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寗
“再等等吧。”顾勉轻叹了一声。
韩奕言不甚明白顾勉对苏缨的这份感情,也没工夫去探究,他现在正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跟他的小丫头解释他的身份,才能让她少生点气。
思忖间,便听身侧一道声音响起。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平阳侯。”
韩奕言身子微僵,循声望去,却唯见闻朗一人站在那里。
顾勉也奇怪,“咦,你怎是一人前来,你那表妹呢?”
听顾勉提起陶渺,闻朗无奈道:“渺儿病了,昨晚发了一夜的烧,这厢还在房中躺着呢。”
病了!前几日不还好好的,怎就突然病了。
韩奕言急切道,“生得何病?可严重?”
闻朗见韩奕言这幅模样,不由得心生疑窦,分明这平阳侯与陶渺两人素不相识,陶渺生病,他那么着急做什么!
女孩子家的事儿,到底难以启齿,闻朗眼神有些躲闪,少顷,才答:“想是不小心吹了风,着凉了。”
仅仅着凉就烧了一夜这么严重,韩奕言显然不信,他起身,对顾勉道:“我还有要事,得先行离开,你帮我同太后娘娘告一声。”
闻朗看着韩奕言行色匆匆而去,不明所以。
“平阳侯这是有什么要事?”他茫然地问道。
顾勉笑得有些勉强,这是听到美人有恙,把烂摊子留给他了呗,他咬牙愤愤。
“呵,天大的要事。”
另一头的贵女们,见平阳侯蓦然站起身往这儿走来,顿时挺直了脊背,作一副端庄的姿态。
林熙毓更是垂眸心跳不止,甚至在想若韩奕言同她搭话,她该如何回答才好。然等了半晌,却只见那双云纹绣靴快速从眼前而过,不带一丝停顿。
待韩奕言走远,人群中不禁传来一阵嘘声。
林熙毓望着那背影,同样秀眉紧蹙,宴会还未开始,平阳侯这是要到哪儿去。
她失落了半晌,却又蓦然想开了。
难不成平阳侯是为了不让太后在赏花宴上宣布退婚的事,才会刻意避让的?
对,定是那般!
林熙毓咬着下唇,心下欢喜,他对她果真是有几分好感的。
一旁的阮云见林熙毓扬唇高兴的样子,一想到今日没机会嘲讽她了,不免有些气从中来。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闻朗,蓦地想起什么,笑道:“奇怪,世子怎是一个人来的,按理她应该带着林三姑娘一起来才对。”
说罢,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忙捂住嘴,“呀”了一声,“抱歉,我给忘了,如今不应该叫林三姑娘,得叫闻姑娘了。”
见林熙毓面色刷地一白,阮云心下畅快不已。
“哎,真是没想到啊,闻姑娘的母亲竟是安国公的妹妹,如今她还有太后护着疼着,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在座的谁不知道,林家落得这般,都是因为陶渺一事惹怒了太后,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熙毓忍着愠怒,维持着她的端方有度,少顷,蓦然叹了口气。
“是啊,我也替我那三姐姐高兴,往后有安国公府和太后娘娘,谁也欺负不了她去,只是......也不知坊间是谁造谣,竟说我三姐姐与男人私通,实在荒唐。”
林熙毓声音不大,可在场的贵女都真真切切听见了。
她们原先默不作声,静看着阮云嘲讽林熙毓,如看好戏一般,可听林熙毓提起陶渺的事儿,注意力霎时都被吸引了过去。
陶渺同林府决裂,回到安国公府的事儿人尽皆知,京中原先瞧不起陶渺的贵女们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除了震惊以外,更多的是妒恨不甘。
故陶渺与外男私通的消息传出来,她们难免幸灾乐祸,这些表面谦和有礼,端庄贤淑的贵女们私底下聚在一块儿,用着文词雅语,抹黑的功夫丝毫不输街头巷尾的长舌妇。
“那林三姑娘真与外男私通了?”
“八九不离十,我听人说,那日从三姑娘的房中搜出一件男子的披风呢。”
“她怎能干出这样的事儿,实在不耻。毁了名节,纵然是安国公府的姑娘,往后谁人敢娶,恐怕只能下嫁了。”
“下嫁?哼,只要太后娘娘一道旨意,自然会有人家倒霉。”
“......”
见那些贵女们窸窸窣窣地讨论着,林熙毓得逞地冲阮云笑了笑。
想要借陶渺来嘲讽她,那她便拉陶渺一起下水,都是陶渺那个小野种害她到如今这步田地,她怎能让她好过。
流言无休无止,最是可怕,她要亲眼看着陶渺陷入万劫不复,而她定会风风光光嫁入平阳侯府,成为平阳侯夫人。
是时,安国公府后院,一声声低吟连绵不绝。
陶渺躺在榻上,疼得满头大汗,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青竹将温了的汤媪取出来,重新灌了热水,放进衾被中,担忧道:“姑娘,还是很疼吗?您要不要先吃些东西,总不能一直空着肚子。”
陶渺双唇惨白,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实在没胃口,也咽不下......”
青竹看着陶渺这幅样子,只能干着急,大夫也请了,药也喝了一贴了,怎就不见好。
陶渺的月信是昨儿个半夜来的,比上月早了好些日子,陶渺一贯有经痛之症,可许是那日在茶楼门口等马车时受了风,这回她疼得格外厉害,不仅发了高热,还吐了好几遭。
“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陶渺有气无力道。
“好,那奴婢去看看,您那药煎得如何了。”青竹见她疲惫不堪地闭着眼,却仍痛得拧眉的模样,心疼不已。
她用绢帕替陶渺擦掉额上的汗珠,掖了掖被角,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少顷,陶渺紧闭的双眼半睁开,她盯着帐顶,只觉得天旋地转,迷迷糊糊,晕得厉害。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床沿往下塌了塌,一只灼热的大掌横空落在了她汗湿的额头上,有人似是自言自语在她耳畔道:“还没退烧吗?”
陶渺乍一听到这声,侧眸看去,身子不由得僵了僵,旋即自嘲地笑起来,她这是想得太频繁,以至于做起梦来了吗?
她只听那人柔声问道:“哪儿不舒服?”
“我肚子疼。”陶渺想起那只大掌的温暖,带着哭腔,神志不清道,“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韩奕言垂眸见她面色苍白如纸,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跟讨糖的孩子一般。
可男女授受不亲,她到底是正值芳龄的姑娘,不是孩子了。
他从前没分寸,她也不谨慎,往后都得注意一些。
韩奕言回避了她说的话,转而道:“喝药了吗?”
“喝了......”陶渺疼得低吟两声,见他不动,索性直接去拉他的手。
可她哪敌得过韩奕言的气力,见拽不动,便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嘟囔道:“反正都是做梦,你替我揉揉怎么了......”
韩奕言有些哭笑不得,不曾想陶渺竟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由得沉声道:“就算是做梦也不行,只要夫妻,才能有肌肤之亲。”
他这般训诫的语气听在陶渺耳中,就显得有些好笑,她低着声儿反驳道:“打我在小别村救了你的第一日,便将你上身都摸了个遍,岂不是得嫁给你千百回了。而且......我们还在一个炕上睡过了呢。”
韩奕言微微一愣,想起在小别村的种种,有些后知后觉道:“你说得对,我似乎早就该对你负责了......那你愿意吗?”
陶渺闻言不禁拧眉,真是的,怎在梦中他也要说让她烦恼的话,她讨价还价道:“那你先帮我揉揉肚子,我再答应嫁给你。”
这顺序似乎不太对吧。
韩奕言没上她的当,“你先答应我,我再给你揉肚子。”
见骗不动他,她又实在疼得难受,想着左右都是梦,索性妥协道:“好吧,我答应了,你就给我揉揉。”
陶渺额间的冷汗顺着青丝渗进枕头里,濡湿了一片,韩奕言眸色微深,知她是真的不适,迟疑了半晌,才最终松了手的力道,任陶渺拉进衾被中,覆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之上。
韩奕言的指节僵了僵,她的腰极细,似乎还没有他的手掌宽,隔着单薄的中衣,他似乎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柔软与温热。
他喉结微滚,定了定神,才用适中的力道轻轻为她揉着。
自韩奕言的掌心传来的温度熨贴着陶渺发寒的小腹,揉压间那股子疼痛似乎减缓了许多,她挪了挪脑袋,闭上眼,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像只猫儿般将头倚靠在韩奕言腰间。
被经痛折磨了一宿,如今身子舒服了一些,困意便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然想起这几日让她纠结烦扰的事,陶渺忍不住喃喃道:“云峥,你只是为了对我负责,才想着娶我的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竟让韩奕言不知如何作答。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之所以生出要娶陶渺的念头,是因为顾勉对他说的那话,除此之外,他并不懂他对眼前的小丫头抱得是什么感情。
最初只是因为她学棋时的聪慧令他觉得有趣,后来便是因为她的遭遇对她有了几分同情,甚至萌生了保护她,将她接到府中,认她做妹妹的想法,后来在京中重逢,他承认他也欢喜,却从来没想过娶她为妻。
他摸了摸她的头,只道:“往后你入了府,我会对你好。”
见陶渺无意义地嘤咛了一声,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今日本就打算告诉你的,其实......”
困意将陶渺彻底吞没,她没能听清韩奕言的最后一句话,便沉沉陷入了梦乡之中。
在床榻上躺了两日之后,陶渺的身子才逐渐缓了过来,她恍惚记得那日韩奕言好像来过,同她说了什么,但她只记得零零碎碎,很多话都已忘了。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也不好问青竹和琳琅,毕竟那人要是真的来过,必然又是偷偷摸摸的。
可他到底是怎么知晓她病了的?
她来不及细想,系统的提示音便如晴天霹雳一般降临。
【学琴任务二失败,扣除一点生命值,当前生命值16/20】
“这不算,我是因为病了,才没时间学琴的。”陶渺抗议道。
【宿主倒也不必为自己找借口,以宿主的声乐天赋,纵然给你一年都完不成系统任务。】系统无情地嘲讽道,【不过,能把喜乐弹成丧乐,听得人想当场去世也是一种本事。】
“哼。”系统的话虽然奇奇怪怪,但陶渺还是能听懂是在讽刺她。
她正不悦地嘟着嘴,便见有一个小婢女进了院子,同琳琅耳语了什么。
琳琅听完,踏进屋内,神色颇有些凝重,“姑娘,府中来了一人,说想要见您。”
“谁啊?”陶渺茫然地眨眨眼。
琳琅迟疑半晌,才呐呐道:“是......是首辅大人。”
第68章 暴露 你若是太子殿下,那,他是谁?……
林尧!她都与林家断绝了关系, 他来找她做什么。
见陶渺蹙眉沉默不言,琳琅心叹她家姑娘果然是不愿见首辅大人的,林家做出那样的事, 谁人不心寒,好不容易从那狼窝里出来,往后自然是要避得远远的。
“姑娘若是不愿, 也可以不去。”琳琅不愿陶渺勉强自己,“夫人说人虽请到花厅了, 但姑娘可自行拿主意。”
陶渺迟疑半晌,“既然人都已经在安国公府了, 便去见见吧。”