:“辛苦姥姥了。”
她起身理了理裙裾,屈膝福了福:“爹爹,到明间说话吧!”
这里离东偏院大门很近,说什么话很快就能传遍全宋府。
宋志远在明间坐下,往四周看了看,见女儿的屋子十分简陋,没什么摆件,除了墙上挂的几幅明显是宋甜临摹的苏轼的画外,就只有几个不值钱的花瓶陶盆了,浑不像官家小姐的闺房,他心里一阵心虚,知道是自己忽略了女儿,别人自然也跟着忽略了,当下便道:“甜姐儿,你这屋子也太简陋了,爹爹明日亲自给你收拾收拾。”
他可是最会布置屋子的。
宋甜正在镜架前用香胰子洗手,闻言道:“爹爹,我很快就要离开了,再回来不知是何时,布置这屋子做什么。”
前世宋志远去世,她回来奔丧,被吴氏活活冷淡走。
后来黄太尉府被抄家,黄子文虐待她,她逃了回来,却被吴氏绑住送到了黄子文那里。
回这东偏院,只能是魂梦之中了……
听了宋甜的话,宋志远心中阵阵凄凉,他接过紫荆奉上的茶,尝了一口,也没尝出什么味道,口中道:“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以后爹爹百年了,这宅子都是你的,家业也是你的,为何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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